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chapter 53

垃圾場的戲份不多, 程育銘很快跟劇組一幫人扛着機器回來了, 看着天有黑的預兆, 顧不得休息,所有人都拖着疲憊的身軀, 又趕往平房區。

平房區和危樓間隔這部分, 是沒有水泥地的, 有的是直達地底黃土泥沙,腳擡起一步,就能揚起一米高的沙塵,劇組幾十個人在這裏行走,沙塵很快就圍住了周圍,立馬被陣咳嗽聲籠罩。

江卓換了套幹淨的休閑服, 被化妝師在臉上塗抹了傷口的痕跡, 俊俏的臉上多了幾處淤青,張丁老師更狼狽,他穿的衣服就是殘破的。

江卓和張丁都吊上威亞,這是江卓第二次吊威亞,比第一次适應了許多, 上去之前張丁囑咐他盡量一次拍過, 不然威亞會造成身體磨損,會造不少的罪。

江卓覺得這位老師對他真不錯,心裏頭非常感。

張丁橫在嚴厲的雙眼之上的眉毛飛舞起來,有着對往昔經歷的自得:“我曾經給個武打明星拍吊威亞的替身,那次活活折磨我雙腿磨出了一寸厚度的肉皮,血從褲子裏滲透,回去躺了三周都沒有養好。”

明星們大多對威亞又愛又怕,江卓也如此,他覺得張丁說的很有道理,還是盡量早點拍完才好,但是他看了看陰沉的蒼穹下,像個催使老黃牛賣力工作的程育銘,又不看好今天拍攝進度。

有個責任心強大的導演,也是一種幸福的苦惱。

張丁認為無論你演技有多好,第一次吊威亞拍戲肯定會受到影響,他在圈裏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哪個新人剛上來就能适應吊威亞拍戲的。

但江卓卻對這一點很自信。

江卓和張丁被掉上平房頂,程育銘也給自己吊威亞,方便能在上面給他們講戲。

“我要個連貫的鏡頭,裘瑞臻從平房開始追趕九號目标,然後跳下去。江卓,我很期待郭大師給你做的武術指導将是什麽樣。”程育銘的目光對向江卓,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好表現,不要讓你師父失望。”

江卓見他提到郭文鴻,立即深吸口氣,用力點頭:“我會努力的。”

江卓沒說的是,接下來這段奔襲的動作是他自己設計的,沒有比他更能熟練的做出酷跑動作,也只有他能把這項動作經過加工帶到劇中,而之後會場武打動作,那才是他師父的手筆。

程育銘離開後,場記用喇叭喊道:“三,二,一,開始!”

九號目标站在平房上,氣喘籲籲,怒視着眼前的少年:“你到底是什麽人?惹到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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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瑞臻白淨的臉龐挂着一絲淺淡的笑容:“乖乖跟我走,不然被警察抓到你,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九號目标雙手的手指都插/入了自己的頭發,表情非常絕望,竭斯底裏喊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惹到那些警察!”

就是這個少年,把他經營多年的事業給毀于一旦,甚至今後可能面臨警方的抓捕——

想到這裏九號目标的臉越發猙獰,臉上的褶皺都擰成了結,眼睛從絕望又到惱恨,最後壓抑住了情緒,決絕地從平房跳下去,那裏有輛殘破的自行車,可以幫助他逃跑,而裘瑞臻在背後,卻如同看一個老鼠的貓,饒有興趣的觀察許久,不緊不慢在兩米高的房頂上散步,如履平地。

當九號目标費力地騎着自行車,即将要穿過平房區,充滿死氣的目光終于綻出希望的光芒時,又用力的蹬了自行車兩腳。

他回過頭,用得意的笑容注視那個被他視為惡毒的少年時,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靈活的從一個房頂,跳躍到另一個房頂上,兩米抑或三米的距離,卻被少年輕松的跨過,雙手支撐着房頂,蕩起身體,嬰兒式蜷縮自己,一個跟頭,就來到了另一個房頂上。

簡單的幾個動作,就讓他跳下來。

裘瑞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修長的腿如同風吹刮來的火種,快的無法用肉眼捕捉,迅速的趕到自行車前,一只手抓住了車把,纖細的手竟然硬生生在自行車不收控制滑過兩下就停住了。

而裘瑞臻明媚的臉龐劃過一絲不滿意,嘴裏也抱怨道:“啧啧,沒有輪滑跑起來都沒那麽快了,如果是平時,我足夠用十五秒的時候追上你。”

裘瑞臻甚至還催促的問向眼前一臉驚恐的男人:“喂,我剛才用了多長時間你知道嗎?”

九號目标下了自行車,蜷縮着身體,抱着腦袋不敢看裘瑞臻一眼,就低着頭道:“你饒過我吧,我給你錢,給你很多錢。”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也就算了。”裘瑞臻的眼睛中帶着悲憫,也帶着冷漠,幽幽嘆氣道:“但你有那麽多的錢,為什麽還要拐賣別人家的孩子,還打斷他們的腿或手——”

“你就是為這個來的?”九號目标的語氣仿佛充滿質疑和憤怒。

裘瑞臻比他還憤怒,揮起拳頭就打向九號目标的臉,陽光的臉龐此時卻如修羅兇狠:“什麽叫‘你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難道這還不夠嗎!”

“就應該讓你們這群人販也體驗一下那些無辜的孩子遭遇,才能讓你們這輩子都記住留在他們身心上的傷痛和絕望!”

裘瑞臻的拳頭帶着那些殘疾的孩童恨意不斷砸向九號目标的臉,他腦海裏都是在垃圾場上看到那些孩子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中找吃的場面。

這個時候,那些孩子應該已經得救了,但帶給他們傷害的罪魁禍首,卻因為缺乏證據,無法得到公平的懲治,既然法/律無法懲罰他,那就讓狩獵懲罰吧。

裘瑞臻又是一拳,把九號目标打的鼻子噴出溪流般的血,沾染了裘瑞臻的衣服,也漸到了沙土之間。

裘瑞臻放下拳頭,靠着牆壁喘了兩口氣,九號目标奄奄一息般得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卡!”

程育銘揮揮手喊停,這場戲出乎他的意料,中間沒有ng,好像不管是誰,只要跟江卓拍戲,拍的都會非常順利,程育銘有些懷疑江卓那種變态的掌控力還是存在的,只不過隐藏的更深,讓人無法看破罷了。

江卓這時接過張丁助理的毛巾,幫張丁擦了擦身上的紅色染料,擔心問道:“剛才沒有誤傷到你吧,老師?我還不會控制力。”

張丁接過毛巾,擦了擦臉道:“沒有,你表現的一點都不像第一次拍戲的新人演員。”

江卓眼睛眯起來,笑納了這個稱贊。

而張丁擦完臉呼口氣,跟江卓演對手戲,真是心驚肉跳,生怕對方壓制住自己的演技,好在在霆宇的那幾天,江卓已經掌握演戲的技巧。

不過剛才,裘瑞臻氣急敗壞毆打九號目标時,張丁被當時江卓眼神中的恨意和悲哀給震撼住了,甚至有種愧疚感在籠罩着自己。

還好張丁演了這麽多年的戲,能分的清戲裏戲外,狀态調節的非常迅速,這點餘穆這類演員比不上的。如果換個演戲經驗不足的,恐怕此刻還出不了戲,還沉浸在悔恨當中。

但江卓更妖孽,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透,就被劇務塞了個巧克力過去,伸開長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餍足的舔着巧克力的甜味。恐怕早就忘記剛才演過得角色多麽悲情了。

程育銘看到淡淡道:“演員要時刻保持身材,少吃點高熱量食品。”

江卓是胖不起來的身材,當然不肯放下手裏的巧克力。

王羽寧要吊威亞了,他跟張丁互換了位置,聽到程育銘和江卓交談,笑道:“程導是氣劇務這麽快就叛變了吧,現在劇組上上下下,可都寵着這寶貝疙瘩呢。”

程育銘哼着道:“這種話知道就行,往心裏擱着,就別說出來了。”

王羽寧做出投降的動作:“我的錯,我的錯。”

王羽寧是老前輩裏最年輕最好看的一個,也是江卓喜歡接觸的老前輩,其實無論是做過他表演課的張丁老師,還是慧眼識珠做他伯樂的程育銘導演,對他幫助都非常大,應該多親近這兩個人才對。

但以江卓脫跳的性格,只能對那些前輩們尊敬,更喜歡的還是英俊幽默的王羽寧,看到此人幫自己說好話,對上了程育銘,不由哈哈笑起來。

王羽寧和程育銘見當事人不僅像看熱鬧一樣事不關己的态度,還毫不掩飾笑起來,兩位前輩的臉瞬間就黑了。

程育銘的臉陰沉下來:“江卓,別休息了,馬上起來拍下場戲。”

王羽寧在江卓腰間塞了血袋,溫柔中帶着危險的笑道:“我記得還有場你受傷的戲,到時候我盡量輕點,不會弄疼你的。”

江卓把血漿包取出來,舔着嘴唇道:“老師你想對我做什麽?學生一定乖乖聽話的。”

“太貧了。”王羽寧拍他的腦袋,笑着罵道。

江卓回到剛才九號目标倒下的位置,靠牆站好,張丁去了威亞又躺回去了。

在準備完畢後,程育銘大喊了一聲:“開始!”

……

就在這幾秒鐘安靜下來的時間,有個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兩人的面前,這個人沒有理會九號目标,而是死死盯住了裘瑞臻,嘴裏擠出讓他記憶猶新的稱呼:“狩、獵、者。”

裘瑞臻偏了偏頭,懶洋洋地沒有動彈,想了想道:“哦,是獵犬啊。”

獵犬,是狩獵者對警察的稱呼。

他們認為警察隊伍中,總有些人鼻子很靈敏,能聞出壞人的所在,而狩獵者成員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好人是那些拐賣案的受害者,好人總會受到并不公平的待遇,只有拿起刀,幹掉那些犯罪者,才能給好人留下一片幹淨的天空,而狩獵者心甘情願當這種壞人,他們希望用自己尖銳的牙,咬死那些人渣,喝幹那些人肮髒的血液,反正他們也不幹淨,總有一天,他們不是被警察抓捕,就是被另一夥狩獵者幹掉。

舉頭三尺有神明,裘瑞臻等人從未覺得他們能有好下場。

警察剛掏出槍,裘瑞臻就立即返身就跑,二人你追我趕,雖然裘瑞臻自信自己的身手,卻忌憚警察手裏的槍,只好不斷的穿梭在平房區,靈活的身體給他很大的便利,跳到房頂上造成警察追捕上的困難。

在灰色的魚肚下,殘垣落魄的城市如同哭泣的孩子,當那個矯健的身影,出現在這座罪惡之城,才感覺有陽光是可以照亮這座城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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