28 不對勁

第3養殖區天空堡壘收縮，所有蟲兵強制進入休眠狀态，這無疑是一件大事。

雖說蟲族都善戰，但要在內部做個戰鬥力排行榜的話，阿氏族蟲絕對能排上前三。因此在第3養殖區封閉的當天，就有來自其他幾大氏族的蟲前來打探。

與行政署遙遙相對的新世紀大廈樓頂上來了兩只三級蟲。

其中一只第三對翅膀格外纖細，就像是兩根九節鞭軟軟的挂在背後，讓人十分懷疑他是否真的能飛起來；另一只的第三對翅膀布滿了亮黃色環紋，顯然是兩只天賦者。

“阿依夏已經兩天沒出來了。”黃環紋蟲說。

九節鞭蟲蹲在地上耷拉着頭，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聞言才撩起眼皮向對面看了一眼。這麽遠的距離哪怕是視野級異能者都看不清楚對面的情況，他卻一目了然。

“不止螳螂，”九節鞭蟲打了個哈欠，“還有兩只肉畜在他窩裏。”

黃環紋蟲不太懂他特地指出這一點的意思。

他的實力比對方稍弱，還看不清房子裏具體的情況，九節鞭蟲不耐煩的解釋：“活的。”

黃環紋蟲瞪大了眼睛：“活的？從沒聽過他養儲備糧啊，阿氏族不是最堅定的主戰派嗎？”

九節鞭蟲睨了他一眼：“不如你去問問？”

“不不不，我們又不是來關心他的儲備糧的，”黃環紋蟲頭搖得像撥浪鼓，聲音中帶着畏懼，“他突然收縮天空堡壘做什麽，該不會想積蓄力量侵占我們的地盤……”

九節鞭蟲突然站起身，困倦的臉上綻放出亮光，他饒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看，白氏族那只醜蝴蝶進去了。”

黃環紋蟲連忙極目遠眺，果然看見白氏族那只翅膀幹枯醜陋的蝴蝶從正門正大光明的進了行政署。

“都說醜蝴蝶和阿依夏的關系不錯，原來是真的啊，”黃環紋蟲高興的拍手，“那待會兒我們可以攔住他打聽消息，不用面對阿依夏是最好的了。”

九節鞭蟲嗤了一聲：“螳螂估計是懶得搭理他。”

他說着突然驚咦一聲，只見遠處像只白芝麻一樣的小點突然沖出行政署。剛進去不到半分鐘的蝴蝶狼狽的向外逃竄，不僅渾身是血甚至還有半邊翅膀不翼而飛，看傷口竟像是被人生撕的。

與此同時，天空中傳來輕輕嗡鳴。

九節鞭蟲猛然擡頭，看見原本緊縮成一個球體的天空堡壘正在緩慢放大解體，不禁勃然色變。

天空堡壘解體代表着阿依夏喚醒了所有的休眠蟲兵！哪怕在當初占領雙子星的時候對方都沒這麽認真過，醜蝴蝶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麽事才被這樣瘋狂追殺？

“快跑！”黃環紋蟲顯然也發現了異變。

在蟲山蟲海的圍剿之下，哪怕是自己也會被啃食殆盡，九節鞭蟲毫不猶豫轉身就逃，在視線的餘光裏他看見了從行政署追出來的一抹翠綠，難免有些困惑。

——螳螂的速度是最快的，居然能被醜蝴蝶逃出窩？

是螳螂太敷衍還是蝴蝶速度變快了？

敷衍的話不可能喚醒天空堡壘，蝴蝶的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裏去，那麽……是螳螂變慢了嗎。

九節鞭蟲眯了眯眼睛：“有點兒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猛地剎住向外逃竄的腳步，在黃環紋蟲駭然的目光中毅然向反方向飛去。

“行團長，飛回去你想死啊！？”

“不用管我，快滾。”

話音落處地面突然震動了起來，就好像有無數地龍在腳下翻身，黃環紋蟲難以置信的向下看去：“你瘋了……”

9個養殖區中有8座天空堡壘都是在天上的，最後一座在地底，因為他們那個氏族擅長打洞，并且他們的長官懶得飛太高。

“這裏是第3養殖區，你帶着地底堡壘過來是想內戰嗎？”

九節鞭蟲根本沒有聽完他的話，整只蟲已經迎上了怒氣沖沖飛來的阿依夏，用自己堅硬的第三對翅膀跟對方拼了一擊，隔着老遠黃環紋蟲都聽到了咔嚓一聲，顯然是被螳螂更堅固的刀臂劈折了。

但也得益于這一擊的阻攔，從地底井噴而出的行氏族蟲成功接應到了搖搖欲墜的枯葉蝶，吞沒他之後再次消失在地底。

“找死。”黃環紋蟲看着怒不可遏的螳螂打了個哆嗦，在天空中阿氏族蟲降臨之前飛速逃離，他可不想參與這場亂戰。

從天空上俯沖下來的蟲兵和地底下井噴而出的蟲兵纏鬥在一起，一時之間血肉橫飛，畫面極其血腥。

在下屬的接應下，行團長成功逃脫。

阿依夏咬牙切齒的盯着那個該死的地洞——螳螂不擅長打洞，而且從剛才的動靜來看只怕對方把整個地底堡壘都搬了過來，這種情況下追下去哪怕是他都落不得好。

而僥幸逃脫的行團長同樣沒落得好，他被阿依夏生生砍掉一根九節鞭天賦翼，狼狽不堪的在地底逃竄。他不敢低估螳螂的怒火，一直深入百米深的地底之後才停下來。

地底此時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蟲族擠滿，行氏族蟲用致密的身體充當了泥土，開拓出一塊五米見方的空間。

蠕動的蟲族地板上中倒着渾身是血的白寒昱，他左邊的三對鋼翼完全被撕掉了，猙獰的創口到現在還在涓涓流血，臉色也異常蒼白，但他的表情并不緊張，甚至還對着九節鞭蟲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行團長，好久不見。”

蟲族痛覺敏感度極低，行團長不意外對方的從容，他反手摸着自己九節鞭鋼翼斷掉之後的翅根，有些不高興：“為了救你，我付出了一扇天賦翼和被阿依夏報複的代價，你最好能說出點有價值的消息來買命。”

目前他們站立的地底空間就是用行氏族蟲的身體搭建起來的，相當于完全就在行團長的手掌心裏，別說白寒昱現在重傷了，就算是完好無損的情況下也絕對逃不掉。剛剛如果不是白寒昱向他打手勢說有“料”，他不會那麽好心出手相救。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想證明自己的一個猜測。

白寒昱低頭輕輕笑道：“你猜的沒錯。”

行團長挑眉：“阿依夏真的不對勁？”

“他受傷了。”白寒昱意有所指的說。

——當初我僅僅吸入了它的氣味都痛苦萬分，阿依夏直接“吃”了它，必然受傷更重。

幾天時間過去，安宰遺留在他身體裏的信息素形成了牢固的束縛，無時不刻在催促着、蠱惑着他去找對方。白寒昱沿着空氣中殘留的微量信息素一路尋找，終于在行政署裏看見了魂牽夢萦的阿宰。雖然阿宰從一團白毛球變成了個人類娃娃，但從氣息上來看确定是他無疑。

那時小家夥正把自己細長的尾巴插進螳螂的脖子裏，脆弱的脖頸被貫穿的畫面有種殘暴的美感，白寒昱幾乎瞬間就被吸引了心神。他的唾液不由自主的分泌，嫉妒的撫摸自己後脖頸上的骨孔，心想原來這個洞的作用是這樣的。

還沒來得及提出“讓我也吃兩口尾巴”的要求，螳螂就像點燃的炮仗一樣殺了過來。他看着阿宰眼中厭惡的神情，非但不後悔還有些興奮，他喜歡白團子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樣子——勿論是喜歡還是厭憎。

“要殺他得趁早，”白寒昱認真的建議，“等他……好了，一定會找你麻煩。”

他沒有正兒八經的交食過，唯一一次交換信息素的過程還是因為安宰奮起反擊，那時的信息素裏滿滿都是敵意，自然不會令蟲舒服。

因此白寒昱理所當然的認為現在的阿依夏剛剛吸過“毒”，無論從速度還是力量上都比以往要弱一些——這種感覺他切身體會過，那種擭住呼吸的窒息感和神經元異常放電的興奮揉雜在一起，既痛苦又愉悅，也許唯有将始作俑者整個兒吞下肚裏才能徹底舒暢。

念及那種銷魂的滋味，白寒昱忍不住低吟了一聲，用指尖摳進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讓失血的虛弱降低興奮感。

行團長看着他怪異的舉動，不禁皺眉：“難道你不該負責？”

白寒昱無辜的望着他：“這對話未免太過肉畜了些。”

只有人類才會讨論什麽責任不責任的話題，蟲族可不講究這些。

行團長冷哼一聲，擡腳踩住了他的後背：“是嗎，那——這樣呢？”

白寒昱來不及回答便發出一聲慘叫，行團長竟生生拔掉了他另外三片鋼翼！

血淋淋的蝴蝶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人類了，白寒昱顫抖着手捂住後背，好一會兒從緩過氣來。即便對于蟲族來說斷翼也是重傷，沒有幾個月的修養無法長出來，而六翼全斷對于三級蟲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這時候的他們實力十不存一。

白寒昱淬了毒的視線一閃而過，再擡頭時已戴上微笑面具：“行團長到底要我做什麽？”

行團長随手扔掉了蝴蝶翅膀，三片掉進蟲堆裏不一會兒便淹沒進去，地底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聽說你很擅長僞裝人類……”

行團長和白寒昱在地下百米處悄聲密謀，然而他們都沒料到的是在層層蟲兵之下，有一只暗紅色翅膀的二級蟲潛伏良久，偷聽完他們的話後悄悄向外移動離去。

※

窗外成千上萬只蟲兵出擊，遮天蔽日如烏雲籠罩在整個第3養殖區頭頂，大白天的竟沒有一絲陽光投射下來，黑壓壓的森然恐怖。他們盤旋在天空中，鋼翼扇動的聲音宛若雷鳴，驚吓過度的人類忙不疊躲進防空洞，只覺得是末日到來了。

穿熊貓睡衣的幼童揉了揉耳朵，嫌聲音太吵，他爬到凳子上踮起腳關掉窗戶。

三層隔音玻璃下雷鳴聲逐漸遠去，室內變得落針可聞。

“你不對勁。”小安宰的聲音又奶又軟，語氣卻冷靜篤定。

在他面前，3區的行政署長阿依夏跌坐在地，冷汗從三級蟲額角淌下，他的指尖深深扣進地毯裏，甚至将下面的木質地板都抓出五道深刻的痕跡。

更糟糕的是在阿依夏周圍散落着一地鐵灰色的小匕首，赫然是從翅骨上脫落的鋼羽，再看他的三對鋼翼，已經掉毛掉得慘不忍睹了。

這就是為什麽剛才他追不上白寒昱的原因——支離破碎的翅膀當然發揮不出原本的實力，更別提鋼羽脫落的痛苦。蟲族的痛覺神經本該是極低的，但這次掉毛卻不一樣，每個創口都像是被人拿刀淩遲，阿依夏從未體會過如此強烈的痛覺，雙目赤紅的顫抖着，恨不得直接拔了鋼翼。

“沒，沒問題的……只是，可能只是人類的暗算。”阿依夏虛弱的說，人類的異能層出不窮，他目前的情況确實像是被下了毒。

小安宰抿着唇，坐在窗臺上居高臨下的看着阿依夏。

對上他冰冷的眼神，阿依夏心髒狠狠一跳，掙紮着就想要站起來，慌張的說道：“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我現在就去把蝴蝶……啊……抓回來。”

并不大的動作又引起一片鋼羽簌簌掉落，阿依夏疼得彎了腰，再次跌倒在地。

小安宰皺眉啧了一聲：“你的基因需求量不對勁。”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倒地的三級蟲身邊：“從補全總量上來說一級蟲和三級蟲并沒有太大區別，昨天我已經給了你三倍于海鹽的信息素，為什麽還不足以進化？”

這話如果被任何一個蟲族或者人類聽到了，都會覺得匪夷所思——天賦三級蟲已經是蟲族戰鬥力的頂端，更別提其中數一數二的阿依夏，而他竟然還打算讓對方進化？

可惜這裏只有他和阿依夏兩蟲，後者已經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神志不清了，根本無力分辨他的話。

安宰蹲下來撿起一片掉在地上的鋼羽，用它扒拉阿依夏顫抖的翅骨，查看那些破碎的綠色紋路，同時發現了他落羽的原因。

天賦三級蟲與普通三級蟲的區別就在于他們的第三對鋼翼會與衆不同，展現出氏族特性。原本阿依夏的第三對鋼翼上是有些墨綠色線條的，這時那些線條肉眼可見的變粗變複雜了，且想要向鋼羽上蔓延，而原本的鋼羽因承受不了這些紋路帶來的力量而紛紛脫落。

按照正常來說，脫落舊羽之後就應該立即生長更加強韌的新羽，可阿依夏的新羽遲遲沒有長出來，這情況和當初行進化到二級蟲時有些相像，如果沒有足夠的能量補給，這場進化可能變成退化甚至死亡。

“為什麽你要這麽多信息素？”安宰困惑的問道。

阿依夏勉強伸手攥住他的褲腳哀求：“求您……賜予我……阿依夏，将是您與忠誠的……戰士。”

安宰看着他十幾萬顆複眼，認真說道：“我要出去。”

這幾天阿依夏雖然對他百依百順，但堅決不同意他們離開，等于變相的把他和安晚軟禁在了行政署裏。

這讓安晚很不高興，于是他也很不高興。

“如您……所願，阿依夏再也不敢……限制您的行動。”

安宰有些滿意：“你和你手下的所有蟲兵都不可以傷害我家飼養員，要保護他，明白嗎？”

“……是。”

“還有什麽想到了再說。”安宰随意一擺手，讓阿依夏趴在地上，尾尖準确的插進骨孔中。

阿依夏全身毛孔驀然張開，湧出大量的黑色汗液。在信息素的援助之下，破碎的翠綠色紋路重新在翅骨上蜿蜒生長，他情不自禁發出惬意的呻/吟。

作者有話要說：  安晚：今天沒出場沒工資（貧窮的端起青菜蓋飯）

安宰：來，給你~（夾起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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