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第一小節

“不要這樣。”高奕瑄把鄭遠汐從地上拉起來,安慰道:“我沒有瞞着你什麽,我把王府這邊的事處理一下,就去海州找你們。本王說話算話,你好好照顧玥寧,就把她當成咱們的女兒。”

好好勸了鄭遠汐一陣,鄭遠汐情緒才算穩定。高奕瑄又囑咐道:“我臨陣脫逃,向皇帝報的是死訊,如果你哪天聽到了我的死訊,千萬不要當真。”鄭遠汐不斷地點着頭,含淚離開。

當初鄭遠汐嫁到王府來的時候,高奕瑄很是犯愁,但也感激上蒼能安排一個如此聰慧的王妃給自己。雖然是個男的,但卻為了高奕瑄扮了很久的女子。也吃了不少苦。此次分離,高奕瑄就沒想過再見到鄭遠汐。高奕瑄對鄭遠汐只是感激,從沒有其他感情,覺得很對不住鄭遠汐。高奕瑜對鄭遠汐有情。鄭遠汐雖從沒說過對高奕瑜有意,但是能照顧高奕瑜的女兒,對鄭遠汐來說,是一種寄托,也是一份愛。送走了鄭遠汐,高奕瑄在齊國的心願也算是了了。

宇文執在靜心池想明白之後,離開靜心池 ,走向正殿。推開正殿的門,坐在大殿正中央的,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嗎?“奕瑄!”宇文執叫着他的名字沖上前去。想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真的很想他。再也不要他離開自己身邊。可迎着宇文執而來的卻是高奕瑄的十三連。十三連正面飛來,宇文執往後一仰,躲過後立即跳向一側。高奕瑄十分鎮定,鄭重道:“宇文執,出槍吧。今天在這裏,要麽你死,要麽我死,你是大将之才,有一統天下的希望。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在這裏殺你,不是為了齊國,而是為了私仇。”說罷就沖向宇文執。手上絕不留情。宇文執躲過了幾招,見高奕瑄招招致命,于是由守變攻。

高奕瑄用的是軟兵器,宇文執用的是棗木□□。以軟克硬并不容易,以硬克軟也不輕松。但高奕瑄的幾招卻都有破綻。高奕瑄雖然招招緊逼宇文執,心裏想的卻不全在這兒。他親眼看着宇文執攻進邺城,不費吹灰之力。不僅是因為齊軍腐敗,還因為宇文執攻城之計用得好。若只因齊軍腐敗,那陳國為什麽一直小心行事,沒有攻打齊國?就是因為宇文執鎮守在齊國。高奕瑄一直相信,宇文執有一統天下的能力。周、齊、陳三國,需要他,高奕瑄不能殺他,為了天下,為了百姓,哥哥的仇是報不了了。不過能死在宇文執手裏,到了陰間,也好跟娘和哥哥交代。

宇文執的□□向高奕瑄的時候,高奕瑄突然停了手,閉上雙眼。宇文執見高奕瑄不躲。想收槍,卻來不及了。宇文執只得右手一掌打在左臂上,槍頭偏了一偏,從高奕瑄耳邊擦過,槍纓拂過他的臉。高奕瑄睜開眼,宇文執已近在眼前。宇文執瞪着高奕瑄,扇了他一耳光,吼道:“你想死在我手裏,讓我後悔一輩子嗎?!”

看着宇文執憤怒的臉,高奕瑄突然很難過,恨自己很沒用,既殺不了宇文執,也不能讓他殺了自己。高奕瑄又想跟宇文執打,可是宇文執卻舉起自己受傷的左臂,對高奕瑄吼道:“不是想殺我嗎?來,沖這裏打!”高奕瑄收了手,掩面跪在地上,淚水從指間流出。他不是殺不了宇文執,而是根本下不了手。

宇文執叫來跟着自己的士兵,把高奕瑄捆起來。然後叫大夫給自己看左臂上的傷。宇文執一着急打傷了自己的左臂,暫時上不了戰場,便跟高奕瑄在一起,回長安去了。

全遠祺怎麽也沒想到宇文執會把高奕瑄帶回長安來,明明以為告訴他烏月玉的事,他要麽知難而退,要麽冒險來殺宇文執。高奕瑄卻跟宇文執回到了長安,重又住在洛水謝中,宇文執就直接跟高奕瑄說:“我這次不會放你回齊國了,你好好待在這裏,如果想殺我,就自己找機會。”

洛水謝的守衛全都換成了宇文執仔細挑選來的新人。逸銘見高奕瑄又回來了,并未說什麽,只當是他出去玩了幾天,對待他還是原來的模樣。宇文執不再整天待在宮裏,一日三餐總要與高奕瑄一起吃。就算留下來過夜,也只是單純地躺在床上睡覺。一切又仿佛回到了高奕瑄剛來長安時的模樣。只是一直沒見到全遠祺。高奕瑄知道自己是真的殺不了宇文執,但他還是想把全遠祺手上的烏月玉奪回來。總是無所事事地待在洛水謝也不是辦法。可若要鬧事,必須要先把宇文執支開。

又是一晚,宇文執和高奕瑄躺在床上,高奕瑄躺在裏面,宇文執躺在外面。兩人背對着背,中間隔了挺遠的距離。兩人躺下有一會兒了,高奕瑄突然開口:“你睡着了嗎?”宇文執有些生氣:“躺在你旁邊,怎麽可能睡得着?”

“那你怎麽不碰我?”聽到高奕瑄這麽說,宇文執真想一翻身壓在他身上,把他那件單薄的中衣扯破,吻他!咬他!狠狠地貫穿他!聽他喊叫,聽他呻吟,嘶吼着告訴他,每天躺在他身邊,卻什麽也不能做,就是對自己最大折磨。但是宇文執壓住了自己的欲望,猶豫了一會兒說:“得到一個人的身體,卻得不到他的心,這對男人來說,有很大的挫敗感。”

高奕瑄嘆了口氣說:“我想見全遠祺。”

“所以你就想以自己的身體來換?”宇文執怒了,翻身騎在高奕瑄身上,雙手壓着高奕瑄的肩膀,狠狠地瞪着他。兩人回來以後,高奕瑄心裏有為哥哥報仇的事,兩人的距離變得很遠,再不能跟宇文執好好交談。

“我沒這麽說,你若是這麽想,我也沒辦法。”高奕瑄躲着宇文執的眼神。

宇文執捧着高奕瑄的臉,逼迫他看自己,一字一頓道:“這、可、是、你、誘、惑、我、的。”說罷就覆上高奕瑄的雙唇。宇文執禁欲太久,自從兩個人從洛陽回來,宇文執就再沒碰過高奕瑄。也沒碰過別人。他知道高奕瑄逃跑有部分原因是自己強迫他,可最讓宇文執傷心的是,高奕瑄寧願回齊國去赴死,也不願意留在自己府上。聽說高奕瑄做了這個決定的時候,宇文執覺得自己對高奕瑄徹底沒轍了,高奕瑄是他的克星,一遇到高奕瑄的事,他就沒有理智可言。既然高奕瑄想要逃走,那就讓他随他心意好了。于是宇文執放走獨孤越澤,讓高奕瑄了了心願。可是離開了才發現,宇文執根本就離不開他。把他重新抓回來,卻不敢對他怎麽樣。齊國現在鬧成這副模樣,高奕瑄的兄弟們也都死了。宇文執知道高奕瑄的難處,就一直小心翼翼,處處體諒。但是他忘記了一點,同樣身為男人的高奕瑄,也是有欲望的。

衣衫褪盡,宇文執含住高奕瑄早已勃發的欲望。身邊沒有事先準備什麽潤滑的東西,宇文執又心急,便把手插到高奕瑄口中,高奕瑄并不反抗。唾液濕潤之後,宇文執手指劃着高奕瑄皮膚,從脖子一路往下,指尖劃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淫靡的水漬。手指在腰間打了個轉,繞道後方,試探着插入一根手指。高奕瑄輕哼了一聲,一根手指毫無阻礙。宇文執又加入第二根手指,嘴上也不放松。突然後穴緊縮,灼熱的液體噴射在宇文執口中。宇文執淺笑着向上含住高奕瑄的嘴唇,把口中的津液渡到他口中。手上加快速度,尋找着高奕瑄的敏感點。高奕瑄抱住宇文執的脖子,口中全是情欲,熱氣吐在宇文執的耳邊道:“進來吧……”

宇文執如發了怒的雄獅,抱起高奕瑄的一條腿,扶着自己的欲望,沖入高奕瑄體內。高奕瑄太過着急,還未适應的甬道突然沖進來這麽個龐然大物,還是讓高奕瑄有些難以适應。他皺着眉等着宇文執的動作。宇文執吻上高奕瑄的唇,聲音沙啞:“疼嗎?”高奕瑄不耐煩地說:“別那麽多廢話。”宇文執扶着高奕瑄的腰,動作起來。

“啊……嗯啊……啊……啊……”高奕瑄被撞出迷亂的聲音。确實很疼,但是也有快感,那快感随着宇文執的動作,一步步壯大。疼痛就成了調味劑,把身體推上另一個高端。高奕瑄顫抖着迎合他的動作,嘴中還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高奕瑄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欲望,跟着宇文執的動作,上下撸動。另一只手勾在宇文執脖子上,擡高下巴去追尋宇文執的雙唇。宇文執伏在高奕瑄身上,舌頭探進高奕瑄口中。高奕瑄吮吸着宇文執的舌尖,鼻頭蹭着宇文執的鼻頭,交換着彼此的灼熱的氣息。

宇文執心中歡喜,加快了速度,臨近高峰的邊緣,宇文執推着高奕瑄的腰,要拔出來,高奕瑄卻抱住宇文執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嗯……射在……在裏面……嗯……啊……嗯啊……”宇文執的分!身跳動着,把灼熱全數噴灑在高奕瑄體內深處。

高奕瑄從未這麽熱情過,之前跟高奕瑄的房事,多半是宇文執半強迫的,如今高奕瑄如此熱情,宇文執身心都十分興奮。兩人歡好一次又一次。高奕瑄完全放開了自己,聲音甚至有些放縱。

兩人纏綿的聲音太大,從屋子裏傳來,飄到守衛們的耳中。守衛們知趣地離洛水謝遠了些。

半夜,宇文執安心地睡在高奕瑄身邊,呼吸均勻。高奕瑄試探着叫了聲宇文執的名字,宇文執太過操勞,已然熟睡,沒有半點反應。高奕瑄小心翼翼地把宇文執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拿開,緩緩從宇文執懷中抽出身來。蹑手蹑腳地下床,穿好衣服,拿了匕首,重又坐在床邊。他把匕首放在宇文執的脖子上,現在只需要輕輕一劃,哥哥的仇,就報了。匕首下,是高奕瑄在宇文執脖子上留下的抓痕。高奕瑄收起匕首,在宇文執額頭上,落了一個不輕不重地吻。在心裏說了聲永別,從窗子跳了出去。

☆、15-2

第二小節

小心躲過巡查的士兵,來到全遠祺的房間,打開全遠祺的房門,進門後,又小心把門關好。高奕瑄剛把門闩插好,腰還沒直起來,就聽到身後全遠祺謹慎的聲音:“是誰?”随即,一只胳膊就圈住了高奕瑄的脖子。全遠祺看清來人,低聲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來拿屬于我的東西!”高奕瑄胳膊肘打在全遠祺的腹部,拉着全遠祺的胳膊,一個過肩摔把全遠祺摔在地上。全遠祺身子輕盈,一只腳先點了地,另一只腳向後一踢,正中高奕瑄的腦門,高奕瑄吃痛松開全遠祺,退了幾步。全遠祺站直身子,笑道:“六爺怎麽了?身體不方便?居然中了我的招。”高奕瑄扶了扶自己的腰,在心裏罵了宇文執千萬遍。

高奕瑄怒道:“把烏月玉還給我!”

“烏月玉從來都不是你的東西,為什麽要給你?”全遠祺說的在理。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高奕瑄說着拔出匕首。匕首映着窗外的光,閃着微微寒意。屋內沒有點燈,隐約中只看到匕首閃來閃去。兩人似乎對聲音這件事心照不宣,都把所有的聲音降到最低,生怕被外面巡查的人發現。

燈亮起來的時候,全遠祺已經被高奕瑄別了雙臂在背上。高奕瑄點着一支蠟燭,對全遠祺說:“把烏月玉給我。”全遠祺一言不發。高奕瑄把匕首抵在全遠祺脖子上,威脅道:“你要命還是要玉?”全遠祺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妥協。他說:“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拿。”高奕瑄看了全遠祺一眼,覺得他應該不會耍什麽花樣,便松開他。全遠祺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玉墜子。猶豫良久,遞給高奕瑄。

高奕瑄把玉握在手裏,百感交集。烏月玉較之以前,更溫潤通透了,玉上“烏月”二字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當時人小,一只手抓它不住,如今放在手心裏都嫌小了。高奕瑄摩挲了良久,緩緩把它舉起來。全遠祺慌忙抓住高奕瑄的手腕,警惕道:“你要幹嘛?!”

“這是我哥哥的東西,我死不能帶走,決不能落到仇人手裏!”高奕瑄說着要從全遠祺手中掙脫。全遠祺按着高奕瑄手腕上的穴位,高奕瑄的手用不上力,玉墜子從手中滑落。全遠祺接住玉就要逃。高奕瑄緊接着一掌打在全遠祺的胸口,全遠祺實實地吃了高奕瑄一掌,倒在地上,手中的玉滑了出去。全遠祺看一眼玉,回頭一看高奕瑄。高奕瑄正把匕首沖着玉墜子投出。全遠祺來不及想,手已經捂在玉上。匕首從全遠祺的手背刺入,貫穿。高奕瑄震驚。

全遠祺用沒受傷的手抓起玉墜子,塞在腰間。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全遠祺嘆了口氣,站起身,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藥和繃帶。一咬牙,把匕首從手中拔出,血湧出來。咬住繃帶的一頭,一手扯着繃帶,快速在手上纏了兩圈。繃帶瞬間被鮮血染紅了。打開藥瓶,把藥粉胡亂地撒上去,又把剩下的繃帶纏上,系好。

高奕瑄呆立在一旁,看着全遠祺做完這一切。

全遠祺本是江湖中人,以輕功和飛镖聞名天下。用飛镖的人都對自己的手十分愛護。全遠祺的雙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平時也注意細心打理。連手指甲都修剪得幹淨漂亮。飛镖高手視雙手如生命。

“為什麽不讓我毀了它?”高奕瑄不理解。全遠祺明明跟這塊玉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我愛他。”全遠祺說得雲淡風輕。說完苦笑了一下,高奕瑄根本不會懂,他哪裏知道全遠祺說的是人,而他說的是玉。

“對你來說,這塊玉沒有任何意義,幹嘛要這麽為它拼命?”高奕瑄問。

“或許因為這塊玉價值連城吧?”全遠祺把玉從腰間取出,看看玉沒有任何損傷,雙眼中滿是愛憐。

“你撒謊!”高奕瑄打開門,“不過我會找到真相的。”高奕瑄說罷一躍而去。高奕瑄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奪那塊玉了。剛剛全遠祺拿自己的手去擋匕首時,他就已經比任何人都配擁有烏月玉了。

天色微明,宇文執半醒半睡間感覺懷裏空了。閉着眼睛摸索了一下,什麽也沒有。宇文執猛地睜開眼,床上空空如也。宇文執從床上起來,邊找邊喊道:“奕瑄?奕瑄?奕瑄……”

“我在這裏呢,大清早的喊什麽?”高奕瑄正從丫頭手裏接過擦臉布來擦臉。回頭不滿地叮囑宇文執。宇文執看到高奕瑄,松了口氣。回內室披了件袍子,走出來。

洗了臉,高奕瑄坐在梳妝臺前,讓丫頭給他梳頭。太陽緩緩升起,溫暖的陽光灑在屋子裏,披在高奕瑄身上,頭發上。宇文執坐在高奕瑄背後,靜靜地看着,有丫頭過來要伺候他洗臉,他擺擺手,讓她走開了。高奕瑄不愛簪子,多是用發帶束發,一根月白色發帶把烏黑的長發全部束在頭頂,露出的後頸上還有昨晚宇文執偷偷留下的痕跡,只是在背面,高奕瑄從鏡子裏看不到。宇文執偷偷一笑。丫頭送來衣服,高奕瑄把昨晚撕壞的衣服脫下來,露出痕跡斑斑的肌膚。丫頭們習慣了這些,臉上沒什麽變化。高奕瑄也沒什麽表示,伸開雙臂,由丫頭們把衣服穿上。宇文執看着高奕瑄裸着的身子,尴尬地別開眼,昨晚鬧得太兇,今早不應再放肆,可是高奕瑄赤條條地站在宇文執面前,宇文執還是需要一些忍耐力的。

宇文執看着高奕瑄衣服鞋子全部穿好,心中歡喜。昨晚高奕瑄出奇的熱情,宇文執還擔心他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打算,如今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昨晚一夜歡好,早上起床後,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高奕瑄洗臉、梳頭、穿衣。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夫妻才會做的嗎?宇文執越想越開心,在一旁合不攏嘴。高奕瑄瞪了宇文執一眼說:“你還不快點洗臉換衣服,都什麽時辰了?”宇文執這才起身。高奕瑄對一旁的丫頭說:“去準備早飯吧。準備好了送過來。”

“還有我的份,我今早就在洛水謝吃了。”宇文執叮囑道。

飯桌上,高奕瑄突然問:“全遠祺就叫全遠祺嗎?有沒有小字?”宇文執停了筷子,問道:“怎麽突然這麽問?”高奕瑄搖搖頭說:“沒什麽,就随便問一下。”

宇文執想了想說:“他的字就是遠祺,以前的名字是單字一個祤字,只是覺得不好聽,就叫的少了。不過他小時候,他娘好像是叫他舞玉的。”

高奕瑄一驚,盡量讓自己面上平靜,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接着問:“他是哪裏人?”

“是洛陽人。我當初去洛陽,拜他師父為師,這才認識他的。”宇文執說。

“他今年多大了?”高奕瑄問道。全遠祺看起來還十分年輕。

“下月十七,剛好三十歲。”宇文執說,“遠祺對自己的皮膚和裝扮仔細些,現在看起來還是二十幾歲的模樣。”

“那他有沒有兄弟?”

“聽他說好像有個弟弟,可是很小的時候就得了病死了。”宇文執說,“他不喜歡說自己弟弟的事,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個情況。”高奕瑄聽完這些心中着急,坐立難安。昨晚全遠祺拼命護住烏月玉的時候,高奕瑄就有些懷疑這玉墜子對全遠祺的意義。無論這玉有多麽高的價值,任誰都不會像全遠祺那麽拼命的。

“我想飯後去找全遠祺。”

“你想去就自己去吧,我又沒綁着你的雙腳。”宇文執說,“我要去宮裏,不用什麽事都事先征求我的同意。”宇文執吃過之後,就匆匆去宮裏處理戰争中的事了。高奕瑄一早上都沒見到逸銘,想到全遠祺昨晚受的傷,高奕瑄送走宇文執之後,就匆匆去全遠祺屋裏找他。

到了全遠祺的屋子,高奕瑄在門外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麽跟全遠祺開口。門沒關,屋內逸銘正在給全遠祺處理傷口。一邊包紮一邊罵:“真是傻到家了,為了塊破石頭,你至于嗎?”全遠祺也不反駁他,只問:“我這手還能耍飛镖嗎?”逸銘一邊把瓶瓶罐罐往箱子裏裝,一邊說:“以前你說打人左眼,絕不會傷人右眼。以後你說傷人額頭,估計他會抱着腳逃走。也就幾尺的差距吧。”

聽了逸銘的話,全遠祺心灰意冷,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揮揮手說:“你走吧。”逸銘起身囑咐道:“千萬不要喝酒,不喝酒的話,幾尺說不定會變成幾寸。”全遠祺也沒說什麽,逸銘抱着藥箱出來,對高奕瑄微微一笑說:“來這裏找我嗎?我已經囑咐丫頭們好好照顧了。看你的樣子,她們收拾的也挺好。”腳步停都沒停,拍了拍高奕瑄的肩膀走了。

全遠祺知道高奕瑄在門口,卻權當沒看見。起身去關門。高奕瑄手掌擋在門縫裏,不讓他關。盯着全遠祺說:“我有事要跟你說,讓我進來好不好?”

全遠祺白了他一眼說:“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你走吧。”

高奕瑄低頭道:“對不住,昨晚我傷你是無心的。”全遠祺無動于衷:“就是為這件事來道歉的?既然沒有其他的事,就走吧,我不想看見你。”高奕瑄推着門,怎麽也不肯走。全遠祺手上有傷,也不跟高奕瑄對峙,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轉身進屋背對着高奕瑄坐下來,擦自己桌上的脫手镖。高奕瑄走進屋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直的盯着全遠祺。全遠祺被他盯得發了毛,怒道:“滾,別在我屋裏亂晃。”

“我是烏月,你知道嗎?”高奕瑄無奈,只能從這裏開口。全遠祺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從心底升起一股沖動和興奮,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一動不動地等待着高奕瑄的下一句。

☆、15-3

第三小節

高奕瑄繼續說:“我四歲的時候,被送到皇宮,我出不來,自己的行動不由自己做主。小時候的記憶一點點在腦中模糊,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哥哥的名字,和烏月玉。後來雖然我被封了王爺,但卻沒什麽地位,每天忍氣吞聲,膽戰心驚地為了活命,為了能有一天再見到娘和哥哥。後來參軍打仗,去洛陽找過娘和哥哥,看到的卻只是娘的墳墓,哥哥也找不到。洛陽在兩國交界處,時有戰亂,我也不敢想哥哥是不是還活着,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卻沒想到我來到周國,因禍得福,又一次見到了烏月玉,還能再找到哥哥。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告訴我你就是舞玉哥哥?還因為跟我搶玉墜子受了傷。”

全遠祺緊握的手松開了,手心全是汗。他頭也不回,聲音壓低,有些哽咽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是宇文執,如果他不告訴我,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高奕瑄難過。

全遠祺眼淚忍不住落下來,他把脫手镖全部推開,伏在桌上放聲大哭,久久不能平靜。高奕瑄不知該怎麽上前安慰他。分別二十年的兄弟幾乎已成陌生人。突如其來的關系,也難以拉近高奕瑄和全遠祺的距離。高奕瑄只得站在一旁,看着全遠祺哭。他不知道這二十年來全遠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兩人相認的時候,哭成這副模樣。以前見到的全遠祺都是不可一世的模樣,除了宇文執,他的眼裏容不下任何人。更是不會表露自己的任何感情,如今卻因為高奕瑄的話,哭成了淚人。

哭了好久,全遠祺才回過神來,背對着高奕瑄揮揮手說:“你先回去,等我好些了再來找我……”高奕瑄看他哭成這樣也難免心疼,可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便聽全遠祺的話,乖乖回去了。

晚上高奕瑄來找全遠祺的時候,全遠祺喝得爛醉,發着酒瘋。逸銘正把他按在床上,一邊喂他喝醒酒湯,一邊罵他。高奕瑄進來想要幫忙,逸銘讓高奕瑄離得遠一點。連高奕瑄一起罵:“你個混蛋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他啊?都把他的手弄成這個樣子了!”高奕瑄呆在一邊,不知道自己跟全遠祺相認還有錯。全遠祺已經醉得不認識誰是誰了。他抱住逸銘,哭喊道:“我愛你啊,我愛你啊,我不要地位,不要權力,什麽也不要!什麽也不要!只要你……”逸銘把手裏的藥碗放下,撫着全遠祺的背說:“我知道,我知道。”逸銘也哭起來,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愛的人卻愛別人的痛苦。只是兩人的做法不一樣,全遠祺為了能在心愛的人身邊,什麽都願意做。而逸銘知道自己愛的人不愛自己,就毅然決然地離得遠遠的。無論哪種,提起來都是心裏最柔軟處的傷痛。

“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在你懷裏嗎?”逸銘抱着全遠祺,像哄小孩子一樣哄道。明明剛剛還有多難聽罵的多難聽。全遠祺哭着從逸銘懷裏退出來,逸銘捧着全遠祺的臉,輕輕地吻着他的雙唇。高奕瑄看到這裏,別過頭。過了一會兒,聽到逸銘分外溫柔對全遠祺說:“好好睡一覺,都會好的。睡吧。”

全遠祺終于睡了。他不知哭了多久,雙眼紅腫,臉上淚痕縱橫。逸銘給他蓋好被子,收拾好東西,推着高奕瑄,兩人一起離開全遠祺的屋子。高奕瑄問逸銘:“你喜歡的人是全遠祺嗎?”

“不是。”逸銘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冷冷地回答。

“那你怎麽還……”高奕瑄指那個吻,“你都是這樣安慰朋友的嗎?”

逸銘回頭兇狠地瞪了高奕瑄一眼,狠狠道:“你懂什麽?你又沒得不到過!”高奕瑄被逸銘說得沒了言語。一個人去靜心池坐了半夜,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就呆呆的看着月光撥着池水,留下一道道銀光。他已經逃習慣了,在靜心池放空自己,什麽也不想,也許事情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高奕瑄來全遠祺屋子裏找他。全遠祺正在收拾行李。高奕瑄有點擔心,問道:“你要去哪裏?”全遠祺見高奕瑄來了,聽下手裏的活,淡淡地說:“不知道,随便走走看看吧,我本來就是江湖中人。”

“那你還回來嗎?”高奕瑄緊張。

“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全遠祺坐下來,示意高奕瑄也坐下來。高奕瑄坐下來,問道:“為什麽?要走總要給個理由吧?”全遠祺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玉墜子的事,是因為我愛宇文執,而他愛的是你。”全遠祺苦笑一下,“這麽說也許有點矯情,但這是事實。你們兩個我都不想傷害。”

“那現在我知道了,所以你就要走了嗎?”高奕瑄問。

“也不只因為這個。”全遠祺看看自己受傷的手說,“這只手本來是我最自豪的,我用這雙手為将軍殺了很多人,但是現在沒用了,我手傷了,不能再幫他殺誰了。待在這裏也沒用,還不如早走了的好。我昨天去跟将軍說過了,他也同意我走。”

全遠祺要走,高奕瑄想留卻留不住他,說了幾句留全遠祺的話,全遠祺完全不放在心上。全遠祺收拾好了東西,把系在腰間的荷包小心取下,從荷包裏拿出烏月玉,放到桌上,對高奕瑄說:“這玉墜子還是留給你吧。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本就應該是你的東西。”

大門被打開,全遠祺也沒收拾多少東西,身上就背了一個包袱,包袱裏是一些銀兩和幾件衣服。他走出大門。回頭看了看大司馬府的牌匾,苦笑一下,轉身離開。

記得那年全遠祺九歲,宇文執十四歲。宇文執踮着腳敲響全遠祺家的門環,全遠祺打開門,探出一個腦袋問道:“你是誰?要幹什麽?”宇文執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小少俠,麻煩通報一聲,我叫宇文執,是來拜訪孟林師父的。”全遠祺說:“你等一下。”說罷關上門,跑進院裏去。過了一會兒,回來連門都不開了,在門縫中跟宇文執說:“我師父說不要見你。”

後來兩人隔着門,做了好朋友。宇文執每天都到門口來找全遠祺。全遠祺不敢違抗師父的命令,一直關着門,兩人就隔着大門,通過一條窄窄的門縫,一起玩耍,宇文執很有意思,總能想到好辦法都全遠祺開心。

再後來,孟林發現了全遠祺跟宇文執總在門口一起玩,就要把宇文執趕走。全遠祺頭一次違抗師父的命令打開了門,抓着宇文執的手說:“你等我,等我到十五歲,師父說,等我到十五歲,我的功夫就學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出去了。”宇文執緊抓着全遠祺的手說:“那好,等你到十五歲的時候,我來接你。”

全遠祺一邊想一邊落淚。

那年全遠祺十五歲,宇文執二十歲。宇文執帶着一隊人馬,來到全遠祺家門前,把他拉上馬。那天陽光燦爛,宇文執十分耀眼。他對全遠祺說:“以後你陪在我身邊,要什麽,我都給你。”全遠祺笑笑說:“我只要前半句。”

如今,什麽也沒了。

宇文執在宮裏坐在皇帝的位置批折子。新帝宇文健在一旁陪自己的兒子玩。他兒子已經二十歲了,還像是個幾歲的孩童。他小時候發過一次高燒,把腦袋燒壞了,大夫怎麽治也治不好。宇文健知道自己只是個傀儡,只要宇文執來宮裏的時候,就把自己兒子叫來,兩人一起玩。宇文執處理完奏折,看到他們爺倆兩個都趴在地上玩着一個小蟲子。笑道:“你這麽喜歡你的兒子,直接讓你兒子做太子好了。”

“真的嗎?”宇文健從地上爬起來,拉着兒子宇文燦的手對他說:“快,對哥哥說謝謝。”宇文燦翻了個滾從地上爬起來,拉着宇文執的手說:“謝謝哥哥。哥哥對阿燦最好了。阿燦也最喜歡哥哥。”說着,拉着宇文執的手,轉了一圈。宇文執把宇文燦的手從自己手上撸下來。對宇文健說:“既然你坐在皇帝的位置上,這件事就交給你做吧。我就不管了。”

宇文執一心放在戰事上,他本就是個将軍,會打仗,會奪天下,但是不會處理國家的瑣事,所以宮裏還是有很多事由宇文健來處理的,在宇文執看來,只要得到天下的土地,便是得到了天下,所以宇文執的母親才一直不讓宇文執做皇帝,就算所有權力都握在宇文執一個人手裏,他還是沒有治國的天分。

由袁慈為主将,進攻濟州,其他人分為三隊,分別進攻冀州、兖州和徐州,把高柯團團圍住,四隊人馬,步步為營,誓要生擒高柯。宇文執無論拼什麽,都可以将齊國拿下,到時候,只要把高柯送到長安,在高奕瑄面前将他殺死,就行了。宇文執高高興興地回家,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高奕瑄,卻看到高奕瑄坐在靜心池邊,滿臉的不開心。宇文執走到高奕瑄跟前,從背後抱住他,笑道:“怎麽了?這是誰惹我家六爺不開心了?”

“全遠祺走了。”高奕瑄說。宇文執臉上的笑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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