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來開荒吧城裏人

此時在彤城市的一戶普通人家內,一家六口人正在吃飯,這家人姓孫,家裏是做建材生意的,前些年彤城發展得還挺快,到處都在蓋房子,他們家也跟着賺了不少錢。

這家人有三個孩子,上邊兩個都是兒子,下邊還有一個女兒。大兒子已經結婚了,兒子兒媳目前都在家裏住,平時就幫着父親一起做生意,夫妻倆為人都很精明。小女兒正讀大學,在學校各種活動中都十分活躍,常常還往家裏拿一些這樣那樣的獎章,很會哄老兩口開心。

就只有二兒子孫林木,在他們家是個異數,孫林木排行老二,本來就是上不着下不落的不咋讨人喜歡,偏偏他這人又十分木讷。

孫家兩口子從小就教育家裏的孩子說,要争氣啊,現在好好讀書,長大了才能有出息啊,他愣是沒往心裏去,學習成績一般般,學校裏這樣那樣的活動更是能不參加就不參加。

轉眼孫林木大學畢業都有兩年了,工作換了好幾個,前陣子又因為跟他們經理頂了幾句嘴,結果人家就給他小鞋穿,最後他就只好辭職不幹了。

孫林木辭了職,從公司宿舍搬回家裏,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在飯桌上,孫父就問他怎麽又辭職了,他哥跟他妹就說他這樣子不行,為人處世不夠圓滑,心裏承受能力又太差,等等,言語間,多少也有些輕視的意思。

飯桌上一個他喜歡菜都沒有,他母親還讓他待會兒吃完飯,把自己房裏的被套床單拆出來洗洗,再把房間好好擦一擦。

二十五六歲的人了,自己拆洗一下被單本來不算什麽,只不過在他的記憶裏,他的哥哥和妹妹還有已經進門兩三年的嫂子,從來都沒被要求做過這些事,他母親是全職太太,他們家這些事一直都是她在做。

吃完飯回到自己房間,孫林木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厭倦,在社會上也就算了,在自己家裏,他作為一個兒子,一個弟弟,一個哥哥,是不是也需要多出息多圓滑,多強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被家人瞧得起?

他天生就對出人頭地掙大錢發大財沒多少野心,就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但是在當今這個社會上,他的願望顯然是天真的不現實的。

每個上班族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和客戶和同事和領導,都各自有他的門門道道,這些東西不能給社會創造任何價值,它們卻硬是消耗了無數年輕人的無數心力,這是病态的不合理的。

但是你要是想生存,那麽首先就得去适應,有些人的适應能力強一些,有些人的适應能力差一些,孫林木的适應能力尤其差,所以他就混得很不好。

孫林木拿起桌面上的一張紙條,上邊寫着一個電話號碼,他有些猶豫,照理說,越是在這種時候,他就越應該再次投入到社會當中,讓自己在摸爬滾打中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但是這個年輕人這一次真的是累了,他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躲起來,在那裏他不用多出息,也不用多圓滑,更不需要多強的心裏承受能力。

“喂,你好,羅先生嗎?”他撥通了紙條上的號碼。

“啊,是我。”羅蒙這會兒正刷鍋呢,聽到手機響了,連忙脫了橡膠手套接電話。

“我在網上看到你這邊有房子要出租。”

“打鐵鋪那邊啊,還有好些呢。”

“我就一個人住,想要一個房間,行嗎?”據說要跟人合租的話,最好自己找合租夥伴。

“可以。現在空房子多,你租一個房間,也是給你一個屋子使着,等以後人多了,那就不行了。”聽聲音這回是個年輕人,剛好打鐵鋪那邊現在老的老小的小,多來幾個年輕人沒啥不好。

“那我一會兒出發,大概今天傍晚到。”孫林木說着就環視了一下自己房間,昨天剛辭職回的家,行李都還沒拆包呢,這會兒倒是省事了,連打包都不用。

“行啊,你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羅蒙說完,挺高興就挂了電話。

“誰啊?”一邊正掃地的肖樹林就問了。

“一個男的,還挺年輕,說是要租打鐵鋪那邊的房子住。”羅蒙又套上手套,繼續刷鍋。

“哦。”肖樹林點點頭,也覺得這是好事。

“你爸跟那個阿芸嬸的事情怎麽樣了?”羅蒙也挺關心那老頭的第二春。

“就那樣,成天做這個菜那個菜的往她們家端,也不能把林伯給落下,所以現在基本上就成廚子了,整個院子的人都吃他做的飯菜。”說起來,他們父子倆這是都成廚子了。

“你說咱們這兒是不是該找個做飯的了?”羅蒙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肖樹林說。

“嗯,找吧。”剛好他也有點做煩了,想吃現成的了。

“那一會兒我給郭師傅打個電話,他認識的廚師多,讓他幫忙找個手藝好點的。”

下午差不多三點鐘,羅蒙就給郭大鍋打了個電話,眼下正是暑假,郭大鍋呆在家裏正悠閑呢,這會兒他剛睡完午覺。

“要找廚師啊,你大概都有啥要求?”郭大鍋聽羅蒙要給他那牛王莊找個廚師,就問具體要求了。

“要求也沒啥,就是要做飯好吃點的。”他就是這麽個小山頭,找個廚子能有多少要求。

“你那兒活多不?”郭師傅又問了。

“沒多少,早飯不用他做,午飯跟晚飯一頓就整兩個菜,平時也就是幾十號人吃飯,等星期六星期天的時候那是多點,哦,這陣子暑假,人也是多點,等開了學那就更少了。”這陣子他跟肖樹林做得也不咋吃力,就是天天做飯,做得久了,也有點嫌煩。

“那我這裏剛好就有個人選,做飯的手藝那是沒得說,工資要求也不高。”郭大鍋就說了。

“這人啥毛病啊?”做飯手藝真那麽高,工資怎麽可能不高,除非是有別的毛病。

“大毛病沒有,就是懶了點兒。”郭大鍋嘿嘿笑了兩聲,說道。

“有多懶啊?”那要是太懶了也不成啊。

“就是愛吃愛睡,做飯他倒是挺上心的。”郭大鍋聽出羅蒙有些不樂意來了,連忙又挑好的說。

“他是你啥人啊?”這人聽着就不靠譜,要不是有個關系,這郭大鍋也不能把他往自己這裏推銷啊。

“嗨,同門師弟,一直跟在我師傅身邊好多年了,要說這做飯的手藝,那他是要比我強出許多。”

“說說吧,具體到底是咋回事。”這要是不問清楚情況,羅蒙肯定是不能讓他上牛王莊的。

“其實吧,事情是這樣……”接着郭大鍋就對羅蒙說起自己這個師弟的情況了。

他這個師弟大名叫候俊,打小就好吃,十來歲那年跟家裏的一個親戚上他師父的館子吃了一頓,就給迷上了,從此以後就天天逃學上他們大廚房去,幫着洗個菜刷個碗什麽的,就為了掙兩口吃的,後來幹脆就辍學了,成天就在廚房裏泡着。

他們師父見這孩子就為了一口吃的,連學都不上了,幹脆也就收他做了徒弟,轉眼十來年過去了,當年的師兄弟一個個都出師了,就這候俊,人家請他去幹活,沒幹兩天他自己又跑回去了,說是活多,嫌累,吃的也沒他師父那邊好。

原本他師父也是抱着順其自然的态度,候俊不願意出去,就讓他還在自己身邊跟着,反正這個徒弟年紀也小,雖然學了有十幾年了,但是論歲數,今年也才剛二十二。

偏偏這候俊還三番兩次挑戰這老頭的底線,也就是前幾天,他師父一個朋友給他送過來一簍子毛蟹,都是正宗洞庭湖産的毛蟹啊,他師父賣了幾個給老客戶,剩下幾個就在廚房裏放着,打算第二天找幾個朋友過來喝小酒。

第二天上午他跑廚房裏一看,哪裏還有什麽毛蟹,就光剩下一堆蟹殼了。

“候俊!你個殺千刀的小兔崽子!”老頭子那是氣得直跳腳啊。

“師父,又咋了?”白白胖胖的年輕廚師就問了。

“又咋了?你又偷吃了啥好東西?”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老頭的耐性也終于被磨光了。

“嗨,就是幾只毛蟹啊,不是咱賣剩下的?”

“你個豬腦子!那麽大那麽好的毛蟹,還能賣剩下?算了,反正老子也養不起你了,趕緊找個活兒出去吧。”

“師父,別趕我走啊,我都不要工資。”

“你丫吃得比工作都多!”

就這樣,他們師父當天就給自己幾個徒弟打電話出來了,讓他們幫着留意留意,有合适的工作沒有,幫這候俊安排安排。

可是他的那些徒弟,如今大多都是在大酒店裏幹活,那規矩多着呢,候俊的手藝是好,可他人那麽懶散,哪個地方敢要他啊?就連郭大鍋這個包食堂的,也不能要這號人啊,食堂的工作可不輕松,吃得也不怎麽樣,就候俊那樣的,肯定也待不住。

這會兒羅蒙給他打電話,郭大鍋馬上就想起這茬拉了,這牛王莊上一天就做兩頓飯,一頓就兩個菜,工作挺輕松,羅蒙那邊還有不少好吃的,這不是剛好合适?

“這人做飯真挺好吃啊?”羅蒙仔細聽了這個情況,覺得問題好像也不大,可以試試看。

“別的不說,手藝保準過硬。”對他這個師弟,郭大鍋也就在這一方面還能有點信心。

“那你叫他來試試吧,這個工資,你看開多少合适?”

“你一個月給他兩千塊就行了,這人懶,給他錢他也不愛出去花。”

“兩千塊?”這會不會太便宜了點,廚師呢,好歹也是要手藝的。

“給兩千塊就行了,你們那兒不是還養了雞嗎,聽說都賣極味樓去了,你每個月再給他弄一兩只小公雞補貼補貼。”這郭大鍋到底還是要為自己的同門師弟争取一下利益的。

“那沒問題啊,只要他能把活兒給幹好了,要是幹得不好,我到時候可是要趕人的。”羅蒙這就把醜話說在前頭了。

“嗨,那是肯定的,到時候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該咋樣咋樣。”後邊的事情管他呢,先把人推銷出去再說,這幾天他師父天天往他這兒打電話,一打過來就是念叨老半天,他不想聽還不行,這給鬧的,好不容易放個暑假,他也想過幾天消停日子啊。

“那行,他啥時候能來啊?”

“就明天,待會兒我給他們打個電話,今天晚上叫他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門,中午就能到。”以那老頭子的性子,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肯定是恨不得今天就把候俊那小子卷吧卷吧丢牛王莊上去,不過這也不好顯得太急了不是。

傍晚六點多鐘的時候,孫林木那邊就打電話過來了,說是自己到打鐵鋪了,羅蒙跟肖樹林剛好也把這一天的活兒幹完了,就一塊兒去了打鐵鋪。

他倆把車開到打鐵鋪下邊的馬路邊,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大包小包的帶着一堆行李在馬路邊等呢,羅蒙看了看,一個大號登山包,一個大號行李箱,還有一個手提包,然後旁邊的地面上還放着一把鋤頭。

“你帶鋤頭幹啥?”羅蒙就問他了。

“剛剛在鎮上買的。”孫林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這五官也算是端正,長手長腳的看起來還算挺順眼,站起來腰杆筆直,也有那麽一點型男的氣質。

“打算在這兒種地啊?”羅蒙跟肖樹林下車去,幫他把東西往車鬥上面提,從這馬路邊到打鐵鋪,還有挺長一道坡要爬。

“我看到你在帖子裏邊說,這附近有不少荒地,現在沒人承包,可以自己開出來種。”孫林木來這裏租房子,也不光是為了居住來的,他還想試一試,除了在城裏打工上班,他的生活是不是還能換一種方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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