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慢慢喜歡你11

離別是人生的常态, 很多道理有些時候我們能明白,卻無法做到坦然接受。

說起來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生活,打開手機也能聯系, 可對很多人來說意義已經完全不同, 這是否意味着她們再也不能在煩悶而無法自我消化的時候給可靠的姐姐打一個電話,然後在約定好的時間地點,對着她大吐苦水, 再得到一個忠實的安慰。

她們在十幾歲的時候認識成凝, 轉眼快三十了, 十幾年的光陰悄悄溜走, 她們不再是以前的她們, 信任卻随時間只增不減。

朋友這兩個字, 不僅僅是簡單的一個詞語, 真實意義總是比表面看上去大得多,而真正值得的朋友對誰來說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成凝想起了很多年前,這群小孩年齡尚淺,隔三差五在外邊惹事,又不敢讓父母知情,往往都來自己這躲着,她幫着攔下了不少的麻煩,這些在旁人看來會是累贅的事對她來說卻是枯燥生活裏有意義。

如今分別在即, 她也能笑着調侃:“再闖禍可沒人給你們收拾爛攤子了。”

“我們早就不闖禍了。”有幾人理直氣壯道。

成凝笑了笑:“我知道。”

她怎會不明白呢,當年苦着臉說“怎麽辦”的小朋友們終究也學會了說“我可以”。

“有空會回來看你們的。”

“那可說好了。”

成凝點頭,笑意愈深:“說好了。”

本身因為喜歡的姐姐要嫁人了, 大家難免有點感慨不舍,但結婚終歸是喜事,哪有不開心的道理, 不能這麽沮喪下去。

程迎夏看着一張張垮掉的臉,招了招手:“大家聽我說,成凝姐結婚是喜事啊,都開心點別掃了興,姐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再不濟想她的話我們就飛過去看她嘛,多大點事。”

一番勸說讓衆人不好的情緒慢慢都開始收斂起來,離愁別緒讓她們紛紛回憶起了雞飛狗跳的青春。

“我記得蘭蘭有一回逃課,她爸媽去學校沒發現她人不在,氣得半死,回家狠狠罵了一頓給她關了一個月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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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那回更狠,一個星期沒回家,她爸媽都找我家去了,還是我來成凝姐這把她拖回家的.......”

“就是啊,咱誰能有小夏皮,她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越管着她越浪......”

面對友人的激情吐槽,程迎夏跟着一塊笑,也不否認,她以前年輕的時候确實是蠻皮的,沒一個人跟她似的這麽作。

旁觀的小花插入不了這樣的話題,這是程迎夏的朋友圈子,她再怎麽受到寵愛,沒有一起經歷過一些事情也無法真正融入。

羨慕嗎?有的,燦爛熱烈的少年時,能不顧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她沒有體會過的人生。

但更遺憾的是這些事情她都沒能參與,她的人生,從遇到程迎夏才剛開始,而程迎夏的人生有過許許多多別的人。

某種意義上她其實還很感謝這樣的生活造就了今天的程迎夏。

程迎夏還在同朋友舉杯暢飲,滿臉嬉笑,她已經很盡力在把大家情緒往好的方向帶,但更不舍的,小花知道,是她自己。

熱鬧之間,小花擡頭的時候不經意與成凝的眼神對上了,在幽暗的光線裏顯得別有深意。

這場交流太意外了,兩人都一時愣住沒了動作。

後來成凝嘴巴張了張,無聲做了個口型,小花看懂了,說的是“好好待她”。

好好待她。

小花心中突然就升起一股怨氣,這也許是人在面對競争者時一種自發的防禦機制,本能上便産生不适,即使對方沒有惡意,也下意識的感到抵觸。

人是感情動物,也是自私的生物,自我的本能驅使了情感,告訴她要保護自己,告訴她這個時候應該不開心,那她自然而然感到不開心。

該如何做不需要別人來教導。

酒吧到了營業的點漸漸開始吵鬧起來,dj小哥哥上班的時候還跟一群人打了聲招呼,場子真正燥熱起來是在淩晨,在不知道誰的聳動下她們混入了舞池中央與不相識的男男女女共飲狂歡,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在迷人的節奏中發洩自我。

就這樣一直到天明......

天将亮的時候成凝找了代駕把爛醉如泥的小霸王們一個個送回了家,小花難得在一群人中間是清醒的,跟在後面幫扶,一聲不吭。

程迎夏被小花帶回家,安排妥帖,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和家裏打了聲招呼,連妹妹都沒有帶,獨自開車前往成凝的居所。

是昨天約好的,成凝說在走之前單獨見上一面,她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成凝的家還和從前一樣,程迎夏進門的時候瞪着眼睛四處查看,除了牆紙家具看起來像是換了新的,其餘擺設一點沒有變,牆上照片都是以前拍下來的。

以前不想回家的時候,她都是來這裏蹭吃蹭喝蹭住,幾乎把這兒當成第二個家,細數一下已經很多年沒來過了,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簡直讓她想要落淚。

“先等我一會兒。”

成凝開門放她進來後留下了一句話轉身離開,再回來的時候程迎夏正在擺弄書架上陶制的盤子。

聽到來人動靜,程迎夏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指着模樣怪異的盤子說:“成凝姐,這個你還留着呢?”

成凝點點頭,問:“還記得它麽?”

“當然記得,這盤子還是有一年我和蘭蘭她們去玩陶藝的時候DIY的,上面的小貓是我親手畫的。”

程迎夏說着說着突然被自己給逗笑了:“很醜不是?做的一點也不圓,貓畫的也醜,奇奇怪怪的都不像個盤子。”

“我在手工上好像一直沒什麽天賦。”最後她給自己下了這麽個定論。

成凝笑着搖搖頭:“不醜,不然我也不會留這麽多年。”

還用木架托舉着擺放在安全的地方,唯恐它跌下來磕了碎了,之前是放在房間裏,後來挪到了客廳的書架上。

略往前走了幾步,成凝亮出從房間裏拿出來的東西,擱在程迎夏跟前,說:“給你。”

程迎夏看到那是一串鑰匙,一瞬間明白是這間房的鑰匙。

“給我?”

“是你結婚又不是我結婚,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置辦禮物呢,你怎麽先送我套房子。”

她有點意外,有點不解,也有點不願意接受人去樓空的事實。

“收下吧,”成凝将屋內各處掃視一眼,語氣頗有不舍,“不想讓別人住進來。”

曾經希望和程迎夏有一個家的願望最後只剩一套沒有人住的空房子。

也許她想保留的不是房子,是無疾而終的感情。

拍了拍程迎夏的肩膀,她很是鄭重的說:“替我好好保管它。”

程迎夏沒吭聲,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接過鑰匙緊緊攥在手裏。

像是了結了一樁心願,成凝偷嘆了口氣,招呼程迎夏坐下,自己跑去了廚房。

程迎夏朝裏邊看了兩眼,猜到什麽,于是說:“成凝姐,不用麻煩了,我不渴。”

成凝手裏的杯子才剛剛拿出來。

“你以前可從來不介意麻煩我。”

“以前是以前嘛,”程迎夏解釋,“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成凝靜默着沒有說話,繼續往杯子裏倒了一小半的水,水是程迎夏來之前就燒好的,一直晾着,她摸了摸杯壁,溫度适宜,才拿着走了出來。

這杯水最後還是被塞進了程迎夏的手裏。

“和她最近怎麽樣?”

程迎夏撇了撇嘴,對于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和小花之間的關系很奇怪,非常奇怪,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她們早已經進入了老婦老妻的相處模式。

自從小花正式來公司上班她的衣服和飲食包括叫起床都是小花一手包辦的,極大程度上迎合了她這個懶鬼,程媽媽有些時候都看不下去讓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都老大不小了不要還像個巨嬰,老麻煩妹妹。

過了三年獨立的生活,程迎夏覺得自己已經學會安排自己,可是跟小花漸漸和好後她覺得還是妹妹好,這些生活的瑣事不費力氣,但太細節,也只有小花才能這樣了解她的每一點,包括她的那些隐藏起來偶爾作祟的壞脾氣和一身的小毛病,然後包容。

程迎夏在貪戀這份好的同時一直明白,她不是因為小花對她多好才那麽愛她,而是一個靈魂對于另一個靈魂的契合,這些事情誰都可以做,只有小花來做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有她存在的生活總能讓人感覺到幸福。

無條件接納另一個人進入自己的生活,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然而她們并沒有明确在一起。

就差那一點名分了。

“說到這個我也好苦惱,她遲遲不肯接受我。”

成凝聽此言挑了挑眉:“為什麽?因為性別?”

“不是,”程迎夏篤定地搖搖頭,“我知道她也喜歡我,但她退縮絕不是因為性別。”

想起上次酒後吐真言,小花的反應已經可以足夠證明一切,她們之間的阻礙或許并不在于性別的認知,而是在于兩個家庭。

“我們倆的情況有些特殊,她可能顧慮太多,害怕影響我們家的關系。”

“你們的情況是有些棘手,我也從未遇見過。”成凝眉頭微微皺起,像在思考,沒過多久舒展開來,“你可得把握好機會。”

時機對一段感情來說雖不是達成的必要條件,卻是結束的最好借口。

她是陪着程迎夏走過半個青春的人,可終究沒能抵過蠻不講理的愛情。明明她是先到的那個人,卻抵不過後來者居上,歸根結底,程迎夏對她沒有超過朋友之外的情誼,這一點她早就接受了。

和現在的未婚夫在一起到最後結婚是成凝自己的選擇,未婚夫對她很好,在她需要走出一段感情的時候一直陪着沒有離開。感情是千面的,誰說感動不是其中一種呢。

一邊的觸摸不及的飄渺愛情,一邊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即使她偏愛開解別人的煩惱,勸人堅持自我主張,也選擇了更容易走的一條路,甚至連試錯的勇氣都沒有。

還不及一群小朋友勇敢。

這兩人的事應該不需要她來操心,程迎夏已經足夠勇敢,而小花,她的認知裏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有堅持的毅力。

成凝此刻釋然,那點微不足道的執念,早該放下了不是。

“就不怕她跟別人跑了嗎?”

“不可能,”程迎夏堅定擺擺頭,“我和她早晚的事。”

成凝笑了笑:“這麽有自信?”

“那當然了,我可是程迎夏。”自稱程迎夏的人滿臉驕傲。

成凝看着那張臉,早已褪去了稚嫩,越來越趨近于陌生,和記憶中甚至沒有半點重疊,随意的穿着與動作也被糾正過來,變成成年人慣有的精致打扮與斟酌內斂的言行。

少年人的意氣風發變成了志在必得的穩妥,像她,又不像她,事實是這就是她,分屬于不同年齡段的她,收斂起鋒芒的程迎夏變得有富有魅力卻讓人倍感陌生。

像從前從前一樣,成凝最後一次摸了摸她柔軟的腦袋:“是啊,你可是程迎夏。”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程迎夏也有了能真正管束她的人,只是很遺憾那個人不是自己。

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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