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只是遲到了

十一月中旬，學校舉辦了第二十七屆英語演講比賽，清晨作為上一屆冠軍得主受邀擔任評委并作開場發言。那一口流利地英文瞬間征服了臺下一衆學弟學妹，熱烈而持久的掌聲響徹整個大廳。

清晨雖一貫避世離俗，但對這種利國利民無傷大雅活動還是相對支持的。用她的話說這年代的孩子都被媒體和游戲糟蹋了，好不容易出現幾個愛學習的，要多多鼓勵。

比賽結束後一參賽選手擋住了清晨的去路。稚氣未脫的臉，穿着與這年齡不相符的西裝，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學姐，我叫樂楊。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男孩滿臉期待。

“你随意，”清晨微笑。

“那我可以追你嗎？”男孩紅着臉，幾分腼腆，卻直視着清晨。

清晨錯愕地看着這張清澈的笑臉，心跳漏了半拍。轉瞬，恢複往常的淡漠。

“不可以，”她微笑。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快步離開。

“我不會放棄的！”天真而倔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清晨沒有回頭。

此後，六號樓下時常守着一個少年，白球鞋，運動衫，鴨舌帽。或拎着一提水果，或抱着一個禮盒，或捧着幾朵鮮花。當看見我們幾個手挽手出現時，便笑容燦爛的走過來。

男孩立定在清晨面前，“清晨，我給你買了些吃的。”

清晨看了一眼花花綠綠的包裝紙，“我不吃零食，謝謝。”說完轉身上樓。男孩站在原地無所适從。

程一看不下去了，“沒關系，我幫她吃，”說着接過那堆小食品，“小帥哥，知道追女孩最重要的是什麽嗎？就是先搞定她的閨蜜！你已經成功獲得了我的支持，fighting!”說完沖男孩揮了揮拳頭。

程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真的是登峰造極。

男孩高興地連連點頭，像是獲得岳母贊賞的準女婿，“謝謝學姐！我會加油的！”

程一三步兩步趕上清晨，嬉皮笑臉道，“美妞，我看這小夥兒挺不錯的，陽光，幹淨，還實誠。反正路力也不在，你就再處一個呗，處不好再分不就完了嘛，何必那麽認真呢。俗話說人生苦短，行樂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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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停步，扭頭冷冷盯着程一，程一立刻噤了聲，擠出一個猙獰的笑。看清晨走遠，恨恨地罵道，“冰山，絕緣體，冷血動物！”

程一一直不看好清晨和路力。她一直用說笑的口吻表達所有的情緒和态度，于是就連反複斟酌反複思慮過後的心語也都變成了玩笑話。她并不在乎這些，她的處世哲學，就是讓一切簡單化，輕松化。

後來清晨為了避開男孩，中午不再回宿舍，晚上很晚才從圖書館回來。

又一堂teamwork課結束，明悅已挎上書包，坐在桌子上氣定神閑地看我收拾東西。

“你說你竟然在選修課上做專業課的作業，如此厚此薄彼是有悖全面發展素質教育的。”

“那也比你打一堂課的游戲強。”

他吸了吸鼻子沒反駁。過了兩秒，他換了溫和的語氣，“明天我生日。”

教室人已走得差不多了，門外一片嘈雜，屋內卻很安靜。

我擡頭看着他，“你這是在讨禮物嗎？現在才說，我可沒準備，不許哭。”

“那你明天中午陪我吃飯。”

“大家一起嗎？”

“不，就我們倆。別告訴他們。”

“為什麽？”

他撓了撓頭，“特別的日子，我不喜歡人多。”

我“噗嗤”笑了，“別玩兒深沉，這不是你的style。”

明悅是那種會讓人感覺很自在的朋友，可以兩小時不間斷地聊天，有說不完的話；也可以各自神游，一直沉默地坐着也不覺尴尬；所以即使跟他獨處，也總是愉快的。當時的我并沒有領悟，一生能遇到這樣一個讓你簡簡單單做自己的朋友，有多麽難得。

從七月坊出來，天空飄起了雪。我伸手接住幾瓣雪花，還沒收回眼前，已被我的體溫融化，只有絲絲涼意證明它們真的在我掌心停靠過。

“你又沒帶手套，”明悅皺了皺眉，取下自己的手套遞給我。

“這麽醜，我不要。”

“良駒配好鞍。至于你這匹驽馬，就別那麽挑了。”明悅說着把我的手塞進去。

落雪紛飛的街頭，萬物被罩上一層淺淺的朦胧，車輛緩慢駛過，像是怕驚醒了路邊沉睡的梧桐。

明悅突然駐足，我回頭看他，“怎麽了？”

“雨木，做我女朋友怎麽樣？”明悅認真而聚焦地看着我。

游戲人生的孩子嚴肅起來總是讓人無所适從。我的大腦有幾秒的凝滞，他的表情讓我無法懷疑他是在玩笑，然而這一刻，我多麽希望它只是個玩笑。

“然後明天變成你的前女友？”我盡可能用調侃的語氣回應。

“這麽說今天你是答應啦？！”他故作驚喜道。

“答應你個頭！”我哭笑不得，不再理他，轉身往前趕了幾步。我知道我在害怕什麽，我以為明悅也知道，會适時用他慣有的娛樂态度做一個輕松地收場，比如一句“我逗你玩兒呢，看把你興奮的”，可是他沒有。

“雨木，你喜歡他。”我回頭，迎上明悅依然認真的表情，卻多了幾分犀利，少了幾分溫度。他用的陳述句，不容置疑的語氣。我想質問“他”是誰，卻開不了口。只有掩飾不住的心慌從眉頭蔓延至手心。我移開視線，快步逃離了現場。慶幸，明悅沒有追上來。

之後很多天明悅沒有來找我，選修課也缺席。

“小白臉有新女朋友啦”，程一打趣道。我淡淡一笑。

愛情裏最難辦的命題，不是我愛的人不愛我，或愛我的人我不愛；而是愛我或者我愛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表白或被表白以後，結局可能不是談一場戀愛，而是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

《冬天的秘密》出現時，多少人淚流滿面。

又一堂團隊課結束後，老師叫住我，“明悅是你的搭檔吧？告訴他，下周最後一堂課，他再缺席，這個學分就沒有了。”

回到宿舍，我盯着那個號碼良久，卻始終沒有勇氣撥出去。我要說什麽呢？他會如何反應呢？

我瞥到桌子上那雙淺灰色羊絨手套，突然有了打電話的借口。

幾乎同一時間，手機響了，屏幕閃爍着來電提醒，是明悅。

“美妞，你就不能主動一次麽？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跟我死生不複相見啦……”

“我的手套你什麽時候還我？該不會起了賊心想據為己有吧……”

我聽着那邊依舊诙諧依舊調戲的聲音，那麽熟悉，眼淚無聲淌下來。

這麽多年，明悅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異性朋友；唯一一個相處時，我可以不講理，可以發脾氣，可以為所欲為的男生。

對于他的喜歡，我是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

如果可以選擇，我多麽希望在尚哲之前遇見他。

在感情裏，很多人的出局，只是因為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