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遷怒

自從那一事揭過之後,荊淼與謝道表面瞧着依舊如往常那般,私下卻親近了許多。

虞思萌天真爛漫,不懂他們大人之間的糾葛,只是生性敏銳,發覺荊淼近來像是心情好了許多,飯桌上也會與他們談笑。謝道倒是聽得懂那些笑語,虞思萌有時聽得一知半解,也咧着嘴傻笑,荊淼問她知不知道笑什麽,她也答不上來,只說是高興才想笑。

荊淼待虞思萌稱不上十分好,但也稱不上不好,好在虞思萌一直覺着他性情冷若冰霜,也不會黏着他,倒叫荊淼松了口氣。只是不知怎的,荊淼雖沒做過什麽,虞思萌待他卻一直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也不是懼怕,就像是不想惹荊淼生氣似得。

有時候謝道還要取笑,說荊淼被師妹寵着,荊淼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一日與往常也沒有什麽格外的不同,只是尤為風清雲淨,陽光溫暖和煦,荊淼躺在一塊頑石上懶洋洋的曬着太陽,他一手掩着眼睛避過強光,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下來,倦意不知不覺就襲上了身體,他無意識的翻過身,便枕着右臂俯在石上睡着了。

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忽覺有人推了推自己,一開雙眸,只瞧見虞思萌紅潤的小臉出現在眼前,又濃又密的睫毛撲扇撲扇的眨巴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神色之中頗有幾分委屈。

“師妹?”荊淼還未徹底清醒過來,只是微微側坐起身來,用手撫了撫額頭,淡淡道,“你怎麽了?”

“師兄。”虞思萌便爬到石頭上來,她輕輕拽了拽荊淼的袖子,面容上委屈之色漸濃,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甘梧把我的劍拿走了。”她話音剛落,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就噘着嘴泫然欲泣,強忍着不肯哭出聲來。

說起這件事,也是有些好笑,虞思萌不知道為什麽與甘梧極不對盤,一人一猴撞上,便如貓咪打架似得非要互相撓一頓不可,如果謝道與荊淼在還好,若是不在,那就真是無法無天,非要分出個勝負來不可了。

“又是甘梧……”荊淼捏了袖子為虞思萌擦了擦眼睛,見她眼圈紅紅,實在可憐的很,便将她抱在懷裏,從石頭上翩然躍下。虞思萌從未被荊淼抱過,一下子又驚又喜,呆了半晌,忽然環住荊淼的脖子,緊緊抱住依偎在他懷裏,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師兄!甘梧是壞猴子!”

荊淼只得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微微嘆了口氣:“別哭了,師兄這就帶你去找甘梧算賬,師尊呢?”

“師尊說他去昀庚殿有事,”虞思萌小小的身體一顫一顫的,抽抽噎噎道,“師尊剛走,壞甘梧就把我的劍搶走了。”

昀庚殿?

荊淼摸了摸虞思萌的頭,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始終也沒有想出什麽重要事情來。

但這一切等謝道回來也就知道了,他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是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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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梧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荊淼便抱着虞思萌走到她慣常練劍的地方,一邊走便一邊喊甘梧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見甘梧,便微微沉下臉來,冷冷道:“甘梧,你再不出來,我便要生氣了。”

好久也沒有聲音,荊淼便微微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時忽聽得草叢之中一片悉悉索索,一團雪白抱着一柄小木劍咕嚕嚕滾了出來,直直撞上荊淼的腿,它擡起頭沖着荊淼惱怒暴躁的吱吱叫了幾聲,正是甘梧。

“哎呀,我的劍。”虞思萌抹了抹眼淚,歡歡喜喜的叫道。

荊淼便将她放下來,屈膝沖甘梧伸出了手,軟下了聲音:“甘梧,把劍給我。”

甘梧吱吱叫了兩聲,退後了兩步,見荊淼慢慢把兩條眉毛皺起,又心不甘情不願的上前兩步,将小木劍丢在了地上。它憤怒無比的叫了幾聲,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果子砸在荊淼身上,将身體一擡,便飛沒入草叢之中,又是一陣窸窣,悄然沒了動靜。

虞思萌撿起自己的小木劍,喜不自勝的擦了又擦,抱在懷裏回頭來看荊淼,喜滋滋的軟聲道:“師兄,你瞧,我的小木劍。”她頓了頓,忽然又揪住了荊淼的衣裳,一臉擔心道,“師兄,你的衣服髒了。”

被果子砸中,果肉與汁水迸濺,粘在衣服上自然是會髒的,但荊淼心中明白的很,甘梧并不是任性妄為的性子,它這般不喜歡虞思萌,定然是事出有因。它砸自己的是紅果,紅果……紅果,是謝道,荊淼若有所思的站了起來。

甘梧是在為師尊鳴不平,它是在為師尊生氣。

“師妹,你在這兒呆着,師兄去看看甘梧。”荊淼叮囑道,已往甘梧離開的地方走去。

虞思萌站在原地抱着自己的小劍,乖乖點頭道:“好,萌萌聽話。”

這次甘梧并不難找,荊淼在林叢裏看見它孤零零的坐在峰崖邊,便走過去與它一塊兒坐下。甘梧看起來有點憂郁,圓亮的大眼睛裏滿懷惆悵,見荊淼坐下,便低低的叫了兩聲,賭氣般的往邊上挪了挪。

“甘梧,你為什麽總要找思萌的麻煩?”荊淼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甘梧的毛,甘梧吼了一聲,卻也沒有拒絕。

“她一個小娃娃,又是哪裏得罪你了?”荊淼輕輕拍了拍甘梧的肩膀,雪猴微微歪過身體,整個倒在了荊淼的腿上。它吱吱叫了兩聲,忽然蹦起來,做了個跪下的姿勢,又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突然又跳了幾圈,背手做出謝道平日的模樣來。

荊淼一看,便知甘梧是在說虞思萌拜入謝道門下,約莫是在生氣天殘老人要謝道收虞思萌的事,他心中對此事也是很不好受的,便柔聲道:“甘梧,這事是我任性,才叫師尊為難,你要怪便怪我吧,思萌只是個孩子,你何必遷怒她呢。”

甘梧聽了,忽然又安靜下來,一下子蹿上了荊淼的肩膀,抱着他的頭,用小手摸了摸荊淼的頭發,吱吱的叫了幾聲,聲音已經溫柔下來了。

它少見這般溫情款款,想來是不願荊淼自責,荊淼便閉着眸,輕輕嘆了一聲。

“好甘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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