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以前溫、傅兩家比鄰而居, 溫澤幼時初見傅生,便覺他太過粘人。

彼時,這人時常來溫家串門, 喜歡與他拉手,溫澤雖是覺得古怪,但年少時候也沒甚留意,後來一次他在家中沐浴,竟發現傅生隔窗偷窺。

自那之後,溫澤雖還是将傅生視作好友,但下意識的疏離他了。

溫澤自問,并沒有那方面的癖好。

他也并非瞧不起傅生,只不過, 他自己既無意,又何故讓對方抱有任何幻想?

幾年過去了, 沒想到傅生依舊沒變。

溫澤沉着臉,抓住了傅生的手腕, 将他一點點的推開。

他的手腕可真細……

溫澤悶聲道:“你也需得多吃些。”

傅生勾唇一笑, 桃花眼映着清淺的燈籠光線,裏面潋滟波光,好似多情又風流, 俊俏且還有些媚。

溫澤莫名移開了視線, 用了披風将自己的身子裹住,卻見傅生如此膽大, 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若非傅生多番相助溫家, 溫澤已經将他給一腳踢出去了。

兩個大男人,眼神如此熾熱,簡直成何體統?!

傅生甕聲甕氣, 說,“阿澤,你不生我氣了?這些年我真的盡力了。”

溫澤豈會不懂?

他自己無能,還能怨旁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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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以後定會加倍償還。”溫澤言辭懇切。

五年前溫府被抄家,他雖然免于一難,但家中産業所剩無幾,且溫家在朝廷上也樹敵不少,若非有傅生暗中相護,溫家這五年定然不會安生。

外頭風大,傅生的手又湊到了溫澤身上,拉着他的手往屋內走,“阿澤,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等到我有需要的一日,你一定要償還我。”

溫澤心頭一驚,被傅生一個漂亮的眼神吓了一跳,沉聲說,“我不會做昧着良心的事”

他要如何委婉的告訴傅生,他喜歡的是姑娘?也從無龍陽之.癖.好?

傅生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阿澤放心,我豈會舍得讓你做昧良心的事呢,那樁事很簡單,不出意外,只消一晚即可,那事對阿澤而言,輕而易舉,不費力的。”

溫澤,“……”是他又想多了麽?

還沒進屋,溫澤就撇開了抓着他的那只修長好看的手。

翠書很快端了茶上來,傅生沒将自己當外人,直接落座,他彈了彈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道:“阿澤,皇上已經開始有意打壓宋家,想必近日宋家發生的事,你也都聽說了。五年前嘉林關那件事,你可有什麽要告訴我的?我如今執掌麒麟衛,皇上很是信任我,你也可以信任我。”

傅家獨子,是百年難見的奇才,文武雙全。

溫澤當然知道傅生的實力。

但五年前那件事發生後,他誰也無法相信了。

兩人對視,一個剛毅如延綿青山,一個俊朗如清風流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子。

溫澤未答話,他一手仍拄着拐杖,似在思量着什麽。

倘若皇上真心實意要徹查當年的事,那麽對溫家而言,将是天大的喜事,父親的一世英名也能保住。

可倘若皇上也參與了當年……

溫澤眼神微冷。

傅生很不喜歡他這個表情,忽的從八仙椅上站了起來,一個健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溫澤。

溫澤雖反應極快,但如今一條腿行動不便,愣是讓傅生給抱了個滿懷,“阿澤,你要信我。”

溫澤無奈嘆氣。

幸好此時屋內無人。

“你先放開!”溫澤都想對這厮動粗了。

傅生點到為止,也并沒有做什麽,他放開了溫澤,似有些難為情,白玉一樣的俊臉染上一層淡淡的紅。

溫澤簡直沒眼看他,“下回不得如此!否則……”

瞧着傅生像小媳婦一樣有一瞬間的羞澀,溫澤竟然不忍罵出口了。

傅生好歹也是麒麟衛指揮使,很快恢複常色,“好了好了,我知你不喜與人親近,下回我自會注意。阿澤,我真的想幫你,只要你好了,昭嫔娘娘在宮裏才能有依仗。”

溫澤動搖了。

妹妹與阿弟都在宮裏,即便皇上寵着妹妹,可溫家一日不脫罪,妹妹即便日後生下皇嗣,也未必能夠走的長遠。

溫澤輕嘆了一聲,“當初并非是父親執意要攻入嘉林關,而是提前收到了聖旨,讓溫家軍務必前去嘉林關,即便我父親早就察覺嘉林關不對勁,但聖旨難為,只能赴死。”

聞言,傅生一僵,先帝當初沒有任何理由讓溫家去送死,這事怎麽想都蹊跷,“阿澤,那道聖旨呢?拿來給我看看。”

見溫澤遲疑,傅生當場起誓,“我若是騙你,一輩子求而不得,終生不娶,這總行了吧。”

溫澤,“……你日後少在我面前渾說。”

傅生不以為然,“阿澤,五年了,你竟一點沒變。”

溫澤閉了嘴,幹脆不搭理他了,稍過片刻後,才将一只檀木箱子取來,“這裏面就是當年的聖旨,的确是先帝的筆跡,但我懷疑是有人僞造。”

傅生接過檀木盒,“此事我會接着調查,阿澤你放心,我是向着你的。今日時辰不早,我先走了,你好生養着身子,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溫澤,“……”他什麽時候給出了承諾了?

****

轉瞬數日後。

入夜,朝陽殿外冷風呼嘯。

李忠手持一盞八角琉璃宮燈,他走在褚彥身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近日來皇上怒氣甚重,就像是炸了毛的騰龍,若有一點不高興,怒火能将整個皇宮燒的寸草不生。

這都好些日子沒去後宮了,皇上這般年紀,如何能素太久?

李忠自是不敢對帝王的宮闱之事指手畫腳,他旁敲側擊,故意道:“皇上,明個兒就是初一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褚彥微側過身,那雙仿佛寫滿“生人勿近”眼,幽若寒潭,“怎麽?就連你也以為朕近日不對勁?”

李忠手中的八角宮燈瞬間一僵,他其實很想說,皇上沒有不對勁,只是太久沒去後宮了……

李忠噗通跪地,連扇了自己幾巴掌,“老奴該死!老奴該死!老奴又僭越了!”

褚彥清隽的臉微沉,深秋之夜何其漫長,若是能軟玉溫香在懷,那該是打消時辰與多餘精力的最好法子。

他以前不解風情,如今卻是甚懂風.月的妙處。

可那個妖精一直在騙他的感情!

一想到她表面的溫順與愛慕之下,實則藏着一顆虛情假意的心,甚至于床.笫間的羞澀情态都是裝出來的,褚彥便難以說服自己繼續與她周旋下去。

“傅生他人呢?”褚彥低喝。

他如今半點不想見李敖,仿佛初為人父的李大人,已經成了襯托出帝王“無能”的參照。

李忠嗓音顫抖,“回皇上,傅大人離宮了,近日時常往溫家去,老奴聽說溫家長公子的腿就要好了!”

李忠忍不住,又道:“皇上,老奴聽聞當初李大人為了抱得美人歸,為了那婦人洗清了罪責,還救了那婦人剩下的親人。”

褚彥不知又怎的心頭愠怒難耐。

如今就連一個太監都看出來他為了溫舒宜,這才讓太醫去給溫澤治腿,怎麽她自己就不懂感恩?!

他不去,她也不來找他!

可見是真正沒将他放在心上!

“李忠,你是不是嫌在朕身邊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帝王語氣薄涼。

李忠當即以頭磕地,蒼天在上,他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皇上!

****

褚彥沒去後宮。

這一晚的困意來的極遲,他又做夢了,但心思深沉如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夢裏。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夢見那個沒良心的妖精,倒是要看看她這次又打算如何殺了他。

四處春光明媚,風起,桃花紛落。

褚彥身處一片桃林之中,他手中握着一根玉笛,帝王稍稍詫異,他年少游歷在外時,的确玩過玉笛,但玩物喪志,十五歲之後,一門心思撲在了大業上,那玉笛早就塵封箱底。

就在褚彥詫異于為何會夢見少年時候把玩過玉笛時,一粉色身影出現了桃林中,她手中持劍,腰身纖細如柳易折,仿佛可以輕易做出任何的姿勢。

此刻的褚彥,依舊知道這是一個夢。

夢裏的他,可以不顧帝王的架子與顏面,他低笑的喊了一聲,“嬌嬌,舞劍給朕看。”

其實,他內心深處很喜歡溫舒宜在他面前招搖,然後再使出渾身解數勾搭他,他一點不介意她這些別有心機的小花樣,甚至還享受其中。

可恨的是,那妖精一直不夠主動。

美人嬌羞一笑,含情脈脈的看着他,“彥哥哥,妾身若舞劍,那你吹笛伴奏可好?”

好!

自然是甚好!

褚彥絲毫不介意在夢裏放縱自己,他撇開帝王的一切包袱,此刻只想當一個.沉.淪.溫柔鄉的凡夫俗子,左右不過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境,除他之外,無人知曉。

褚彥持起玉笛,随着美人的舞動,他按着旋律吹奏,男女這般搭配竟是比紅袖添香還要來的心情怦然。

美人時近時遠,褚彥突然不滿足只是視覺上的盛宴了,他伸手去抓,想試試夢裏敦.倫的肆意,可他卻是什麽也抓不住,眼前忽的起了一陣薄薄的霧,美人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但他怎麽也抓不住。

猛然間,求而不得的失落與後怕,讓褚彥異常煩躁,“你別走!給朕站住!”

有什麽憤然的情緒湧了上來,因為是在夢裏,平素難以啓齒的話,在此刻就沒甚顧慮了。

“溫舒宜,你也就仗着朕在意你!”

“不準走!朕說了不準走,你就不能走!”

“你不是要勾.引朕麽?朕允許你勾.引,你倒是來啊!”

“你這個小騙子,一直在騙朕,不要以為朕真的舍不得殺了你!”

這時,畫面突然一轉,眼前霧氣散去,褚彥發現他已經不再身處桃林。

眼前熊熊大火,如一頭巨大的火獸,将整個昭華宮吞滅。

叫喊聲與橫梁斷裂聲交織,聲聲撞擊心扉。

“皇上!皇上您不能去啊,昭嫔娘娘已經去了!”

褚彥一低頭,就看見李忠跪地抱着他的雙腿不放。

去了?誰去了?

那妖精沒了?

誰允許她死的?!

褚彥怔在原地,腳下如重千斤,他想要邁開步子,卻是怎麽也走不動。

來人,快救火!

他想下令,喉嚨卻當真如同被濃煙熏傷,怎麽都發不出聲音來。

褚彥望着火海,這一刻,心像是被人挖空了,有種令他難以承受之痛正在無休止的蔓延……

驀的,褚彥猛然間睜開眼,內殿安靜的落針可聞,褚彥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與紊亂的心跳。

仙鶴纏枝的燭臺上,火燭搖曳,将男人僵着的身影映在牆壁,良久……

****

次日早朝,帝王全程陰沉着一張臉。

離着禦前稍近些的大臣還能看見帝王眼中的紅血絲,不知是盛怒使然,亦或是徹夜未眠。

總之,近日帝王的情緒一直不穩,朝中文武百官也皆是膽戰心驚,唯恐觸了帝王逆鱗,尤其是宋相一黨,一應安靜如雞,決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下惹帝王不悅。

不過,話說回來。

皇上這次盛怒的時間跨越有些長啊。

這都整整持續了半個月了!

下朝後,褚彥的左眼一直在不停的跳動。

李忠立侍左右,見帝王失神,昨夜他自然也聽見了帝王夢魇驚醒,而且嘴裏還大喊了一聲“嬌嬌”,後來帝王就獨坐了一宿。

李忠不明所以。

他也不敢上前詢問。

近日來,皇上的諸多行徑皆讓人捉摸不透。

這時,帝王一手翻着城中着火的奏折,一邊悶悶的自言自語,“近日天幹物燥,秋風肆虐,一旦起火,後果不堪設想。”

李忠,“……”

皇上幾時開始這樣關心民情了?

李忠在一旁,躬身小聲道:“皇上,可需召見傅大人與李大人?”

李忠還發現,皇上近日格外喜歡獨處。

而且,一待就是小半個時辰不說一個字。

褚彥棄了手中奏折,“不必。”

那二人近日都有些春風得意,帝王并不想見。

“李忠,研磨,擺聖旨。”

褚彥心緒不寧,心性過于強大的人,從不會輕易信鬼神之說,可昨夜的夢境歷歷在目,他半點不想重溫那種無措滋味。

夢中,着火的地方是昭華殿,而溫舒宜也是昭嫔的身份,可如果他将這一切都改一下呢?

****

數日不曾見到皇上了,溫舒宜隐隐開始着急。

好在皇上初一十五也并非寵.幸其他妃嫔,想來皇上大約是政務繁忙。

不過,這幾日溫舒宜一直在想皇上那天惱怒時丢下的一句話。

“溫舒宜,你好大的膽子!”

她思量數日,也不得其解,那日在榻上,她唯一做的一樁事就是盡力回應帝王的吻,她知道帝王喜歡熱切的纏.綿,故此,她用了些心思。

莫非……

皇上是覺得她太過奔放,不夠矜持?

如此一想,溫舒宜這陣子更是沒去帝王跟前招搖。

剛剛帶着阿良舞劍,溫舒宜正要歇息,李忠帶着聖旨親自前來,“娘娘,接旨吧。”

李忠态度恭敬,眼角笑出了褶子,他算是看出來了,溫氏這日後是大有造化了。

溫舒宜抱着小白跪下接旨,心裏噗通噗通的,不明白皇上這是鬧哪一出。

“溫氏昭嫔,淑慎性成、雍和粹純、淑德含章。着即冊封為四品淑媛,今日起即刻搬遷軒彩閣,欽此! ”

溫舒宜呆了呆。

她這是被晉升了?

她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皇上那日分明是盛怒而去,這怎的又突然晉她位份,還賜了宮殿,搬去軒彩閣,便是她一人獨居了,相當于一宮之主。

李忠笑道:“娘娘,怎的不接旨?”

旁人晉升了位份定當歡喜之至,怎麽這位倒是一副懵然的樣子。

溫舒宜愣住,這才恍然回過神,她接過聖旨,更是琢磨不透了。

因着要即刻搬遷宮殿,李忠特意吩咐了一衆宮人前來幫忙,晌午時,溫舒宜便從昭華宮搬到了軒彩閣。

軒彩閣此前無人居住,但裏面景致極好,還引了溫泉進來,四季草木長青,這個時節還開着芙蓉花呢。

溫舒宜不知道今晚皇上會不會來,她倚着美人靠休息,懷中抱着小狐貍,“小白,皇上的心思當真難以揣度,時好時壞,你覺得呢?”

前幾日還負氣而去,冷落了她數日,這又晉升了她。

皇上的恩寵果然變化莫測。

褚小白仰着脖子,在美人下巴蹭來蹭去,似乎是十分贊同溫舒宜的話。

****

玉錦宮,賢妃聽聞消息後,一時間難以接受,以至于關門洩怒。

後宮的妃嫔們自是要送賀禮恭喜。

雖然是四品淑媛,但溫舒宜有封號,那她如今的位份可以近乎等同于三品婕妤了。

自達溫舒宜入宮以來,妃嫔們已接二連三的送去賀禮,這才過去多久,她又是晉升位份,又是喬遷軒彩閣,妃嫔們只能一次比一次出手闊綽,真真是在她們的心頭上挖了個窟窿。

明明嫉恨到了極致,表面還要裝作真心恭賀,如何能讓人心裏舒坦?

溫舒宜卻是很淡然,照常吩咐了徐嬷嬷,“嬷嬷,将諸位姐姐們送來的東西好生登記在冊,不可亂了。”

徐嬷嬷面上含笑,主子得寵,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臉上也有光,在宮裏也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娘娘,各個宮裏送來的賀禮皆是價值不菲,想來如今也無人敢在宮裏給娘娘難堪了。”

溫舒宜心頭卻是沒甚歡喜。

高處不勝寒,她爬的越高,日後就有可能摔的越狠。

這時,玉珠悄步靠近,“娘娘,陸美人來了,說是要見您,奴婢瞧着陸美人今日态度好多了。”

以陸詩雨的性子,若無人指點她,她是絕無可能向自己低頭。

溫舒宜稍作思量,直接回絕,“不見,讓她回去,日後但凡是陸美人一律不見。”

徐嬷嬷聞言,有些欣慰。

主子雖然看着嬌軟,倒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同時也無攻擊性,既非不争不搶,但又不占盡風頭,這樣的人在宮裏才能走的長遠。

玉珠應下,這便出去回話。

陸詩雨今日放下身段與尊嚴,本以為溫舒宜一定會見她,畢竟她才是從小到大備受矚目的那一個,雖然溫舒宜幼時也是風光無限,可溫家都落敗那麽多年了,在陸詩雨眼中,溫舒宜早就是落魄女。

“她……她不肯見我?!”陸詩雨眼看着又要暴躁,但一想到溫舒宜已是四品淑媛,只能堪堪忍着。

玉珠看不慣陸詩雨這般橫行的人,又說,“淑媛娘娘要歇息了,陸美人今日就先回吧。”

陸詩雨氣的想跺腳,身側趙嬷嬷立刻拉了拉她的衣袖。

陸詩雨無法,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嬷嬷!這可如何是好?此前皇上還會踏足昭華殿,如今溫舒宜搬走了,那我豈不是連見皇上的機會都沒了?”陸詩雨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了今日這一步。

她本該嬌寵一身,成為帝王寵妃,可眼下怎麽就連見皇上一次的機會都難了?

她哪裏比不上溫舒宜了?!

趙嬷嬷眉心蹙了蹙,寬慰道:“美人莫急,只要您和昭淑媛聯盟,看在榮國公府的份上,淑媛娘娘會幫您的。”

陸詩雨一陣冷哼,仿佛是不屑一顧,可事實上,她的确需要溫舒宜才能接近皇上了。

****

夜色逐漸濃郁。

軒彩閣外大紅绉紗的燈籠高照,微紅的光仿佛能夠驅散深秋寒意,讓溫舒宜有種喜慶的錯覺。

徐嬷嬷上前遞了件青蓮絨的灰鼠鬥篷,“娘娘,外頭涼,您先進去吧,皇上估摸着今晚不會來了。”

溫舒宜納悶,皇上晉升了她,又賜了新宮殿,今晚怎會不來?

她站在廊下沒動,及腰的墨發随風吹拂,頭上只戴着珍珠墜額,遠遠望去,宛若從天而降的飛仙,仿佛下一刻又要羽化而去。

隔着數丈之遠,褚彥眼睜睜的看着溫舒宜又轉身邁入屋內,不再等他了。

帝王身上只着輕.薄的錦緞玄色常服,饒是如此,在這蕭瑟秋風中,胸腔也仿佛正燃着一團火焰,火燒火燎。

帝王也拂袖而去,似乎根本就不留念。

李忠随後跟上,不明白皇上大晚上的跑來吹了一會涼風是為甚?

既然來了,怎麽也不進去坐坐?怎的轉身就走了?

****

次日,李敖提了一籃子紅雞蛋送給了帝王。

李敖能與青梅竹馬終成眷屬這樁事,帝王從未恭賀過。

當年,李敖與他的那位小青梅早就有婚約在先,先帝在世時,家族犯事,只能淪為罪奴,幸被李敖所救。

帝王從不覺得一個女子值得讓男子付出。

看着李敖一步步沉淪,帝王打心底諷刺過。

今日,又有大臣當衆提議,讓帝王充盈後宮,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下朝後,看着一籃子紅雞蛋,帝王莫名有些嫉妒,但面上不顯,随手就将紅雞蛋賞給了禦書房的大臣們食用。

在場除卻傅生與李敖之外,都是一些年過五旬的老臣子,根本禁不住噎,幾只紅雞蛋下腹,大臣們已是神情疲憊,餘生再不想碰雞蛋。

這廂,誰也不敢再提讓皇上開枝散葉的事了。

這一天轉眼而逝,帝王日常的冷漠無溫,嫌李敖在跟前晃蕩,實在太煩,就打發了他暫時前去西南辦事。

天色漸晚,又是一個孤獨沁涼的夜。

帝王伏案看書,李忠笑盈盈的上前,“皇上,昭淑媛求見。”

褚彥捏着書冊的手一僵,一時間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是見?

還是不見?

她已經冷了性子,對他又非真情,見了又有什麽用?

“皇上?”李忠見帝王似是沒聽見,又喚了一聲。

褚彥擡眼望向燭臺上正燃燒的火燭,忽的想起一樁事來,“讓她在外面候着,朕這就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采訪一下褚二狗,你是到了中二晚期了麽?

褚二哈:你們不懂,朕只是抑郁了。

讀者:舒舒來了,你還打算繼續抑郁麽?

褚二哈:……朕覺得,今晚良辰美景,可以幹點別的。

讀者:據說,你是墨九言目前為止的三位男主中,最矯情的一個?

褚二哈:朕不懂!朕沒有!朕不是!你們不要瞎說!

————

姑娘們,今天的粗長章節奉上啦,咱們明天準時下午六點見哦,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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