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決裂

汝月聽完綠雲的話直接沒吭聲,雖說皇上問她的時候,她也沒肯去朝露宮,但不代表着綠雲這個做姐妹的就可以在身後推她一把,綠雲一早哭哭啼啼的來,想必是心裏想明白,一番話套來套去的,就是想把她給套進去,連帶着大臀下出宮不見人的說辭約摸也是事先編排好的一出,只有她傻傻的問,傻傻的往圈子裏跳。

綠雲見汝月忽然不吱聲了,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用手肘推了一把汝月:“柳貴妃當衆都誇了你,太後為此責難,不讓你去前臀做事,你樂得找這樣一個機會去了朝露宮,得以重用,難道不好嗎?”

“難道很好嗎?”汝月要是再不開口,綠雲還能鼓搗着說個沒完沒了,“你覺得朝露宮是龍潭虎穴,自己不得去,而我去了就能平步青雲,你每句話都是說為了我好,綠雲,你真的是為了我好嗎,才把這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轉讓給你的好姐妹。”

綠雲沒想到平日裏性子軟的汝月會當面斥責自己,面子頓時挂不住了,擡高了嗓子道:“怎麽就不是為了你好,你要是不想攀龍附鳳的,開春節那天,做什麽青梅羹,狗腿地獻給柳貴妃,衆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後宮嫔妃都看在眼裏,你以為別人不說,別人不想,對,你說的很對,我是不願意去朝露宮,可我覺得你很合适,你這樣心計深重的,去伺候柳貴妃,才真正是得天獨厚的好條件。”

汝月沒想到綠雲會這樣編排自己,氣得雙手都哆嗦:“我不過是沒順着你的意,這些年了,我是怎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我一點都不清楚,當初才進宮的時候,你裝可憐,整天纏着伶昭姑姑,讓她只對你一個人好,什麽都手把手的教你,後來房公公看上你,你假心假意地同他周旋,連一個太監,你都能阿谀奉承,你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綠雲對她嗤之以鼻道,“你真以為我去了朝露宮就沒好日子過了,你會後悔的,後悔沒有珍惜我同你之間的姐妹情誼,到時候,我會眼睜睜看着你怎麽來求我!”

說完,綠雲氣沖沖地走了,留下汝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芳華離得不遠不近,只聽見兩個人起了争執,具體的內容卻沒有聽清楚,見綠雲甩袖而去,再過來看汝月,一張臉蒼白着,雙眼無神的發怔,芳華發了慌,彎身将綠雲扔在地上的面巾拾起來:“姐姐,她說了你什麽,把你氣成這樣?”

“幾年的情分,比不過我違了一次她的意,原來我在她心裏是這般的不堪。”汝月笑得很是苦澀,“我以為同甘共苦過多少與其他人不同,卻是我做人失當,沒有一絲值得別人留戀。”

“姐姐,她也不過是一時的氣話。”芳華想伸過手去扶汝月。

汝月将她的手輕輕推開來,臉上顯出一絲迷茫之色:“或許,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芳華更加急了:“姐姐,人家的氣話,你如何能夠當真,我雖然進宮時間不長,也聽聞在朝露宮做事不容易,連皇後娘娘都要忌諱三分的柳貴妃,哪個又敢去得罪,她被分派過去,不是姐姐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姐姐不能把髒水往自己身上倒,便是姐姐不在意,我也是要在意的。”

幾句話說的有情有理,汝月卻沒有聽進去,綠雲的話一句一句像炸雷似的,不容許她緩過神來,她想反駁說綠雲說的都是胡編亂造的,仔細想來,又覺得綠雲也沒有說錯,這些念頭翻來覆去地在她心裏轉了幾遍,将心口堵得發悶,透不過氣來。

芳華見汝月走路都有些不穩,跟在她身後幹着急,汝月進屋給自己打了涼水洗臉,洗完又像沒事人一樣,芳華正疑惑間,汝月繼續道:”在宮裏做事,別說是被人指着鼻子罵幾句,便是被打折了腿,該當值的時候,還是要咬咬牙,最好是讓旁人什麽都看不出端倪來,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她徑直走到床沿邊,從枕頭下面,小心翼翼的将那封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家書拿出來,在指尖細細摩挲,若是沒有收到家書之前,綠雲央求着她換去朝露宮,怕是她也會應吮的,此一時彼一時,她要更加珍惜自己些,留着小命回去看父親和小妹。

等到了太後跟前,汝月依舊是平日裏的神情,微微的笑容,帶着些許的親和,正是她人緣極好的樣子,太後招手讓她到身邊說話:“哀家才說祭祖的那些日子,把你留在太興臀中,她們幾個都能出去見見外頭的世界,原本你進宮這些年,也該有一次機會,哀家卻喜歡你穩重的性子,才能把持好宮中的規矩,不讓哀家操心,要是萬一有做不得主的事兒,去丹鳳宮同皇後說明,皇後會得幫你主持大局的。”

“太後這般看重婢子,婢子一定盡心盡力。”汝月何嘗不期盼着出宮去,外人只道皇宮金碧輝煌,錦衣玉食,卻不想宮裏面悶得久了,那股子悶氣在身周始終彌漫着,哪怕是閉住了呼吸,都能從毛孔縫隙往身體裏面鑽,缭繞不去,太後說的這般委以重任,汝月又覺着是個上好的機會,能将先前在太後面前失掉的分寸,牢牢地拿捏回來。

“哀家知道你是能幹的,所以便是誰來要将你讨得去,哀家都是不願意的。”太後話中有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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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月心下又是一驚,皇上那關已經過了,皇後應該不會再來趟這渾水,自開春節過後,皇後就沒有再來召見過她,想必是以為她性子牆頭草,偏袒了柳貴妃,就得罪了皇後,那麽還會有誰要來太後面前讨她。

“讨不得去,才會愈發覺得是個稀罕的,哀家就是要眼饞他們,不讓他們輕易得去。”太後笑眯眯地說着話,眼底裏含着一抹精光,像是在考量汝月的心思。

“婢子自入宮,學好宮規分來太興臀,一心只想服侍好太後,以往如此,以後依然如此,絕無二心。”汝月明白這個時候再補表忠心,只要太後心裏存着一絲猶疑,這份将信将疑以後落了根沉了底,遲早要對她不利。

“你不願意,可別人偏偏要來讨,不知是看中你的手藝,還是看中你這個人。”太後見汝月連想都沒想,直接斷了自己出去的念頭,心下算是滿意,“禦書房倒是有兩個能幹的宮女調去了朝露宮,聽說還是皇上親自選的人,哀家就不明白那柳妃真喜歡這樣多的宮女太監簇擁着才能過日子不成,不過是仗着皇上多寵她幾分,如今又懷了身子。這樣吧,畢竟是懷了龍種,哀家不去送些東西,倒成了哀家有意同她作對,不體恤小輩了,哀家寫一張清單,你帶人去送了柳妃,不要落人口舌。”

汝月暗自揣測,難不成皇上沒有來向太後讨人,柳貴妃倒是拐彎抹角地來讨了,太後讓柳貴妃吃了一鼻子灰,打一棍子還要給顆蜜棗,這時候再讓她去送禮,難免有些奇貨自居的滋味,汝月又哪裏敢說不去,等太後将清單列出來,捧着字條,打開來了內庫的門,将東西盡數列出,指了些小太監和兩個小宮女跟随在後,一行人向着朝露宮去了。

朝露宮門前迎着她的卻是熟人,素心親親熱熱地上來拉着汝月的手,左右瞧,皮笑肉不笑道:“哎喲喲,看看是哪陣風把你從太興臀給吹來了。”

汝月直接被膈應了,又只能陪着笑臉:“太後派我過來,給娘娘送些滋補之物。”

“我們跟着娘娘這些年,鞍前馬後的伺候着,娘娘都沒怎麽開口誇贊過,去了一次太興臀,吃了你說的那個青梅羹,一天想起來都要吃三回,吃三回就要提起三回你的名字,如今你汝月的名字,我們朝露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只差要寫在牌子上,每天燒香了。”素心的嘴皮子利索,打開閘門就鎖不上來,“都說要沾沾你的好福氣,以後在娘娘面前也容易做成事。”

汝月聽她越說越過,也不好當面發作,跟在她身後的小順子倒不是個善茬,站出來,沖着素心嚷嚷道:“我們是奉了太後的懿旨給柳貴妃送禮的,怎麽你在門口拉拉扯扯的說話,不肯放行,要是真不放我們進去,請姐姐明說,我們回去也好回禀了太後。”

素心臉色變了變,趕緊解釋說道:“我哪裏有膽子不放太後的人,不是見到汝月,心裏歡喜才多說了幾句話,這位小公公千萬別着惱,我這就去禀明貴妃娘娘,再來請你們進去。”

小順子沖着素心的背心啐了一口,皺皺鼻尖對汝月說道:“姐姐就是好說話,這種破落戶,你認真聽她說話,她當場就能開個染坊出來,要是柳貴妃使臉色給你我看,也就忍了這口氣,憑什麽同樣一個宮女都能喋喋不休,話中帶刺地在朝露宮門前中傷我們,這根本就是不把太後老人家放在眼裏。”

汝月見素心走得慢,壓根沒走遠,小順子的嗓門刻意拉的高亢,想必都被一字不落都聽了進去,眼見着素心加快了步子,簡直就是一路小跑着進去了,忍不住低頭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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