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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娘聽到聲音就擡頭看向了門口,她也沒從榻上下來:“回來了。”

“嗯,”嚴明長相雖不出衆,但自帶一股子書生味,為官這麽多年,看着是越來越老成了:“過幾天就要封印了,我再陪你去趟伯府,一年到頭的也就這麽幾天能陪陪你。”

“算你還有良心,”元娘也不再坐在榻上了,下了榻來到嚴明身邊,接過丫鬟手中的熱巾子,給他擦拭手臉:“過幾天擺一桌宴将那孫氏過了明路吧。”說這話的時候,她低着頭,看上去很是難過的樣子。

嚴明擡手輕撫着元娘的烏發:“怎麽想通了?”

元娘無奈的笑了一聲,便擡起頭看向嚴明,眼睛有些濕潤:“我總不能讓你難做吧,那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看着元娘的眼睛,嚴明心頭有些酸酸的,他攬過元娘的肩膀:“不過是一個妾,咱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放心我不會與那傅天明好過的,等到傅天明離開吏部,咱們就立馬把孫氏送走。”那孫氏看着就不是個好的,他還真怕那女人毀了他一直用心守護的家。

“你舍得?”這會元娘心裏有些高興了,也有心情調笑了。

“她那樣子可不是我會喜歡的,”嚴明見妻子臉上終是有了笑意,他也就放心了。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啊?”元娘一把拽過嚴明的衣襟,故作妩媚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嚴明很識相地湊了過去,攬着她的腰身,說了句渾話:“我就喜歡我家婆娘這樣的。”

過了臘八,離過年也就不遠了。這日五娘給她娘親請完安之後,就回了芷湫苑。一番洗漱,收拾幹淨了,她就直接上了榻,倚躺着。

沒一會,郝嬷嬷就抱着一個大包袱進了芷湫苑,來到五娘跟前:“老奴給五姑娘請安。”

“起來吧,”五娘抱着個小暖爐,對立在一邊的兮香說:“去給郝嬷嬷泡杯茶,讓她暖暖身子。”

“老奴多謝五姑娘,五姑娘不必麻煩了,老奴一會就離開,”郝嬷嬷是個不茍言笑的婆子,她是米氏從娘家帶過來的,很得米氏信任,郝叔就是她男人:“這是今年京城幾家十六商鋪的賬本,請五姑娘盤檢。”

五娘見郝嬷嬷把懷裏的包袱放到炕幾上打開,露出了裏面厚厚的幾沓賬本,她點了點頭:“先放着,我一會再看。”

“好,”郝嬷嬷就打算退下去了,不過被五娘給叫住了:“嬷嬷,今年過年給鋪子裏的管事多發三個月的工錢,夥計就多發兩個月,每人再給稱十斤大米,五斤白面,五斤豬肉,讓他們回家也好好過個年。”五娘一向是個大方的主兒,從來都不會在工錢上面省,畢竟又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

聽了這話,郝嬷嬷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那老奴替夥計們多謝五姑娘賞。”五姑娘也是個通透的,京城幾家十六商鋪的生意一向不錯,這不錯還是因為五姑娘一直壓着。

郝嬷嬷離開之後,迎香就捧着一把金算盤從邊上小書房裏出來,走到五娘跟前:“姑娘,您是現在開始盤檢還是等一會?”

五娘看着迎香捧着的那把純金打造的算盤,面上有些暖意,這是她大姐送給她的十歲生辰禮物:“就放這吧,我現在開始盤檢。”

迎香知道她家主子雖有些散漫,但該做的事從來都不拖沓:“那好,奴婢這就給您放好。”

沒一會,五娘就盤腿坐到了炕幾邊上,一手拿着賬本,一手開始撥起算盤來。只見她兩只眼睛盯在賬本上,右手五指翻飛,屋子裏面立時就響起了“噼裏啪啦”的珠子撞擊聲。

每次看到主子打算盤,迎香跟兮香這兩個丫鬟就滿心滿眼都是佩服,到今日她們依舊覺得不可思議。兮香看着全神貫注盤賬的主子,就想起她剛入府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她們姑娘。那時候她們姑娘才五歲,就已經能打得一手好算盤了,只不過府裏的老爺不喜歡。

大概用了一個時辰,五娘就盤好了賬,她翻看着壓在底面的幾本冊子,臉上的笑含着些諷刺:“傅府賒賬一萬三千兩白銀,平陽侯府賒賬三萬五千兩白銀,韓國公府賒賬四萬六千兩白銀,呵……”

“他們怎麽能這樣呢?”兮香有些不忿:“都是一些仗勢欺人的貨色,他們怎麽不去第一樓跟華紡閣賒賬?京城裏第一樓跟華紡閣可比咱們十六鋪多得很。”

“哼,他們敢嗎?”迎香冷哼了一聲:“第一樓跟華紡閣是太後娘家鎮國侯府的産業,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去那些地方賒賬。”那些人就是看她們安平伯府勢弱才敢這般肆無忌憚,連臉面都不要了。

五娘早就猜到會這樣,所以也并沒有生氣:“把這幾本冊子跟往年的那些放在一起。”

“姑娘,您就不生氣嗎?您看他們一年比一年賒得多,”兮香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這三家在咱們鋪子裏面拿東西不給銀子,已經快要成習慣了,難不成他們把您的鋪子當成自己家的了?”

“他們已經習慣了,”五娘面上除了淡笑,這會已經再沒有其他的表情了:“我生氣憤怒,他們就會把銀子還上?”

兩個丫鬟都鼓着嘴,顯得很是憋悶。

“既然我生氣了,他們也不會把銀子送過來,那我幹什麽要跟自己過不去,氣大傷身,不值得,”五娘把玩着手中的帕子:“你們要相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太陽不會停在一家門頭照。等咱們家有了底氣,我會立馬算好總賬,讓人去這三家收賬的。吃進去多少,我會讓他們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可是他們總這樣,咱們一年到頭的忙活就不賺錢了,”兮香知道她們家主子不缺銀子,但讓她眼睜睜地看着那麽多銀子進了那幾家,心裏就平靜不了。

“賺錢很容易,但能守得住才行,”五娘想着她接手京城十六鋪後的這幾年,一直壓着幾家十六鋪的生意,未免鋪子裏面的生意過于紅火,就覺得有些可笑。可是暫時也只能這樣,她可不想因為錢財招惹是非。

皇宮裏,景盛帝坐在龍椅上,緊皺着眉頭看着禦案上厚厚的一沓畫像,心裏有些忐忑,不過即便是不安極了,有些事情他還是想要先下手為強:“這些都是京城裏未有婚嫁的官家閨秀?”

“是,”立在一邊,手握拂塵的大太監劉光回道:“這些奴才都一一查檢過,都是沒有婚約婚嫁年歲到了的官家嫡女。”

“好,你做得不錯,”景盛帝捋着自己下巴上的一撮胡子,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昭親王今年已經二十又五了還未成親,是朕這個做哥哥的不是。”

“昭親王終年替陛下守着西北要塞,勞苦功高,不過王爺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封無可封了,”劉光那雙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皇上您要是給王爺賜一段好姻緣,想必太後娘娘跟王爺都會高興的。”

“你說的不錯,”景盛帝翻看起禦案上的畫像:“那朕就看看有沒有合适朕那個弟弟的?”

“皇上眼神好,只要是您給挑的,昭親王一定都會喜歡,”劉光跟了皇帝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皇帝的打算,希望最後皇帝不要惹了太後不開心,不然他這個做大太監的估計是得不着好。

慈寧宮裏,頭發已經花白的太後跪在佛像前,閉着眼睛,嘴裏輕誦着佛經,兩只手撚着佛珠,太後身後守着兩位跟她差不多年歲的宮嬷嬷。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進入了佛堂:“娘娘,奴才有事要禀報。”

“南無阿彌陀佛……,”太後過了一會才停止了繼續誦經,睜開了雙目,朝佛像拜了一拜,後由身邊的兩位嬷嬷攙扶起身,坐到榻上,喝了一口茶水,問到:“什麽事兒?”

“回娘娘的話,”這個太監是慈寧宮的首領太監魏石,躬身禀報道:“皇上跟前的劉公公今天向皇上呈上了一疊女子畫像。”

“女子畫像,”太後面上沒有一點表情,聲音都透着平靜:“什麽女子畫像,可是皇上想要納妃?”

“回娘娘的話,奴才差人打聽了,最近劉公公去了戶部問詢的是京城未有婚嫁的官家女子。”

太後聽了這話,心裏就明白了:“可真是勞煩皇上了,昭兒的婚事讓他費心了。你退下吧,哀家知道了。”

“是,”魏公公慢慢退出了佛堂。

一邊的花嬷嬷看向坐在榻上的太後,心裏有些疼:“娘娘,您已經禮了一上午的佛了,奴婢們扶您去休息休息吧?”

太後低垂着首,輕輕一笑:“昭兒是該成親了,可是哀家不想讓皇上給哀家的昭兒賜婚,他不配。”

“太後,”西嬷嬷雙目有些紅:“那您就伸一伸手吧。”

“讓小魏子去傳昭親王進宮,”太後閉上了雙目,後睜開了,目光變得有些淩冽:“就說哀家有些悶,讓他進宮陪哀家下兩盤棋。”

“是,”花嬷嬷退出去了。

次日一早,景盛帝剛下朝,太後身邊的西嬷嬷就來到乾明殿請他了:“皇上,太後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母後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兒?”景盛帝心裏有些發虛,太後一般沒事是不會找他的。

西嬷嬷來的時候,太後也吩咐了讓她別瞞着:“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請您過去是為了商議昭親王的親事。”

景盛帝沒想到太後找他是因為這事,他有些疑惑,難道太後已經知道他的打算:“你先回去,朕一會就到。”

“是,”西嬷嬷幹脆利落地退下了。

景盛帝見西嬷嬷離開後,他就扭頭看向立在他邊上的劉光:“你去戶部的事,還有誰知道?”

“回皇上的話,奴才一向行事小心謹慎,還關照過戶部,不許他們伸張,”劉光手心開始冒冷汗,皇上多疑,不會懷疑他是太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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