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失态
林艾從未見過Marcus這副表情。
臉部線條微妙的緊繃着,眼神沉沉下壓,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陌生又危險。
不知道他守在床邊多久了,林艾一睜開眼就對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瞳仁。
“你……嘶……”他微微一動身子,頸後就傳來燒灼般的疼痛感。
昏睡前的記憶接踵而至。
他睜大了眼睛望向Marcus,嘴唇嗫嚅了幾下,難以置信自己在剛才的幾小時前已經被标記過了。
Marcus卻避開了他的視線,默不作聲地掀開他的被子,一手從他腋下穿過,另一手托住他的腿彎,輕輕松松就将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Chérie,我們去醫院。”
臨走前,Marcus用一塊厚實的羊毛毯兜頭蓋臉的裹住了林艾,将他緊緊抱在了懷裏,用體溫熨帖着他有些僵硬的身子。
林艾則是一直沉默着,他找不回自己的思緒和言語,仍然沉浸在被摯友标記了的震驚中。
外面的天色已晚,Marcus将布加迪開得飛快,他不敢去看窩在駕駛座上的林艾,耳邊卻能聽到那人小聲的啜泣。
被标記過的林艾,身上的信息素氣味更加迷人,淡淡的小蒼蘭香混合着海鹽味,在密閉的車廂中蔓延開來,迅速發酵。
在準備下口咬破他的腺體前,Marcus心裏還是有些猶豫的,可聽到林艾嘴裏喊出別人的名字時,嫉妒和憤怒一下子沖毀了他的理智。
可現在,滿足占有欲的快感消退以後,他卻後悔起來。
不應該這樣就标記上了林艾。
萬一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或是,他真的有了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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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Marcus眼裏的琥珀色澤逐漸暗淡下來。
他的确是後悔的。後悔當初放林艾回國。
……
躺在病床上,林艾睡衣下擺的幾顆紐扣被解開,小腹平坦,胯骨略微凸起。
醫生還是上次檢查過林艾的身體,并說他完全沒有受孕痕跡的那位。
此時此刻,他戴了副眼鏡十分專注的盯着儀器屏幕,手裏的超聲波檢測儀在林艾的小腹位置緩緩地滑動、摁壓,屏幕上的影像也在不斷變化。
室內一片靜谧,只有儀器發出的滴滴聲。
在林艾肚皮上黏膩膩的膠體液快要凝固前,醫生終于開了口,“恭喜你,林先生,寶寶已經6周了。”
“我……可是之前你們不是說,沒有孕囊嗎?”林艾的聲音異常幹澀。
儀器探頭繼續停留在了他的腹部,但他卻忍不住往後瑟縮幾下,想要躲避那種外力的按壓。
“林先生,您的體質很特殊,生 | 殖腔內擁有雙腔口,在發 | 情 | 期過後,受孕成功的那個左腔開啓自我保護機制,強行關閉了。我們檢查出沒有孕囊的地方是您的右腔口。”
“而現在,您孕期中被标記以後,左腔感受到了腺體傳遞出來的安全感,不再強行關閉了,因此可以完整探測到裏面正在發育的孕囊。”
解釋到這裏,醫生用手指了指屏幕上不斷跳動着的影像,微笑着說,“您瞧,這個小家夥已經有了胎心呢。”
林艾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怎麽也看不清楚屏幕,原來是眼淚不知不覺地湧了出來,阻擋了視野。
“老天真是作弄我、真是作弄我……”他泣不成聲,絲毫沒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悅之情。
興許是他這次的難過和上次檢查時大相徑庭,醫生并不能夠理解他哭泣的緣由,安慰了幾句後見不起效果便連忙起身去外間尋找病人家屬。
林艾蜷縮在病床上不知哭了多久,才被攬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Marcus伸手輕拍他的背部,不發一言地與他相擁,病房裏的暖氣溫度很高,他卻咬緊了牙關才能遏制住從心底的不斷攀升到脊背的冷意。
“可是我回不去了……遲了……”林艾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他揪着Marcus的衣角喃喃的說,“他不要我了……我回不去了……”
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Marcus心中一痛,顫着手臂将他揉進了自己胸口,深深地,像是要将他鑲嵌在體內。
半晌,他才低聲的說,“我還在,Chérie,我還在這裏。”
又溫柔撫摸着林艾的後頸,那塊才被他标記過的地方,說,“你要是想要,就生下來,我們一起養。你要是不想要……”
他語氣停頓了一下,薄唇微掀,苦澀的笑了,“那我們就拿掉,好嗎?……”
“Chérie,”Marcus稍微離開一點距離,認真凝視着他的眼睛,“……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林艾漂亮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起來,臉上淚痕斑駁,但他仍然堅定的回望Marcus,“要。”
他流着淚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
……
迎接一個新的生命,這是與自己孤家寡人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時常撫摸着自己還是很平坦的小腹,在腦海裏勾勒出孩子可能會有的模樣,嘴角不知不覺挂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林艾漸漸接受了被Marcus标記過的事實,甚至事後仔細回想,還挺慶幸當時是他及時标記了自己,否則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工作進度并沒有因此停下,只是被盛華能源繼承人标記的事,公司裏的人都看出來了,卻誰也沒有亂嚼舌根,反而格外照顧着他,這想必其中也有殷彩嚴厲管制的原因。
Marcus時常來看他,美名其曰帶他去CBD考察環境,實際上是陪着他吃喝玩樂,四處散心。
他的食欲不高還吃完就吐,好幾次都是Marcus親力親為的照顧着他,車裏常備着裝有漱口水、酸青梅等孕婦專用的小藥箱。
可能是因為被标記過的原因,林艾體內激素分泌也正常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失眠多夢、缺乏安全感了,卻也格外的親近Marcus,比以前更加的粘人。
只要一兩天沒有見到Marcus,嗅到他身上甘冽清爽的海鹽味,林艾就情緒低落,胸悶氣短,恨不得一頭紮進他懷裏不動彈。
他遲遲沒有問出那天,Marcus在他家裏,猶豫不決尚未能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在林艾的內心深處,并不敢真正去肖想這些事,他寧願保持現在的狀态,直到孩子出生、解除标記後再去面對,也不想因為走投無路而倉皇選擇。
而傅司禮這個人似乎漸漸被他淡忘在了心底。
只要不刻意去翻動那些不好的回憶,就不會痛。
想到那人冷若冰霜的俊臉,仿佛遠遠籠着一層淡淡霧氣,林艾甚至有些忘記他的神情,說話時的語氣,笑是什麽模樣。
他這才通透的理解了兩 | 性 | 關系中被标記的意義,好像Omega這個群體只要有了安全感後,就不再那麽需要愛情了。
驗證這個理論的時刻很快就到來了。
白鷗打電話過來邀請他去傅宅參加晚會時,林艾恍如隔世,一時間抓着手機忘了回應。
他的哥哥卻極有耐心,在電話那頭又重複了一遍內容,“……正好是司禮的生日……我想着,我們也太久沒有見面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聚聚呢……”
靜靜聽着,林艾說了聲“好”,過了會,他又補上一句,“那我可以……帶我的一個朋友嗎?我沒有他……不太行。”
他擔心自己到時候會需要Marcus的信息素來穩定情緒。
白鷗有些暧昧不明的笑了,他顯然是聽成了另一種意思,“好的,歡迎,我也想多了解了解你的朋友。”
林艾沒有解釋,只含含糊糊的嗯了聲。
挂了電話後,他垂着眼睛沉默良久,手掌輕撫着自己的小腹,纖細瘦弱的身影籠罩在冬天和煦溫暖的日光中,有種聖潔幹淨的漂亮。
最終他彎了彎唇,輕聲說,“确實應該要見見了……”
……
傅宅。
那對戀人手挽手出現的時候,連宴會廳內水晶吊燈璀璨的光線都暗了幾分。
身材高挑邤長的Omega青年,穿着一身霧霾藍的西裝,整個人顯得蒼白而又纖細,烏黑柔軟的頭發向後梳起,露出一張漂亮豔麗的臉蛋來,眼微上翹,紅唇豐盈。
而青年身旁的伴侶是一位高大挺拔的Alpha,他穿着裁剪合身的正裝,瞳孔顏色很淡,鼻梁高挺,五官輪廓深邃,眉弓嘴唇間透着刀削斧刻般的美麗,薄唇彎起弧度攝人心魄,險些要沉溺在他琥珀色的眼裏。
這兩人甫一現身就引起了宴會廳裏賓客的關注,更有人認出來這個極其俊美的Alpha就是盛華能源的繼承者。
一時間全場嘩然,他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身邊年輕漂亮的Omega男 | 性 | 來,想要從他身上挖掘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唯有傅司禮默不作聲。
他站在白鷗的身後,手裏執着紅酒杯微微轉動着,指腹摩挲着水晶材質的杯面,頭頂吊燈的光線折射出他眼裏稀碎微光。
他看到那人直直地向這裏走來,笑容很甜,下巴很尖,似是瘦了許多,氣色看起來卻又很好,眼波流轉間竟比以往還要光彩奪目。
他看到他的腳步停在了白鷗面前,離自己不過數尺遠,卻沒有将目光投過來。
他聽到他笑嘻嘻的喊了一句“哥哥”,聲音甜膩膩的,像勾了絲的棉花糖。
他向白鷗小聲抱怨着堵車和天氣,秀氣的眉頭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來,拉過一旁俊美高大的Alpha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Marcus……”
依然是那種很甜、很膩的聲音。
不知道他們又在讨論些什麽,傅司禮只能看到那人豐盈的嘴角一直翹起,動作很迅速偷瞥一眼身邊正在說話的人,笑容弧度又擴大了些。
傅司禮僅存的記憶中,他好像沒有這樣對自己笑過。
但仔細思索腦海中的碎片時,他又好像這樣對自己笑過,更加生動,更加鮮活,張牙舞爪的沖自己笑罵些什麽,眼裏光彩熠熠。
他不清楚這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真實存在過的場景。
只覺得胸口有一種久違的鈍痛,再慢慢發酵。
這種鈍痛随着他們的靠近而加深。
“傅總——”青年站在了自己面前,眼裏笑意淡了幾分,生疏卻很溫柔的說,“生日快樂。”
傅司禮有些反應緩慢的點了點頭,正準備對他說聲謝謝時,鼻尖敏銳的捕捉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信息素味道。
海鹽夾雜着小蒼蘭。
濃郁而甘冽。
他的瞳孔巨震,做工精細的高腳杯自掌心滑落,碎沫四濺,紅葡萄酒的芬芳在空氣中升騰蔓延,卻仍舊遮不住對面人身上被标記過的暧昧味道。
伸手扳過林艾的肩膀,傅司禮臉部肌肉微微**着,下巴繃緊,雙手顫抖着去揭開他脖頸後的衣領。
那一塊曾經完美無瑕、白皙光滑的微凸腺體,現在已經被利齒刺穿咬破,凹痕清晰,從裏到外都在明明白白宣誓着屬于別人的主權。
似是察覺到了身後這晦暗不明的目光,林艾微微側臉,烏黑的眼珠只輕輕一瞥,嘴角就淡淡的勾了起來。
“傅總。”他輕聲的喚他,“你酒醉失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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