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大雨讓城市颠倒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大雨。

眼看着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朱家萌的電話也一直打不通，王崴決定先帶王斯母親去餐廳，他站起身對王峻說：“走了，吃飯。”

王峻游戲正打得全神貫注，頭也不擡：“你們去吃吧，給我帶點。”

王崴又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當我是你們宿舍老幺啊，專門給你跑腿？”

王峻玩得入神，也顧不上理他，口中念叨着：“嗯，都行。”

王崴白了他一眼，轉身去了客廳。

“阿姨，咱們下樓吃飯吧，斯哥可能飛機延誤了，咱們一邊吃一邊等他。”

王母放下遙控器，點頭笑道：“行，行，給你添麻煩了呀。”

王崴含笑擺手，王母又問：“你弟弟不去嗎？”

王崴說：“甭管他，玩電腦呢，咱們吃完了我給他打包點回來。”

王母說：“哎喲，怎麽能為了玩電腦飯都不吃呢，我看電視裏說了，老玩電腦不好，眼睛啊頸椎啊都愛鬧毛病，外賣的餐盒也不好，回頭得胃癌！”

王崴有點無語，笑着說：“沒事，他在家爸媽老管着他，上我這來了就讓他玩會兒吧。”說着便去換鞋了，王母也不便再多說什麽。

王斯坐在車裏看着窗外，雨水順着玻璃沖刷下來，只能看到外頭斑駁閃爍的燈光，他手裏攥着手機，剛剛一一給那些發來關切慰問的藝人、記者朋友們回複了感謝的話。

這場風波應該算是過去了。下飛機的時候，朱家萌一個手滑把手機摔壞了，他無奈之下只能開了自己的手機聯系司機。結果除了幾天關機的時間裏被擋在外頭蜂擁而至的成百上千條信息外，倒是沒有如他所想會不斷的有人打電話進來，因而他判斷——這場風波應該算是過去了。

那些信息中，有兩個人的他沒有回，一個是他的母親朱秀雲，一個是王崴。王崴的信息都是帖子發出的那天發來的，前面還在玩笑取樂，後面是接連幾條的關切的語氣，之後就再沒消息了，因為那之後他已經親自趕到王斯的身邊了。而朱秀雲的信息，卻都是質問、責罵，還有幾條語音信息，皆是連哭帶罵，難以想象那是在罵她的親生兒子。

王斯心中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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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朱秀雲如果看到了那個帖子，至少會意識到自己糊裏糊塗地接受了采訪，說了錯話，被人利用，好歹會有些歉疚之意。卻沒想到她看到的只是旁人對他的中傷，同時認定了自己因此而受到了侮辱，并且就輕易相信了他真的是那種為了錢抛棄一切尊嚴的人。

而王崴，這個無條件相信自己的人，卻原來也是“心懷不軌”。他那一段突如其來的告白，甚至讓王斯開始懷疑，他究竟是真的相信他，還是只是裝作相信來博取他的好感？

他想不明白，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腦子已經轉不起來了。

王崴帶着朱秀雲到了餐廳雅間，他将菜單遞給她請她點菜，她推辭着說不會點，王崴只笑着說想吃什麽就點，為她接風。

朱秀雲又讓了幾回，才翻看起菜單，王崴便囑咐服務員沏茶，朱秀雲看着菜單上的價格，臉上有些猶豫，不知該點什麽價格的，又怕太貴不好意思，又怕太便宜給人看不起，良久，挑了一個價位便宜些的，指着菜單對服務員說：“來一個脆皮茄卷吧。”

“茄子？”王崴一愣。

“嗯。”朱秀雲笑了笑，并沒有聽出王崴的質疑，只當他嫌棄點茄子太便宜，于是又挑了一個貴的：“椒鹽羊腿。”她還是沒敢點最貴的那些。

王崴心中嘀咕，莫非她不知道王斯不吃茄子？哪有當媽的不知道兒子不吃什麽菜的呢？還是因為生王斯的氣，故意點個他不愛吃的？

朱秀雲将菜單又遞給王崴說：“你點吧，我就看着兩個挺好。”

王崴猶疑着接過菜單，點了兩個涼菜，又點了些海鮮和王斯愛吃的牛肉，朱秀雲在一旁一個勁地念叨“可以了可以了，太多了吃不了”。點好菜後，王崴又叮囑了一句“不要放辣”，服務員應承了轉身出門，朱秀雲笑問道：“你不能吃辣呀？”

王崴又是一愣。

朱秀雲自顧自的說：“也是，你嗓子傷了應該吃點清淡的。”

王崴只得順着話點了點頭。

等着上菜的過程中，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王崴越聊越覺得朱秀雲對王斯幾乎沒有任何的了解，連他參演過幾部電視劇、幾部電影都不知道，更別提他馬上要常駐的綜藝和挑大梁的偶像劇，她只是知道王斯是個明星，給她漲了臉，最近的事情又給她丢了臉，僅此而已。

王崴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麽王斯從來沒有給他講過他家的事，之前他以為是因為家境的原因王斯不願意多說，現在看來，除了那個賭徒父親，這位母親在王斯的成長中也沒有起到什麽好的作用。

上了四五道菜，王崴便招呼朱秀雲動筷子了，朱秀雲也并不客氣，絲毫沒有要再等一等王斯的意思，自顧自的大快朵頤起來。王崴看着，心中有些不快，便讓朱秀雲先吃着，自己出去打個電話。

他走到餐廳門外，外頭的雨下得更大了，餐廳裏也沒什麽客人，倒是外賣員忙裏忙外的一直在打包送貨，路上也沒有行人，只偶爾有一兩輛豪車穿梭在雨幕中，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位歌壇小天王正望着路燈下的雨發呆。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煙和打火機，這是從山莊回來之後他叫楊小旭幫他買的，到現在也不過就抽過兩三支。他叼在嘴上，将煙點燃，緩緩地吸了一口，然後果不其然的又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還是學不會，只能照舊把煙吸到口腔中，然後再吐出去。他體會不到抽煙的樂趣，但是他知道王斯會抽，便也想跟着抽。正好，吸不進肺裏對身體也沒什麽影響——他是這麽想的。

一輛車緩緩停在餐廳門口，王崴下意識地想轉過臉去，不想被路人看到他抽煙的樣子，但是恍惚間又覺得車有點眼熟，仔細一看，這不是公司的車麽！果然車門打開，王斯灰着臉從車上走了下來。

兩人面面相觑，車開走了，留下一地的水花，王崴手上的煙在袅袅的飄散着，四周除了雨聲，什麽都沒有，好像全世界都詭異的寂靜着，卻又掩藏不住其中的吵鬧。王崴知道自己應該主動打個招呼，然後帶他進去見他媽媽，吃飯，說笑，回家，說不定昨晚的事就可以這麽糊弄過去了，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想過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了，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們如果能回到一天前的樣子，那就已經是美夢成真了，畢竟王斯很有可能從此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他沒有動，他不甘心，他看到王斯站在面前就不甘心了，他不甘心只和他做朋友，然後像從前一樣享受他自以為的小暧昧。他以為昨晚之後他已經可以滿足了，到過天堂看過一次，往後可以回到人間好好生活了，卻不料他再也無法安心留在人間，他想回到天堂，想永久的占領擁有面前這個人。

良久，王斯上前兩步，伸出手說：“給我一根。”

王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王斯也沒有再重複他的話。

王崴醒過神來，連忙抽出一支煙遞給王斯，又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王斯叼着煙靠近王崴的手，他無法抑制自己的顫抖，大拇指撥了幾次火石也沒點着火，王斯看了他一眼，從他嘴上拿下來他的煙，用他的煙引燃了自己的煙，又把煙遞回去。

王崴讷讷地接過煙，王斯轉頭也看着雨中的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将煙霧噴向雨中。

王崴看得呆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靜靜地吸完了煙，掐滅煙頭，王斯說：“進去吧。”

王崴點點頭，轉身走進餐廳。

進門的瞬間，王斯擡手攬住王崴的背，輕輕在他臂膀上拍了拍。

王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确定這個舉動是表達友好、感謝還是安撫，但是他很确定的是，這之中一定包含着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