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誰先動了心21

近來程迎夏憂心忡忡。

她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和小花說這件令人難以啓齒的事, 自己明明是個勇敢的人，可對方若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這份勇氣便要大打折扣, 不自覺拉扯着她想要後退一步, 退居最近的安全線，做全力等待的那一方。

而且小花最近也不怎麽理她，消息總是很晚才回, 一星期也約不上幾次飯, 這是前些日子故意冷落她所以遭報應了嗎？

程迎夏按理也能理解小花, 小花不管在何種事情上一直很努力, 才入學便選修了雙學位, 課餘還給自己攬了許多活, 忙裏忙外, 比她當年猶之更甚，如此拼命讓人看着都心疼。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是...

妹妹這個騙子啊，當初說好因為自己才來的C大，怎麽人都來了又不搭理自己，害得自己像個久居深閨的怨婦，天天盼着她的寵幸。

可不就是嘛，程迎夏都已經讀大四了, 該學的早都學完了，稀稀拉拉一個星期排了幾節課，看着不怎麽重要卻還是要上, 不在學校待着來回跑很麻煩，在學校待着又徹底閑了下來，無所事事, 特別是程迎夏這樣勤勤懇懇了三年的人，畢業也沒有考研或出國留學的打算，一閑下來便是無邊的空虛漫漫圍繞着她，連帶着食欲大減，茶飯也不香了。

她很閑，腦袋空空的時候就想到小花了。

圖書館裏一如既往的安靜，大家都在埋頭或塗或寫或看，只有程迎夏坐在自修室靠窗的位置呆看着窗外廣場上人來人往，心思沒在桌上攤開的書裏，早就飛走了。

作為一個有公德心的人，在自修室裏手機須得靜音，所以來消息的時候只能看到桌上手機的屏幕忽而亮起，程迎夏餘光瞧見了，瞬間收回游離的視線伸手夠它。

妹妹回消息了。

［姐姐：妹妹，現在在哪個教室上課？］

［妹妹：北區408教室］

程迎夏探頭望了眼不遠處的教學樓，距離很近，隐約還能瞧見408室的外窗。

［姐姐：下節課還在那兒嗎？］

［妹妹：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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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你等我］

沒多經思考回了消息，程迎夏快速收拾完東西匆匆往外走，小花上課從不玩手機，現在時間也顯示正好是課間，她現在過去的話還能趕在上課前和小花碰面，不至于課上到一半鑽進去顯得尴尬又引人注目。

不過就算課間的話也挺引人注目的，她才邁進教室就有一群人視線黏了上來，雖然是同院的學姐，但中間隔了三屆，聯系已經不大了，程迎夏在她們印象裏是傳說中的優秀學姐，教室裏的人大多都是不認識的，只是因為熟人堆裏出現陌生面孔才好奇看了兩眼，經常逛學校論壇而認出她來的只敢偷看兩眼再激動地同周圍的人竊竊私語。

程迎夏就是注意到這些目光也未回看一眼，進門先往第一排看，果然小花就坐在那裏，她一定是樂意坐前排的那個人。

大家都不喜歡坐前面，第一排稀稀拉拉久就坐了幾個人，小花身旁的位置自然而然空了下來，程迎夏徑直往那邊走，看樣子是要搶占先機。

而在她進門的同時，小花就已經看了過來。

程迎夏現在火急火燎地來找自己，小花是慌張的，她不知道程迎夏在想什麽，不知道程迎夏會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程迎夏。

姐姐的心思太過于明顯而外露了。這不可以。

不同于小花的忐忑，程迎夏現在很開心，放下包便在旁邊坐下，只是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手在口袋裏探了探，掏出東西來，程迎夏才歪頭對着小花說：“嘴張開。”

沒聽到自己不想聽的那些話。小花乖乖張開嘴的同時暗自松了一口氣。

程迎夏給小花喂了一粒糖。

小花把它含在舌尖，感受到陣陣清涼來襲，這才知道是薄荷糖，姐姐喜歡的薄荷味。

程迎夏微微一笑，托腮欣賞着她小小的紅唇微抿着，能想象到她嘴裏現在和自己一樣，是充斥着薄荷的味道。

“媽媽昨天打電話說我了。”程迎夏說。

小花：“說什麽了？”

程迎夏：“說我們怎麽好久都沒有回家看看她，太沒良心了。”

她問：“怎麽樣，明天周六，我們一起回家嗎？”

程迎夏的目光裏滿懷期待，小花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在思索，再開口卻不是程迎夏以為的那些話。

“明天有點事，可能不能和姐姐一起回去了。”

“什麽事？”程迎夏難免有些失落。

“校裏有一場比賽，我入圍了。”小花如實答着。

程迎夏不情不願：“好吧。”

小花看着程迎夏略帶失落的臉，有些許想改變主意了，她從來不願意讓程迎夏産生絲毫不快的情緒，若在往常，程迎夏說什麽她都會照辦，即使放棄自己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只為博得對方的開心，可她現在已經在盡量克制自己不再為程迎夏丢了原則。

不要離的太近，太近了，最後誰也走不出來。

完全不清楚這些背地裏的掙紮，程迎夏還在哀愁什麽時候能逼得對方開口，還是說等不到那一天自己先丢盔棄甲迎上去擁抱她看似堅硬又柔軟的纖弱身軀。

她還能等到嗎？

程迎夏不自覺開始擡起唇角，眉眼帶着笑，她只盼着妹妹能夠感受到，哪怕給自己一點點的回應，也能讓她接收到信號，做好迎接的準備。

沒關系的，她可以邊走邊等。

帶着點刻意誘導的意味，她輕輕又柔柔地說：“把手給我。”

小花呆呆看了她一眼，桌上的手捏着筆杆更緊了些，可筆套堅硬的外殼不及程迎夏眼底萬分之一的柔軟，最後還是沒能經起誘惑遲疑探出了手，攤開在兩人面前。

程迎夏上前接住将它握在手裏，相連着置于腿上，拇指輕輕摩挲對方手心的細肉，心軟的一塌糊塗。

小花慣是喜歡變色的耳朵此刻又變得紅通通的，臉好像也緊張地僵硬起來，表情在瞬間凍結，程迎夏心底叫嚣着太可愛了！面上卻強裝着鎮定，眼神再入迷了三分，想要看進對面人的心裏。

薄唇輕啓，她含笑問：“感受到了嗎？”

不同于程迎夏的直白熱情，小花在忙着躲閃那樣明目張膽的眼神，一眼過後不敢再多看，低着頭抑制不安分的心跳，說出來的話也是一句真假難辨的：“什麽？”

幾個星期以來程迎夏的表現盡入眼中，她已經不會懷疑程迎夏是喜歡上了別的人，而知道對方惦念的那個人是自己...可這樣的結果，比是別的什麽人還要讓她更難過一些。

她怎麽敢有回應。

“沒什麽。”程迎夏也就遷就她的逃避和閃躲，适時轉移話題，“冷嗎？”

“我不冷，”小花搖搖頭，感受到手心的冰冷，終于舍得回頭看她，“你的手為什麽這麽冰？”

“剛剛坐窗邊，吹了會兒風。”程迎夏捉起那只手放到了自己臉上，“你看我臉也是涼的，冷死了。”

她明明只是想裝委屈博取一點可憐的同情，可溫暖的手心貼上一邊臉，熱氣傳來，染得她眼睛也跟着熱熱的，說着說着還真就撅起嘴覺得自己委屈起來。

或許是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太過惹人，又或許是被勾的失了神智，小花拿起另一只手也蓋到了她另一只臉上，緊緊貼着，緊緊捂着。

“嗯，我給你暖暖...別哭了。”

程迎夏吸溜了下鼻子，生生把淚憋了回去：“好嘛。”

她也覺得衆目睽睽之下真哭出來蠻丢人的。

氣氛有股子難言的沉默，旁人的七嘴八舌都沒能将其打斷，直到後來老師來了，小花見程迎夏臉捂熱了，才放開手準備上課，不過程迎夏是個愛耍賴皮的人，在桌下緊攥着她一只手沒放開，小花掙脫之後無果就随她去了。

大半節課，程迎夏一句也沒聽進去，斜趴着盯着小花看，她不信自己這麽□□裸的眼神和明目張膽的動作小花感受不到，感受不到她就一直盯一直盯，總有一天能得到回應。

而她同樣還在考慮要不要主動提及一次，看看妹妹的反應，雖知道不可操之過急把人吓跑，可妹妹要是一直想不通透，她就得一直等。

或許等着等着就黃了呢？

程迎夏想着打了個哆嗦，咬着牙暗罵自己烏鴉嘴。

小花餘光瞧見她變了臉色更加緊張，悄吸了口氣，屏息凝神，怕她又怎麽突然不開心了，好想好措辭哄着。

兩人各揣心思，等着對方下一步的動作，程迎夏東想西想還沒想明白呢，就被老師cue了。

“程迎夏，你來答這道題。”

她的臉瞬間垮了：“啊老師？這不合适吧？”

老師一笑：“哪不合适了？你作為學姐給學弟學妹帶個好頭。”

教室裏一群人在老師喊話的瞬間就被吸引了視線，即使班群裏早已經傳開了程迎夏各個角度的照片，現在有了一個正當的理由，當然是看真人比較

這節課的老師與程迎夏認識，前幾年程迎夏便是他帶出來的，因為程迎夏足夠優秀，老師也因此記住了她，今天重新在大一的課堂上瞧見她，可不就逮住了嗎。

“好的老師。”程迎夏被趕鴨子上架，不得已站了起來，拉着小花的手自然而然松開，掌心一陣空落落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但老師的話又不能不理。

“您能再問一遍問題嗎？剛才沒聽清。”

老師再問了一遍：“什麽是動機？”

程迎夏花了一丁點時間在腦中提取出一串信息，流暢答道：“動機是一種心理機制，在需要的基礎上産生，引起和維持個人的行為，并将行為導向一定目标。”

老師聽完深感欣慰，管理學的課程內容本就屬文科性質的，針對一個案例長篇大論地談解決方法是個人都能胡謅出一段，反而是最基礎的專業名詞和理論知識，大多數人學完就忘，看來程迎夏基礎學的很紮實，好幾年過去了，面對提問能張口就來，準确又專業。

緊接着他又抛了第二個問題：“那需要呢？”

程迎夏不幹了：“老師你賴皮，這都兩個問題了。”

老師笑眯眯地許諾：“你答完我就不問了。”

程迎夏撇了撇嘴，乖乖作答：“需要就是有機體在內外條件刺激下，對某些事物希望得到滿足時的一種心理緊張狀态...”

說到這，她低頭看了小花一眼，正對上她狀似崇拜的雙眸，不過一瞬被她閃躲開來，生怕自己瞧見，看穿，戳破。

小花不願讓她窺探更多的秘密，那些不能說的秘密，她想了解的秘密。

程迎夏從裏邊品到一絲缱绻，一絲似有若無的追逐與偏愛，一絲無法言說的不能夠。

她笑了笑，開始設身處地起來：“比方說我很想要某樣東西，就産生了個人需求，接着我會想方設法得到她，這個過程可能産生一種緊張感。”

“我緊張了，那麽便是真的需要了。”

好像是忘了自己正在課堂上答題，她隔着空氣和小花問答起來：“你呢？你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