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貓知道（利漾&狄漾）

摻著鴿子灰的淺藍色布滿整個天空，尚未蘇醒的早晨泛著慵懶平和的色調。

褐色枝桠上鍍著沒有溫度的日光，麻雀落在上面時，發出「啪嗒」的幹枯斷裂聲。

那是寒假開始沒多久的一天早晨，褚冥漾像往常一樣匆匆忙忙地沖出門。

他和喵喵約好一起去音像店。

那裏的店員是他們守世界的同班同學，他們三個一起在那裏打工。

走到樓下，看到一只白貓。

白貓的毛色純淨，沒有摻雜一絲雜色，似是把雲朵直接裹在身上一樣。

它用幽綠的眸子緊盯著褚冥漾，一會兒，朝他走了過去，用小腦袋蹭他的腿。

褚冥漾覺得它很可愛，蹲下來撫摸它的背。

白貓把毛茸茸的長尾巴纏繞上他的手指，褚冥漾覺得癢癢的，十分享受這份陌生的親昵。

而白貓簡直像通人性一樣，又用舌頭舔他的手指。

褚冥漾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到任何像是貓主人的身影。

他從自己的書包裏掏出一些原本準備在打工期間吃的甜餅幹，掰碎了放在白貓面前。

突然，手機尖叫起來，褚冥漾手忙腳亂地接起。

是喵喵。

她問，不是說好在路口碰面嗎？怎麽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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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把這邊的情況老實說了。

喵喵興奮地尖叫。

真的嗎真的嗎？我要過來看貓貓！你等我過來！

說完就結束通話。

褚冥漾愣了一下，莞爾，便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白貓吃餅幹，沒有打擾它。

喵喵趕到，與一點也不怕生的白貓玩了一會兒，最後，在褚冥漾提醒「要遲到了」時，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貓。

他們走開幾步，白貓居然跟了上來，軟軟地叫著，咬住褚冥漾的褲腿。

喵喵瞬間淪陷。她勸褚冥漾養下這只貓，因為這只貓很黏他。

褚冥漾沒答應，嘆氣說，他沒養過，怕養死。

於是兩人一起最後看了白貓一眼，走去音像店。

這回白貓沒有跟上來。

按照店長的要求，在倉庫理完東西，做好記錄，把箱子用膠帶封好，結束這天的任務。

喵喵和褚冥漾走出店門，不料，居然又碰到一只貓。

與溫順膩人的白貓不同，這是只眼神冰冷的黑貓，渾身散發著「別過來」的警告氣息。

然而，看到褚冥漾以後，黑貓朝他走了過來。

褚冥漾像中邪一樣彎下腰伸出手。

結果，黑貓狠狠咬了他一口。

褚冥漾和喵喵走回去，黑貓跟在他們後面。褚冥漾想抱它，它的喉嚨就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大概是在警告他。

很快走到家，發現白貓居然還在。

身後的黑貓急促地叫起來，白貓懶洋洋地瞅了它一眼，又低下頭，黑貓的叫聲愈加高亢。

怕兩只貓打起來，褚冥漾急忙抱起白貓，白貓柔柔弱弱地「喵」了一聲，嘤嘤的聲音酥到他骨頭裏。

喵喵再次用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他。

你看貓貓多可憐，這麽冷的天，說不定是哪裏受傷感染了，它會被凍死餓死的。我家裏已經養了好幾只流浪貓狗了，我實在看不過來。漾漾你真的不考慮養一下嗎？

褚冥漾腦袋一熱。

好吧，我養它。

白貓好像感應到一樣，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它怎麽辦。喵喵指指黑貓。

褚冥漾又放輕腳步走過去，一邊嘴裏念叨著，你別咬我啊，我真的沒惡意啊……

可沒等他靠近多少，黑貓轉身便走。

或許這只貓貓不喜歡和人接近。喵喵說。

可它跟著我們幹什麽呢？

誰知道。

褚冥漾把白貓抱回家中。

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人味兒。

褚冥玥結婚了，去丈夫的房子住，而父母去七日游。家裏只有褚冥漾一個人。

褚冥漾想，如果被老媽念的話，就說，自己用打工的錢和零花錢來養它，而且絕對不麻煩別人。

上網查了一下養貓需要注意的事情，仔細看完。

喵喵也貼心地發來一些她養貓的經驗。

因為不知道白貓的性別，就沒有給它取名字，打算第二天去寵物醫院打疫苗的時候再問問。

接著給它洗澡。

褚冥漾把溫水小心地澆在它身上，抹上沐浴乳。

褚冥漾搔搔它的下巴，它很舒服的樣子，尾巴不知何時又纏繞上褚冥漾的手指。

很意外，白貓從始至終沒有抗拒，但因此很方便就完成了洗澡的工作。

褚冥漾去找吹風機，烘幹，倒好熱牛奶，把它安頓好，出門去買飼料。

一個小小的黑影突兀地出現在視線裏。

黑貓還在。寒風凜冽，黑貓就站在風口任風吹。

褚冥漾心一軟，沒有多想，急忙過去抱住它，把自己的外套拉鏈拉開，把黑貓放在胸口，用體溫溫暖它。

這回黑貓沒有拒絕。

把黑貓也安頓好後，他出去買好貓糧。

因為擔心兩只貓把家裏弄得一塌糊塗，他沒有去離家更遠的大型超市，也就沒有買到貓砂貓盆什麽的。

於是，在這天，褚冥漾家中多了兩位房客。

晚上，褚冥漾睡到深夜，覺得身上涼飕飕的，以為把被子踢掉了，就往旁邊摸去。

沒有摸到被子，入手的東西竟是滑溜溜的，還有熱度。

他驚悚地睜開眼睛。

然後他開始後悔自己睜眼的舉動。

全身□□的休狄正冷冷地注視他。

「你……在摸哪裏？」

褚冥漾驚慌地往另一邊躲去，卻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觸感。

熟悉的聲音響起：「褚學弟，冷靜點。」

褚冥漾哆哆嗦嗦地扭頭，看到同樣□□的阿利。

接觸到褚冥漾的眼神，阿利苦笑：「居然在這種時候變回來了呢。」

有時姐夫來這裏住，這裏有他的幾套備用衣服。

褚冥漾自己的衣服太小，所以拿來了姐夫的衣褲給他們穿。

「要不你們去我爸媽房間和姐姐的房間睡？」褚冥漾迅速地縮回了被窩裏。雖然穿著睡衣睡褲，可還是很冷。

休狄挑眉：「不用那麽麻煩。」

阿利也笑：「像剛才那樣就行，睡得挺舒服的。」

褚冥漾沒有很快回答，他覺得挺尴尬的。

一年前，他暗戀阿利，但因為覺得沒有希望，於是把感情藏起來，與此同時，休狄的追求攻勢猛烈，褚冥漾招架不住，便和休狄交往，半年後分手。

現在，一個自己曾經的無疾而終的隐晦感情的對象，一個分手半年的前男友，都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身邊。

算了，一切都過去了。

褚冥漾翻了一個白眼。

想那麽多幹嘛。

做好心理工作，褚冥漾便爽快地把被子掀開，讓他們各自睡在自己身邊。

所幸被子夠大，能夠蓋住他們三個還多出一點。

阿利告訴他，他們在出任務過程中變成貓，被「褚巡司」看到。

他們之前得罪過他姐，她只說讓他們來找褚冥漾，沒說具體該怎麽辦。

褚冥漾閉著眼，一邊聽一邊回答「嗯」。

漸漸地，阿利溫和的男聲變得模糊無序起來，如同搖籃曲一樣源源不絕地彙入他的耳中。

他只是「嗯嗯」地回答，照單全收，根本沒聽進去多少。

休狄低沉的聲音響起：「阿利，讓他睡。」

褚冥漾機械地附和：「嗯。」速度之快會讓不知情的人佩服他們的默契。

阿利笑了：「你們這樣對我，我會嫉妒的啊。」

褚冥漾昏昏沉沉地回答：「嗯。」

「切。」休狄看著一臉疲憊的褚冥漾，頓了一秒，支起上身，在他額頭印下一吻。

另一邊的阿利也效仿，在褚冥漾臉頰輕吻一下：「晚安。」

第二天早晨，褚冥漾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幾個身，覺得床上空得很。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居然又是黑貓和白貓。

「喵。」黑貓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喵。」白貓把自己的尾巴纏上褚冥漾的手指。

褚冥漾把這當作安慰。

喂給他們貓糧，他們冷冷地看著褚冥漾。

褚冥漾幹笑著聳肩，沒辦法，把自己的牛奶和麥片貢獻出來，想，這樣只能把貓糧給喵喵了，她養真貓，應該更需要這個。

他們站在餐桌上吃餅幹，顯出背部優美的弧線，讓褚冥漾忍不住想摸摸看。

他不敢摸休狄，便摸了阿利。

手接觸到白貓的背時，對方什麽反應也沒有。

褚冥漾開始很享受地撫摸他的背，極其美妙的柔滑手感讓他不舍得放手。

白貓突然回頭，沉默地望他。

褚冥漾急忙縮回了手：「對不起！因為摸起來很舒服就忍不住……啊啊阿利學長原諒我！」

作為回應，白貓眯起眼，用粉色的小舌舔了舔褚冥漾的手指。

黑貓惡狠狠地「喵」了一聲。

一天過得無驚無險，晚上睡前要給兩只「貓」洗澡。

幫阿利先洗好，然後才是休狄。

熱氣蒸騰的浴室裏只有休狄和褚冥漾。

褚冥漾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但還是硬著頭皮把手伸向黑貓。

給黑貓洗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洗好，因為休狄總是咬他，還喜歡掙紮。

突然，黑貓被白光包圍，很刺眼，褚冥漾眯起眼睛，再次睜開眼時，黑貓居然變成了休狄的原型。

他身體□□，一臉不滿，發梢淌著水。

褚冥漾傻了眼，手一松，沐浴乳！當一聲掉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動靜。

敲門聲響起。

「褚學弟，發生什麽了？」

褚冥漾踉踉跄跄地沖過去開門。

阿利也變回了原型。

褚冥漾讓他們穿上姐夫的衣服，然後一起談話。

「你們到底因為什麽變回來？又因為什麽變回去？」褚冥漾不解地問。

阿利回答：「不清楚。」

談著談著，一陣熟悉的白光出現在阿利和休狄的身體周圍。

白光消卻過後，果然，出現在眼前又是一黑一白兩只貓。

第三天，褚冥漾又要去音像店打工。

因為怕把阿利和休狄放在家裏，他們變回原型後會打起來，把自己家拆了，所以把他們帶到了音像店。

兩只美麗的貓在顯眼的地方站著，吸引了不少女顧客，店長說，幹脆你以後再來都把它們帶過來吧。

褚冥漾不禁感嘆，真是神了，他們以前出門因為長得帥總會吸引人的目光，現在變成貓了居然還是被圍觀對象。

結束工作，回到家後第一件事是換衣服。

一時沒有注意到阿利和休狄還在旁邊，他開始一件件地脫衣服脫褲子，換上更寬松的綿睡衣睡褲。

直到換完，才發現兩只貓直勾勾的眼神。

褚冥漾猛地反應過來：「對不起！我把你們當成貓了！」

話音未落，白光居然又出現了。

這算什麽？

褚冥漾看著兩個裸體的男性愣住。

晚上，白貓睡在他左邊，黑貓睡在他右邊。

怕吵到他們休息，褚冥漾很久不敢翻身。

小心地扭頭，看到兩只貓都閉著眼，背部一起一伏地無聲呼吸，似是睡著了。

褚冥漾幹脆直接側過身體，肆無忌憚地觀察起黑貓睡著的可愛模樣，然後微笑起來。

他們曾是戀人。

他們也曾睡在一起。

不過，交往半年，他們一次也沒有越界。

在野外，在動亂的夜晚，用體溫互相溫暖對方，聞著與鬼族厮殺過後殘留的血腥味，交換冰冷的吻。

而那只是曾經。

故去的時光收納著沉甸甸的情段，故作輕盈地跳入海中，卻再也沒有浮起。

一切早已過去。

褚冥漾不知不覺地伸出手，撫摸起黑貓的背脊。

摸著摸著，陷入恍惚。他閉上眼睛，半只腳踏入夢鄉。

好像聽到了休狄的聲音。

「你倒是摸得舒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