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S大的舞會規模很大, 遠遠地便看見禮堂那邊燈火通明,橫幅從兩棵蒼綠色的香樟之間橫貫拉起,有許多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走在林蔭道上, 說說笑笑地朝禮堂走去。
路游游坐在邴辭的自行車後座上, 一只手攏着大衣, 一只手按在膝蓋上的男士夾克和包包上。
這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
她不同于平時的清湯寡水, 化了淡妝後的臉蛋美得驚心動魄。
邴辭的外套寬大,罩住她裙子下的整雙修長瑩白的腿, 一只屬于男生的袖子垂落下來,将她一手可握的腳踝半遮半掩, 惹人遐想。
走在林蔭道上的人紛紛駐足,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驚訝于路鹿居然難得化妝了,還是該驚訝于她居然坐在學生會物資部部長邴辭的自行車後座上。
由于是面具舞會, 進入舞池之後需要互相尋找,因此男生女生入口不同。
男生的入門口就在禮堂正門口, 而女生的入門口則在禮堂背後靠近體育場的那道門。
邴辭将自行車停在了後門的香樟樹下, 将路游游扶下來,遞給她一張號碼牌,笑道:“你先從這裏進去, 待會兒開始後我來找你。”
“好。”路游游接過入場的號碼牌。
她将外套還給邴辭, 提起裙角朝着臺階上走去。
邴辭看着她的背影, 将外套塞進自行車框內,左手扶着車把,右手不知不覺已經攥成了拳在身後。
他深吸了口氣, 像是給自己鼓了把氣,才轉身朝着正門走去。
路游游挑選了一張最簡單的銀色面具。
其實說是面具舞會,但這面具根本罩不住什麽,随便一眼就看出了誰是誰。
她脫了大衣,挽在手上走進去,搖曳的燈光下,一大片人的視線立刻朝她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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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鹿以前的穿着一直都很簡單,包括第一回目參加這場舞會時穿的也是一條白色的長裙。
路游游其實并不喜歡那樣的小白花裝扮。
她知道自己好看,即便是被系統改成路鹿的臉之後,美麗程度弱化了百分之二十也好看。
可惜她本身沒有活過二十歲,所有的精致美麗全都宛如一株脆弱的玫瑰,過早地凋零在了醫院的消毒氣味裏。
非常妖豔賤貨地講一句,享受生活就是要享受這種與生俱來的漂亮。
S大的衆人還完全沒見過她的這一面。鴉發盤起,耳畔松散兩縷,銀色面罩露出漂亮雙眼,右眼睫下淺淺一顆淚痣格外誘人。銀色長裙,精致鎖骨,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燈影陰翳下,她長腿筆直修長,皮膚白皙得奪目。
這是路鹿?路鹿什麽時候脫離清湯寡水,竟美得這麽奪目了?
別說一衆男性生物了,就連舉着紅酒酒杯的周漾玥與孫曼、程铛等人都遲遲沒回過神。
孫曼頓時去看周漾玥的臉色。
周漾玥的臉色果然立刻就拉了下來。
這種場合女生池這邊誰不是精心打扮?
沈菱菱挑選了快半個月的衣服,最近都沒怎麽在學校出現。
周漾玥堵着他父親從國外定制了一條項鏈,試圖讓自己的脖頸看起來更修長動人。她甚至還纏着她剛出院的堂姐周詩雅幫忙參考過意見,
但路鹿一出現,很明顯的,就連不遠處的周嘉年這種整天打游戲的姐控的視線都落過去了。
程铛看了眼周漾玥的臉色,趕緊說了句:“路鹿,外套放這邊。”
路游游笑着走過去,她睫毛格外濃密纖長,笑起來眼尾的淚痣便更加靈動起來,美豔性感:“謝謝啊。”
“謝什麽,都是同一個系的。”大美人就這麽走了過來,程铛神色卻倏然僵硬起來。
因為随着路鹿一過來,大部分的男生視線随着她移動,都落到這個角落裏來了。
周漾玥精心打扮過了倒是還好,頂多被比下去。可她和孫曼這種路人長相的,便立馬被襯得灰頭土臉,連丫鬟也不如了。
程铛再次看了眼周漾玥。周漾玥雖然抱着手臂滿臉不耐煩,可不知是出于公衆場合還是怎樣,她竟然憋住了火,什麽也沒說。
這要放在之前,周漾玥早就發作了。難道是因為號碼牌落在了沈菱菱手上,所以她現在把沈菱菱當成頭號敵人,反而不那麽針對路鹿了?
真是傻得可以,程铛扯起嘴角。
程铛等路游游挂好大衣後,迎了上去,低頭欣賞地看着路游游身上的V領長裙,不由得驚嘆道:“路鹿,你在哪裏買的啊,真好看,一定很貴吧?”
一旁的孫曼和周漾玥本來注意力都落在路游游臉上,聽她這麽一開口,頓時都朝着路游游身上的裙子看去。
燈光下銀色長裙宛如水光潋滟,看起來絕非之前路鹿所穿的那種實惠的普通貨。
孫曼眼神晃了一下,閃過一瞬間的驚豔,但回過神來立馬切了一聲:“買不起牌子貨就別穿呗,還穿高仿,不嫌丢人?”
路游游擡頭看她:“你眼睛是钛合金鑒定儀?你怎麽就知道是高仿?”
孫曼立馬用“明知故問?”的眼神看向她:“住五環老居民區的人能買得起幾萬塊的裙子?”
“先不說我住哪裏,即便我住老居民區,難道就不能買貴的買好看的?”路游游無法理解這個人的思維:“還是說你自個兒買東西時,需要提供房産證才能買?不提供櫃姐就将你亂棍打出去?”
孫曼被哽了一下,臉上顯而易見地蹭蹭來了怒氣。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什麽五環老居民區?”周嘉年穿深藍色西裝,還打了領結,頭發用發膠梳起,他本來長得就挺美少年,少了幾分平日裏的嚣張跋扈,看起來倒是還挺人五人六的。
他拿着一塊蛋糕走過來,莫名其妙地看向路鹿,問:“你不是早就已經搬到了風華庭了嗎?”
他也是在周嘉森調查到路倪資料之後才知道,路鹿那天晚上之所以會出現在那一塊兒,原來是已經搬過去了。
周嘉年這話一說,孫曼和程铛震驚地看向路游游。
周嘉年這句話每個字她們都聽得懂,怎麽組合在一起宛如在人頭頂劈了一道。
“那裏不是全市最貴的地段,你怎麽會搬過去?”孫曼心裏發着虛。上次見路鹿在家訪資料上填寫地址,她們還嘲諷路鹿打腫臉充胖子來着。
程铛也完全不信,但她抿着唇看着路游游沒說話。
路游游覺得很沒意思:“我住哪裏還需要向你們通傳一聲不成?你倆太平洋的警察啊?”
孫曼道:“不是,就是關心一下——”
周嘉年也看孫曼和程铛兩人煩得很,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倆一眼,“你倆誰啊,嗡嗡嗡嗡的,吵死了。我家就住那附近,我能不知道嗎?你這是在質疑我?”
他從查到的資料上知道路家是中了彩票,忽然成了暴發戶,才搬到那邊的。
但這話他跟這倆人說他是閑得蛋疼嗎,還讓這兩人繼續編排路鹿……和路倪?
孫曼一下子臉色都白了。
周家雖然比不上宋家,但周嘉年也算家世很不錯了。所以她和程铛才一直跟着周嘉年的堂妹周漾玥當跟班,無非周漾玥時不時送她們一些過季的奢侈品。
從周嘉年口裏說出來的這話,她們的确沒辦法反駁。
但孫曼懷疑是不是因為周嘉年喜歡路鹿,所以才為路鹿睜着眼睛說瞎話。
“哥。”周漾玥瞪向周嘉年,心裏窩着火,這堂哥幹嘛呢,不是明明很讨厭路家嗎?以前明明在學校裏和路鹿都沒什麽交集,現在突然維護起路鹿,是不是失心瘋了?
“你今天是吃了槍藥了?好端端的怼我朋友?”
“喝你的紅酒,別被人當槍使還蠢不自知。”周嘉年把她手裏的紅酒往她嘴裏一灌,瞥了眼程铛。
程铛心中一個咯噔,悄悄退了兩步,竭力不引人注意。
周漾玥厭惡地看了路游游一眼,還想抱怨什麽,但她視線忽然落在路游游的手腕上,倏然就噤聲了。
那手鏈的牌子她認識,五六萬一條,價格倒是其次,主要是小衆設計,有價無市,每條都是孤品,不可能有仿版。
路鹿住哪裏能瞎掰,但手腕上的手鏈卻是明晃晃的做不了假。
五六萬對大學生而言可算是很大一筆錢了,就算是她也不會随随便便花在一條手鏈上。畢竟主要有錢的還是周嘉年他們家,她們家只是分一杯羹。
又有人過來攀談,路游游敷衍了兩句就打算朝着舞池中央去找人了。
就她立在這裏這麽一會兒,方才來找周漾玥預先邀舞的男生都排隊找她去了。
周漾玥看着她,臉色很不好看,被從頭到尾壓了風頭也就罷了,孫曼這個蠢貨又哪壺不提開哪壺,非得提什麽高仿房子被周嘉年上趕着打臉。一來二去幾分鐘連帶着她也像個笑話。
她想了半天,才趕緊趁着路游游徹底離開之前,拿出了點兒談資:“對了,曲家老爺子下周生日宴,今天給我們家送請柬了。”
孫曼和程铛,以及周圍的人全都愕然,注意力登時被周漾玥給吸引過去了。
“曲家?哪個曲家?”
“就是前幾個月剛回國的那個曲家?幾乎全國的奢侈品線下渠道都是他們家的。”
“那種生日宴能去的人豈不是全都是非富即貴?”
提起這事兒周嘉年也覺得奇怪。
在商廈裏曲家二少很明顯對他和周詩雅、汪怡荷兩人很厭惡。
可為什麽轉頭曲家大少就邀請他們周家全家去生日宴?
他沒說白天被曲家瘋瘋癫癫的二少拿劍砍那事兒,周漾玥也就不知道。
路游游也有些意外,回頭看了她一眼。
周漾玥睨了路游游一眼,兀自得意,提高聲音道:“那可不是,還是金色的請柬,請我們周家上上下下全都去。”
周圍發出驚呼聲,頓時有人圍了過去,想套近乎。
路游游同情地看了周漾玥一眼,雖然不知道曲問骅要做什麽,但是想來曲問骅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轉身走了。
舞會還沒開始,迎面就見到邴辭也正尋找自己,他白襯衣束進黑色西裝褲裏,個子很高,雖然戴了張深藍色面具,但站在人群中還是鶴立雞群,很好認。
他一眼認出路游游,臉上不由自主挂起笑容,撥開人群朝這邊走過來。
角落裏許多人等待着舞會開始,但不知道為什麽,距離開始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宋初白還遲遲沒來。
他作為學生會會長,要和高價買到他的號碼牌的沈菱菱跳第一支舞,作為開舞的。
沈菱菱拿着號碼牌,提着裙角站在燈光中心,她穿一襲粉紅魚尾裙,今天打扮驚豔,但臉上卻笑得很勉強。
她頻頻朝正門口看去,但陸續有男生進來,卻唯獨沒看到宋初白的身影。
外面天色都暗下來了,路燈升起,落在別墅前一片光暈。
“啪”飛镖已經被宋初白扔沒了,他最後看了眼手機,終于将一直捏在手裏的手機往沙發上一扔,面無表情地走到冰箱前拿了瓶礦泉水出來。
趙一昇與衛楠一個穿騷氣的燕尾服,一個照常穿明黃色兜帽衛衣,已經關掉游戲機,摸了鑰匙打算出門。
臨走前衛楠忍不住看向他:“初哥,你真不去啊。”
那今晚多沒意思啊,估計整個S大的女生都要敗興而歸。
趙一昇搭着衛楠的肩膀,一邊對着玄關處的落地鏡往自己頭上抹發膠,一邊翻了翻手機,道:“網上到處都已經傳開了,今晚是你和沈菱菱跳第一支舞,她買了你的號碼牌,你不去她和誰跳啊?”
宋初白瞥了他一眼,擰開蓋,仰頭灌了一口,從兜裏摸出張47號的號碼牌,隔空丢給趙一昇。
趙一昇連忙松開衛楠的肩膀,雙手接住,看了眼手心裏的東西,“卧槽”一聲,“你給我了?那可是校花啊!”
趙一昇樂了,甚至有點激動,看向衛楠:“我能和校花跳今晚的第一支舞了?!”
衛楠拍了拍他的臉:“別犯傻,即便跳了沈菱菱那心高氣傲的也不會看上你。”
衛楠看着宋初白拿着礦泉水,轉身像是要回房間的樣子,忽然靈光一閃,道:“對了,路鹿好像也去了,我剛才在論壇上刷到她的圖了!”
趙一昇把號碼牌農民揣在手心裏:“她不是都把號碼牌高價賣了嗎?還怎麽去?”
“那就不知道了。”衛楠看向宋初白的背影,音量擡高了幾分,道:“但剛剛看到有人po了她坐在物資部那部長——那小子叫啥來着,邴辭,對,有人po了她坐在邴辭的自行車後座笑的照片。她今晚穿銀色長裙,那叫一個驚豔,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化妝。”
宋初白的背影頓住了。
過了五秒鐘。
他忽然轉過身來。
他皺起眉,四處看了看,像是在找東西。
衛楠“咦”了一聲:“初哥,你在找什麽?”
宋初白擡起頭,鎮定道:“我好像有東西落在舞會會堂那邊,得去一趟。”
衛楠抱起手臂靠在趙一昇身上,笑起來:“落了什麽東西啊,我們幫你帶回來不就是了嘛?”
宋初白不理他,徑直朝二樓房間走去,眉眼冷淡:“我去換衣服,三分鐘,你別廢話,去把車子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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