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壓抑爆發
孫劍鋒松開了寧清卓,行到她的身前,拖起她的胳膊研究那刀傷:“姑娘,你受傷了。”
寧清卓聽到這話,只覺天旋地轉,雙腳一軟,跌去了地上。
再世相逢,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和前世一模一樣。
——為什麽會這樣?他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嗎?
寧清卓死死低頭,不讓孫劍鋒看見她的恐懼慌張。
卻有一雙黑靴行到她的面前。沈鴻銳蹲下,語氣急切:“清卓,你沒事吧?”
寧清卓微微擡眼,便見到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正擔憂望着自己。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完全不能思考,卻本能想要依靠他。她用盡力氣擡起胳膊,兩手攀上了沈鴻銳的脖頸,将頭靠了上去,埋在他的肩膀。然後她顫抖着,一點一點挪着身子,盡量盡量靠近他。
沈鴻銳立刻覺察不對。寧清卓被吓着了。她臉色慘白,一向靈動的眼中盡是恐懼與絕望。她似乎在極力克制着什麽,緩緩朝自己伸出手,頭也靠了過來,仿佛天地之大,他就是她的唯一。即使已經摟住了他,她還是顫抖着想靠近。這一刻,這個一向堅強的女子,脆弱得讓他心慌。
沈鴻銳的行動沒有經過大腦。他果斷坐去地上,叉開兩腿,将寧清卓整個托起放在身上,緊緊圈在懷中,面無表情,臉色沉沉。
周靈靈見了,恨得咬牙:這人竟然無視她!想她嚣張一世,何曾受過這種怠慢!立時一跺腳,轉身跑遠了。
孫劍鋒也不看她,只對着空氣淡淡道了句:“都去跟着她。”他則眯眼看着地上相依相偎的兩人,眸中暗流湧動。
周靈靈跑了,帶走了她的人,陳晉安沒了阻擾,終于能帶着衙役趕往寧家鹽鋪。
自接到寧傑的消息,他就一直擔憂:連高元緯都被放到了,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又為何要找寧清卓的麻煩?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他的頭腦急速運轉,完全不料會看見那一幕:沈鴻銳和寧清卓坐在地上,緊緊擁抱。寧清卓全心依賴,沈鴻銳極力守護。這兩人的氣場如此和諧,仿佛他們本該如此,誰也無法插足。
陳晉安頓住腳步,腦袋一時轉不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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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随即,疑問卻伴着憤怒升起:寧如欣不是說,寧清卓和沈鴻銳只是合夥人關系嗎?這樣……這樣,這樣!這樣也是合夥人?!
心中有什麽東西被生生撕裂,痛得他快要窒息。
鋪天蓋地的疼痛中,又有什麽滋生而出,噬咬着他的心。有念頭不可抑制地滋生:
——你說你一世不嫁,我才會放棄!可你既然拒絕了我,為何還要接受別人?!
陳晉安痛苦嫉妒幾近瘋狂。
衙役解開了幾名受傷的寧家人,又拿不住兇手,不久便散去了。不知何時,孫劍鋒也離開了。可沈鴻銳與寧清卓抱了多久,陳晉安就看了多久。
他心中還殘留着一絲希望:或許出了什麽事情也未可知?他等着寧清卓恢複平靜,然後讓他清楚真相。
可他們抱了許久許久,久到地老天荒,都沒有要松開的跡象。
淩遲之刑不過如此,陳晉安卻只是靜靜立在一旁。
夕陽西下,街上漸漸有了行人。沈鴻銳終是起身,打橫抱起寧清卓,輕聲道:“我帶你去醫館看傷。”
寧清卓任他擺弄,只是死死埋頭在他懷中。
沈鴻銳抱着寧清卓從陳晉安身邊走過,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陳晉安終是沒有等來他想要的真相。
這日,寧如欣照例等陳晉安吃晚飯,可太陽落山了,月上枝頭了,陳晉安卻沒有回來。眼見已經戌時初(19點),寧如欣只得自己吃了飯。
直到晚上戌時中(20點),陳晉安才回到家。寧如欣歡喜迎上前:“晉安,今天怎麽這麽晚?”
陳晉安冷冷一笑:“我管陳家的大小事務,必然繁忙,難道我的行蹤都得向你彙報?”
寧如欣一愣。陳晉安向來待她溫柔,從來沒有這麽與她說過話。她發現他的臉色很紅,走近了還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立時了然,微微埋怨道:“晉安,你喝酒了。”她轉身就朝門口行去,想叫婢女煮醒酒湯來。
陳晉安卻扣住了她的手,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用力很大,寧如欣吃痛:“晉安,你輕點。”
陳晉安絲毫不理。他掐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到床邊,狠狠甩了上去:“說!你為何要騙我!”
寧如欣被他扔得砸在床上,背有些疼,卻勉強坐起身:“我沒有騙你啊。你在說什麽?”
陳晉安上前,用力一推,又将她推倒在床上:“你還不承認!你是不是對我說,寧清卓和沈鴻銳不是相好,只是合夥人?”
寧如欣疑惑點頭。
陳晉安擡起膝蓋一個跨步,身子壓住了寧如欣,雙手掐住她的肩膀:“你騙我!他們兩個,今天下午抱在一起!抱了好久!在街上!”他的眼睛赤紅,忽然惡狠狠道了句:“你那不知廉恥的妹妹,在街上和男人抱在一起!哈!在街上!”
寧如欣半響才反應過來。寧清卓的确說過,她和沈鴻銳是合夥人,因此寧如欣聽到陳晉安的話,心中的确有些驚訝。但轉瞬心就是一沉。
“就算是這樣,又和你有什麽關系?你難道是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因為這件事情向你的妻子興師問罪?”寧如欣眼眶微紅:“陳晉安,你到底什麽意思?!”
她的控訴委屈,可陳晉安已經失了理智。他努力深埋的那些念頭此時一并湧了出來,決堤不可收拾。
陳晉安哈哈笑了許久,忽然冷了臉:“我什麽意思?我娶了個好妻子,竟然敢對我耍心思!”
寧如欣被他掐得生痛,胸口急促喘息,扭動着想要掙開:“我沒有!你先放開我!”
陳晉安卻不理她。寧如欣掙紮得厲害,他便扯了被單,将她的手捆在床頭。這個架勢,寧如欣以為他想要她,卻沒法反抗,閉眼咬唇偏頭,一臉屈辱。可陳晉安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她微微睜眼看去,就見那人躬身跪在床上,目光虔誠而卑微,好似他在她面前低賤無比。然後他擡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那小心翼翼又惶恐緊張的模樣甚至有些可憐。
可是他的話一出口,寧如欣就再沒這種想法了。
陳晉安喃喃道:“清卓,清卓……”
寧如欣的眼淚立時出來了。
陳晉安似乎不明白她為何哭了,動作笨拙去抹她的淚,又趴在她的身邊低低哄道:“清卓,不哭,不哭……”
寧如欣抽泣喊道:“你看清楚!我是寧如欣!”
陳晉安動作一頓。他擡身看了寧如欣一會,似是有了些清醒:“如欣……如欣。是了,你是寧如欣……”
寧如欣只覺心被擰成了一團,哭得幾乎要斷了氣:“陳晉安,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娶我?”
陳晉安保持側身的姿勢很久,也沒有答話。然後他坐起,癱靠在牆壁上,面上一片頹廢呆板。他是如此死氣沉沉,以至于寧如欣哭着哭着,都有些哭不出來了。可男人雙手捂住腦袋,将頭埋在膝彎裏,顫聲壓抑道了句:“是啊……我為何要娶你。”
那低語伴着刻骨的悔意與絕望傳入耳,寧如欣心中忽然幹涸,是真的一顆眼淚都流不出了。
***
卻說,寧清卓又累又怕,大夫走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睜眼,就見到沈鴻銳坐在床頭。
沈鴻銳拉了她的手,安撫道:“清卓,周靈靈已經走了,你不用害怕。”
寧清卓一個激靈,猛然坐起:“那孫劍鋒也走了?”
沈鴻銳疑惑問:“孫劍鋒是?”
寧清卓急急道:“就是……就是救我的那個男人!”
沈鴻銳雖然不知她為何會問這個,卻還是點點頭:“她帶來的人,自然也跟着她回了京城。”
寧清卓長舒一口氣,随即心中一片歡喜:太好了!孫劍鋒見了她,卻沒有對她生出興趣!前世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沈鴻銳見她開心,也笑道:“我去讓人給你送晚飯。”出了房間。
寧清卓心情大好,身體便覺得爽利了,自己穿衣下床,在屋子裏蹦蹦跳跳轉圈。
她轉得有些暈,又不小心碰到了椅子,腳步不穩,連忙伸手去扶桌子。
卻有一雙有力的手拖住了她。她順勢砸進了那人懷裏。就聽那人淡淡道:“你就這麽開心?”
寧清卓心想,孫劍鋒走了,我自然開心,你怎麽會懂。
那人卻接着道:“是因為聽到我回京了,你才那麽開心?”
寧清卓大驚!連忙轉頭,就見到了那張刀削般的臉。
扶住她的人,竟然是孫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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