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禁足

常公公一直沒有出現,也就沒有送來所謂的閉子湯,汝月的日子過得戰戰兢兢,說不好皇上離去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态,是喜是怒,還真拿捏不準,而她仿佛是被皇後軟禁了一般,關在丹鳳宮的屋中,哪裏也去不得,日子雖說過得也算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比起做宮女的時候,要舒适地多,她卻開始有些不自在了,特別是門口的兩個老宮女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盯着,難不成還怕她逃跑了不成。

偌大的皇宮,她能夠逃到哪裏去。

總算是等到雲歡來了,汝月松口氣,沒料得雲歡先不說話,然後直接坐在對面抹起眼淚來,汝月吓了一跳,給她又倒水,又遞帕子的,雲歡卻是越哭越大聲,汝月實在忍不住才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皇後娘娘責罰你了嗎?”

“娘娘,我們家娘娘太可憐了。”雲歡接過帕子,重重地抹了把臉,“你知不知道,皇上來的那一晚,娘娘整晚都沒有睡,我同姐姐勸了幾次,她只是嘆氣,只是搖頭,你倒好和皇上**一刻颠鸾倒鳳的,苦了我們娘娘。”

汝月尴尬地咳了一聲,她又不能說,她也好不到哪裏去,腰酸背痛到這會兒還沒緩和過來,時不時還要心驚肉跳,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她。

“你真的是心甘情願的嗎?”雲歡止了哭,一本正經地問道,“以前讓你從太興臀出來都不願意,娘娘說要安排你侍寝的時候,我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在宮裏,哪裏輪得到你我心甘情願。”汝月嘆口氣說道,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皇上,可喜歡你?”雲歡又追問道。

汝月想一想明源帝的樣子,他抱着她坐在腿上,細細看着她的樣子,低聲道:“應該不算讨厭我才是。”

“娘娘也沒說如何安排你,你不能一直名不正言不順地住在丹鳳宮裏,我去問了姐姐,卻被她訓斥了幾句,說我這把年紀還不懂事,又說什麽你也不容易。”雲歡喝了口水,盯着汝月看,“這樣子看看,你好像也不比那些怡嫔,錦嫔長得差。”

汝月想說,能入宮的,哪怕是個宮女長相也不會太差,在宮中浸染幾年,學了規矩,長了見識,自然和宮外的女子是不能同日而語的,只是皇後安排了這一步棋,細想來絕對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因為那只能夠令皇上臉色大變的荷包。

春竹凝珠圖裏,藏着什麽她不為所知的秘密?

“你怎麽在這裏,娘娘要找汝月過去問話呢。”雲琅推了門進來,見汝月還是穿着舊衣衫而坐,跺了跺腳道,“櫃子裏這麽些新衣不穿,要是皇上恰好來了,你如何迎駕?”

汝月癟了癟嘴,說實話,她壓根就沒有想過皇上還會來找她,或許當時是嘗個新鮮,或許當時是為了和皇後賭氣,站起身來道:“娘娘要見我嗎?”

“先換了衣裙再說,娘娘那裏還等得及。”雲琅替汝月取出簇新的衣裙來,見她局促着,趕緊又安慰道,“是不是雲歡同你說了什麽話,你不用聽她的氣話,她要再這樣,早晚娘娘要将她開發回去的。”

“沒,她也沒說什麽。”汝月想替雲歡開脫,雖然雲歡諸多抱怨,她卻還覺得是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在宮裏這些年,一點都沒有長進,這是哪裏,是皇宮,你還以為是在娘娘娘家的時候不成!”雲琅又飛了個白眼給雲歡,“快将梳妝盒取來,娘娘說了,以後就你天天給汝月梳頭,理妝,切莫耽誤。”

“我是給皇後娘娘梳頭的,娘娘怎麽會讓我給她梳頭!”雲歡不服氣地嚷嚷開來,“皇上又不來見她,這不是多此一舉!”

雲琅當着汝月的面,也不客氣,直接擰了雲歡一把:“你懂什麽,閉嘴!”

雲歡一向有些畏懼這個姐姐,聽話地取出象牙梳,替汝月梳妝打理,雲琅又将帶來的新制胭脂取出來給汝月挑選,汝月從來沒這樣的待遇,在一排的胭脂中,挑了個淺桃紅色的,輕聲道:“在太興臀,宮女是不許上粉抹胭脂的,誰都不想惹太後不悅。”

“所有人都素淡着一張臉?”雲歡不敢置信地長大了嘴,“我還說你一向樸素,衣裙穿得也灰撲撲的,原來還有太後的意願在裏頭,娘娘倒是從來不局限我們,要是有多餘的月錢,多買幾支珠花的人也是有的。”

“太興臀就是這樣的規矩,曾經有不服的宮女想破了例,結果受了很重的責罰。”汝月看着鏡中梳妝一新的自己,是比原來要好看得多,然而卻陌生了,伸出手指來,碰了碰銅鏡表面,鏡中人的嘴角微動,像是在笑,笑意裏隐隐有一絲掙紮。

等到了皇後面前,汝月心裏頭反而沒有了那一層不安與顧慮,她覺着在丹鳳宮中侍寝了皇上以後,皇後似乎已經将她拴在同一條船上,對她越發的和顏悅色,不用站着說話,進屋就讓人給她看椅子,她卻不肯坦然坐下來,守規矩地說道:“娘娘還是讓婢子站着才舒暢些。”

皇後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保養得到的指甲:“還是你懂事會說話,本宮沒有看錯你。”

“是娘娘擡愛了。”汝月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

“皇上他——”皇後似乎在斟酌用什麽詞來問才好,臉色白了一下,才繼續道,“皇上可有對你說了什麽?”

汝月不想将荷包的事情先說出來,沒有真憑實據的東西,說出來反而惹禍:“皇上說要婢子等常公公送閉子湯來。”

“都幾日了,不會送來了。”皇後恢複了淡淡的口氣說道,“你這一回的侍寝不是日常安排的,要是常公公要送閉子湯,第二日必然會送到。”

“許是皇上公務繁忙,将此事給忘了。”汝月小心翼翼地回道。

“此事無關皇上忙不忙,既然留宿,自然會有人過問,皇上說不用送,你才能安安妥妥的留在丹鳳宮中。”說到這裏,皇後像是笑了笑,眼中很小的一點得意,閃爍着,“本宮不放你出丹鳳宮,你可知是為何?”

“娘娘這般安排一定是為了婢子安好。”汝月對皇後替自己解了房公公的圍還是心存感激的,那是她當時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據本宮所查,這會兒,丹鳳宮外面有兩撥人等着要拿你,一是房公公那邊,他得了消息,氣的是歪鼻瞪眼的,礙着本宮的地盤,他沒有那個膽子硬闖進來抓人,二是柳貴妃,她素來醋心極重,連身邊的宮女都要千防萬防的,平日裏莫說皇上來得就少,她多少也知道本宮的身子每況愈下,侍奉不了皇上,才稍稍放了松的。”皇後說着說着,笑意濃了起來,“本宮将你安置在丹鳳宮中,讓他們看得見卻抓不得,抓耳撓腮的憋屈着才好。”

“婢子卻有負于娘娘的期望了。”雖說皇後沒有明說,但是聽皇上的意思,汝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是皇上念着她的好,一來二去,生出情誼來,再懷上龍胎,才算是順了皇後的意,只是這皇上一去就沒回頭,顯然是不得其心了。

“也算不得辜負,慢慢來,皇上不是那宮外沒見過幾個女人的短見識,未必是狐媚風sao的才能拿得住他的心,依靠美色侍君,或者有幾日的歡愛,卻是不能長久之策。”皇後甚有耐心地教她,“要論姿色,你在這宮中未必排的上,不過你自有一番異于常人的韻味,要是有心細細品來,自會留駐心上,這也是本宮不願意讓你學太多嫔妃規矩的原因,盼着皇上能體會到本宮的一番苦心才好,來,你過來些,本宮還有話要問你。”

汝月走上幾步,皇後讓她俯下身來,湊近耳朵問道:“皇上在床笫之間對你可好?”

汝月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皇上對別人是怎樣,她是不清楚,不過除了在她身上留了些印子,其他的都還算溫和,而且期間皇上還笑了兩次,心情應該不差。

“那就好,那就好。”皇後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你千萬不要像宮外的那些女子般,失了身于誰,便患得患失的,這是皇上的後宮,要是一上來就專寵與你,怕是你沒有那個福氣享受,怎樣沒了性命都不清楚,皇上沒有讓常公公送閉子湯,就是一個極好的訊號,極好的開端,你要替本宮好好争氣才是。”

“婢子聽皇後娘娘吩咐。”汝月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被皇後緊握在手,想要掙脫是很難了,“只是皇上走的時候,似乎略有不快。”

“皇上可是見到了那個放在枕頭底下的荷包?”皇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別怕,也別急,他絕對不是不悅,而且要急的人不應該是你。”

“那是誰?”汝月忍不住問道。

“是房公公,是柳妃,也是皇上。”皇後松開了手,“你只管聽本宮的話,好好在丹鳳宮中等着,不日将有好消息傳來的,本宮也算是出了一口氣,這三年來,三年來,本宮夜夜不得安眠,便是在等着有這樣一個人出現,汝月,你做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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