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便宜老爹生氣了,甭管平日裏曹玢怎麽不喜歡他,怎麽想盡辦法榨幹他,這當口她都得好好去哄他。畢竟曹玢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要是史軍真不管她,別說酒店住不成,餓死都不稀奇。

今天史軍中午要到m酒店開會,曹玢知道他老婆上班兒子上學,正是個賣乖的好時機,大早上就守在史軍家樓下候着他。

史軍拎着包去開車,看見曹玢其實心裏還有些煩,只分了她一眼就上了車。

曹玢跟上去搶着上駕駛位:“我來開,您睡會吧,太早了。”

史軍最近忙工作的事的确都睡不飽,看曹玢聽話的樣子心裏的火小了點,穩穩當當靠在後座眯會兒。

玉卮挂在路邊的樹杈上,看着史軍的車開走,慢慢隐去了身子……

史軍這一路上睡不着,但合着眼睛能少點兒血絲也好。不用開車少點兒怒氣,腦子一放松想起一些和曹玢她媽媽的往事,愈發覺得那就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根刺,一段不願意回想的黑歷史。當初他不過是一時沖動精蟲上腦,哪個男人還沒點生理需求?結果曹翠蘭一發即中,居然懷孕了……史軍當然不可能娶個村婦當老婆,但自小他爸教育他,做男人要有擔當,無論犯下怎樣的錯那都是你自己造的孽,要敢于面對。所以在曹玢來找他之後,他也沒多言,一直補償曹玢和她媽。可這對母女愈發貪得無厭,現在還公然鬧到他家來了,既然對方不仁也別怪他不義。

是,我是個便宜老爹,你不也是便宜女兒麽?

史軍沒睡,這一路就在教訓曹玢,警告她想繼續在酒店住就別惹事。上次在西餐廳打人的事他可是賠錢又賠人情,還損了面兒:“再鬧你就自己給我滾,我可沒那麽多閑情逸致給你擦屁股。”

曹玢心裏痛罵史軍沒良心,嘴上卻不敢這麽說,不耐煩地說:“知道了,你都唠叨多少回了。”

車下了高架離m酒店還有五公裏的時候,曹玢手機響了,來電人rudy。

“喂。”曹玢問道,“今兒她還不出酒店?嗯?出?這樣……什麽時候?”

史軍罵她:“開車的時候打什麽電話!怕我死得太晚麽!”

曹玢差點兒把方向盤捏碎。rudy說剛才王芳不知道接了誰的電話,約了中午在酒店對面的餐廳吃飯,肯定一下班就去。曹玢挂了電話,看了看時間,還有半小時。

從後視鏡瞄一眼史軍,行,你不讓我在酒店裏鬧事,我在外面鬧你還能說出個屁來?

一腳油門車“轟”地飛出去,後座的史軍差點兒飛擋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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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史軍費好大勁才把後面那個“操”字壓了回去。腦子裏裝的是屎?史軍憤怒,和她媽一樣!沒腦子!還沒她媽年輕時長得漂亮!

實際上曹玢也就轟了不到一公裏就被堵上了,漫長的車河跟靜止了似的。曹玢心裏焦急,生怕錯過揍王芳的最好時機,而史軍這會兒倒是四仰八叉睡在後座。

好不容易掙紮到m酒店附近,就差把史軍給送到門口,一步之遙的距離在這兒又堵上了。

曹玢看夠了前面奧迪的屁股,愈發坐立不安,伸出腦袋往前張望,見一輛豐田堵在酒店大門正中,安全部的人和門童就跟傻子一樣杵着,居然沒讓它滾?

就在曹玢一顆心煙熏火燎之時居然看見王芳站在酒店大堂裏打電話,徘徊了兩步越來越靠近大門。她手裏拎着包,肯定是要出門的。

靠!

曹玢真想棄車而去,可她爸睡得呼聲陣陣,萬一醒來發現自己被晾這兒了還不得将她撕個七零八落?

這心急的……前面那輛豐田你怎麽不炸了!

玉卮飄在游炘念身後看她矯揉造作地假裝打電話也不動彈,真是滿頭霧水:“一大早讓我去盯着她倆,說出門了跟你說。那姓曹的和她爸來了……你到底想怎樣啊?你這會兒出去還不被她砍死?”

游炘念笑容不減繼續拿着電話:“急什麽,再撩她一會兒。”

看曹玢差不多已經被氣到七成熟,游炘念将手機放到包裏,慢悠悠地走出酒店,甚至擦着曹玢的車而過。

這下曹玢徹底坐不住了,拉開車門就要奔出去,最後還是理智和對長期飯票的眷戀把她拖回來。

等會兒,冷靜,那個死胖子走不快,只要将史軍送到門口讓他自己進去,掉轉車頭再去追王芳都來得及!史軍剛交待她別惹事,別被抓個現形。

現在的問題是最前面那豐田車裏的賤人到底什麽時候死到一邊去!

前面那輛奧迪車牌似乎有些眼熟,曹玢仔細一看,想起來了,這車是g城副市長的車!史軍就是受了他的照顧才空降到m酒店日餐廳。正好!曹玢立即熄火下車,噠噠噠沖到最前方豐田車邊上,見車裏就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正打電話,曹玢壯了膽,啪啪啪用力拍打車窗,罵道:“你丫幹嘛呢!堵這門口後面都走不了,你以為你是宿便啊!知不知道g城的市長車就在你後面?趕緊給我滾!”

曹玢這一下把安全部的人吓一大跳,趕緊上來要将她勸開:“請您不要這樣,冷靜一些。”

“冷靜個屁!”曹玢指着車裏的老太太說,“那誰啊?你親媽?門口不能長時間停車這事兒需要我教你嗎?”

車裏的老太太還在講電話,慢悠悠地撇了曹玢一眼。

“給市長讓道!”曹玢對她比了個中指,“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老太太下車,往回看了一眼奧迪,繼續打電話往前走。

突然“砰”地一聲,奧迪車門幾乎被踹飛,副市長一臉慌張從車裏沖了出來跟在那老太太身後不停點頭哈腰。

曹玢愣住,這什麽情況?

老太太都沒搭理那副市長。

史軍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一個健步飛上來直接給了曹玢一大嘴巴,馬不停蹄追在副市長屁股後面也是又鞠躬又道歉,差點兒跪下了。

曹玢被史軍扇倒在地,嘴角都出血了,一擡頭見王芳站在不遠處的出租車邊向她一個飛吻,上了車。

“王芳!我操你大爺!”

游炘念坐上車,開開心心地磨指甲。玉卮飄到她身邊,問道:“那老太太誰啊?怎麽姓曹她爸和副市長怕成這樣?難不成是市長?”

游炘念戴上耳機:“如果是市長的話他們哪至于怕成這樣?”

“那是誰?省長?”

游炘念還是搖頭:“你們冥君往下都是什麽職位?”

“大概是總理大相和輔內閣吧……難道……”

“那位老太太是剛退下來的副總理。”

“!”玉卮也震驚了,“難怪那副市長怕成那樣……芳芳,你怎麽這麽厲害,連副總理都弄來了?”

有時候真覺得玉卮挺無腦,可憐的是胸也不大。

“我怎麽弄得動副總理,只是無意間發現有輛車每天中午都會在酒店門口停一會兒。有時候時間長有時候短,雖然沒什麽随行人員,但安全部的頭都在那兒陪站着,你說新鮮不新鮮?”

“那你是怎麽知道這車是誰的?一輛豐田,誰會想到副總理坐裏面?”

“她們這種人才不會開豪車,私家車更是避諱。而且窮說富必穿金戴銀,傳家子弟則曰:戲散了,燈火下樓臺。”

玉卮:“??”

“算了。”游炘念也沒打算和位冥府的人感慨“人”生,“我是認出她的車牌號,那車牌號是有編制的,g10開頭的都是‘海裏’人,而且身居高位。就算剛退下來手裏沒實權,卻也是有勢力在朝中。這副市長要是機靈點把史軍拖出去當替罪羊的話還能擋一擋,史軍夠嗆,曹玢更別說了,這種草履蟲就是拿來宰的。這次算是把曹玢射殺在歷史的豐碑上,也算散了一身騷。”

玉卮不住點頭:“小胖子你還是蠻厲害的。”

游炘念:“今天沒晚飯吃。”

玉卮:“我錯了!”

游炘念望着窗外往後倒去的高樓,也有點惆悵。

要放在以前,曹玢這種角色別說惹她一聲騷,就是想近她身都不行。弄死這種小角色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出馬。而這次不得不說是她走運,不然曹玢還得纏她一段時間。

游炘念坐着出租車繞了酒店大半圈後叫停,下車慢慢走回去。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這麽閑情逸致在這兒冷風吹?”玉卮不解。

游炘念抱着自己哆嗦個不停:“省錢你懂嗎?本來還想着曹玢要是不管不顧殺過來,我叫了車也能跑得快點。結果丫真沒種。”一陣冷風狂嘯,她忍不住哀嚎,“冷!冷!冷!好冷!”

玉卮眼神忽然一尖,指着游炘念的口袋:“你衣服怎麽了?”

游炘念低頭一看,喲喂,什麽時候漏湯了?灑了一褲子的綠顏料……不對啊,她哪有什麽顏料,上哪兒蹭到的?

她撐開口袋艱難地往裏看,忽然明白了,和玉卮同時驚叫:“三川之水!”

路人側目。

游炘念和玉卮趕緊躲到小巷子裏,往口袋裏掏,掏出一個被浸透,濕漉漉的小布袋:“三川之水爆了?”

玉卮更激動:“肯定是因為接近目标,今天你和三川靈杖距離少于十米,所以它沸騰了!天啊!居然找到了!”

“三川靈杖的主人有三個可能,副總理、副市長和曹玢她爸。的确,以他們的身份都有擁有三川靈杖的條件。玉卮!”游炘念目光一轉,充滿期待地凝視玉卮。

玉卮有不好的預感:“你……又怎樣?”

“輪到你大顯身手了。”

“我今天早上已經大顯身手過了!”

“三川靈杖就要眼前,你卻不努一把?”

“我再說一次,是你要恢複記憶,不是我!”

“那我也再說一次,咱們在一條利益線上,我一天不回冥府,你一天無法安生。雖然你怎麽聰明但基本的道理還懂吧?和我合作了事,大家都好。”

玉卮:“……我覺得再評估輪回時,我會建議讓你下地獄!”

曹玢一直到被剝奪了飯票,趕出m酒店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栽了。史軍丢了日餐廳經理的職位,從前空降的經理現在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五十歲的男人事業毀于一旦,他忍了好久才忍住不毒打曹玢一頓的心思,警告她從此消失在他眼前,要是再陰魂不散可別怪他不顧父女情面。

那副市長倒沒什麽事,繼續出席各種會議,大談g城人口調控問題。

曹玢沒法再在m酒店住,身上還有最後一點錢,租了個合租房暫時住着,又不想回鄉下和煩人的老媽擠一起。眼看着銀行卡裏的餘額越來越少,她知道頭等大事就是要弄錢。

她一直都有個愛好,喜歡到古玩市場閑逛。

她本身對古玩根本沒興趣也沒眼力,就聽說有錢人都喜歡玩這些東西,這圈子高級有身份她就摩拳擦掌上了。現在口袋空空,更想到古玩這兒撈點好處撿些漏。

剛在一堆破茶壺前蹲下,聽見隔壁賣手串的兩人在小聲嘀咕着什麽。

一個平頭短腿的胖子說:“這玩意要有我還真不舍得出手,留給我兒子當傳家寶。”

另一個黑的跟碳一樣的龅牙男嘲笑:“得了你,就你?有這命?”

“你可真損,跟我這一通逼逼又落不到手裏,不是白白眼氣我麽?”

曹玢瞄了一眼,見他們裹着軍大衣手中揪着一張紙,紙上畫着一把修長精致的手杖。那手杖通體瑩綠,頂端镂空,裏面嵌着顆琥珀色的珠子,跟狼眼睛似的。

“你怎麽知道落不到你手裏?指不定哪天人就拿出來賣了。”

“賣也得是拍賣,誰來咱們這兒啊?”

“誰說的,不識貨的人多了去了,而且有些東西沾着黑水,沒法在拍賣行賣,只能來咱們這兒。”

“如果來咱們這兒我肯定收!”

“真的麽?出多少?”

兩人一回頭,一頭洗衣機裏剛攪完的襪子似的亂發女人站在他們身後。

“你誰啊?”倆男的問道。

曹玢說:“你管我是誰,我就說這東西你們能出多少?”

倆男人互相對視一眼,難以置信。

門衛擡頭看了眼,曹玢帶了倆男人往裏走,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他認得這女的,史先生的二奶嘛,站起來微笑回應。曹玢都沒看他,快步進走去。

十五樓史家。

“姑娘,咱們倆可是本分生意人,沒撬過誰家鎖。這事兒要被人逮着你可得負全責啊。”

曹玢不耐煩:“趕緊撬!還想不想拿到那長杖了啊!”

門被啓開,一行三人迅速進屋直奔書房,拿了長杖就要走,曹玢想了想又折回去,扒開卧室抽屜拿走裏面五千多現金。

三人開車離去,一直奔到郊外田埂才停車。

“行了,給錢走人。”曹玢伸出手抖了抖。

坐副駕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拍她手上。

數都不用數,就這點錢也就兩三千。

曹玢:“你們什麽意思?說好的三萬呢?”

兩人同時回頭瞪她,這一眼瞪得曹玢氣勢立馬矮了一截。

“我們又幫你開鎖,又給你撈了一筆現金,載着你跑來跑去這都不是錢啊?”

“拿了錢趕緊滾,別逼我動手打女人。”

曹玢火冒三丈恨不得咬死這倆流氓,可她知道自己在這兒動手哪能撈得着好?

“行,你們給我記住!”曹玢用力摔上車門,平頭男一笑,露出滿口焦黃爛牙:“爺爺我等你來暖炕。”

“去死——!”曹玢沖着揚長而去的車尾狠狠丢出一只鞋,一不小心絆了一跤,錢灑了一地。

路過倆農婦見狀忽然撲上來搶錢,曹玢和她們撕扯,聲嘶力竭地喊:“這是我的錢——放手!放手!”

農婦哪裏理她,粗糙大手一把鏟下來鏟走一大把現金和泥土,比王芳還壯的肩膀随便一頂就将曹玢頂田裏去了。

曹玢在泥裏打了好幾個滾才站起來,錢被搶光,自己搞成這樣,這幾日的委屈壓在她心口,哇地一聲在田裏嚎啕大哭。

……

荒地泥路,兩行腳印踏碎薄冰。

“長杖呢?”游炘念納悶,人怎麽兩手空空來了?難道沒騙着曹玢?

那倆穿軍大衣的男人相互點了根煙,道:“小姑娘,長杖我們收到手了,不過已經賣給別人了。”

“什麽?”游炘念詫異,“賣給誰了?”

“這我們不能說。不過對方可是出了高價,比你的價格高出三倍。”對方把她的五千塊退了回來,“錢還給你,我們也是将信用的。下次有事再來找我們哈。記得別太小氣,價得給足了。”

游炘念拿着錢,知道他們沒說謊。

沒想到還有人打三川靈杖的主意!

玉卮潛入副總理和副市長家後均無所獲,最後子啊史軍家發現了三川靈杖。本來這物件屬于冥府又流落人間已久,兩界的人都可以觸碰到它。可史軍竟放了一貼鎮鬼符在山川靈杖上,差點兒燒焦玉卮的手。

游炘念破釜沉舟把王芳信用卡僅有的額度全給取現了,設了這麽一個小局,就是為了能得到三川靈杖!

結果……哪個王八蛋居然搞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鬼把戲!

游炘念抽出一半現金甩他們懷裏:“告訴我那個買家長什麽樣,往哪兒走了。你們剛和曹玢分開吧,那人肯定走不遠。”

倆男人欣然收下錢,告訴游炘念買家是個年輕女人,高個兒穿着高跟靴子,戴墨鏡沒看清臉,大毛領子忽扇忽扇的,往香港西路去了。

穿成這樣還能是誰!就是那姓傅的!

游炘念快氣炸了,一路狂奔到馬路上,玉卮緊跟在她身後:“你瘋了!要去找那個姓傅的?你不要命了?!”

“老娘跟她拼了!”游炘念在路邊轉好幾圈,好不容易找到幾塊尖頭的石頭,塞滿兜。

玉卮:“……我說,你要怎麽去?順着這小路跑回去?”

游炘念差點兒把手機屏幕都給戳碎:“老娘打車!都花那麽多錢了老娘不在乎再多筆打車費!老娘就不信了!那個姓傅的混蛋看我不碾死她!我操怎麽沒信號——!”

玉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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