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慢慢喜歡你20

程爸爸是個商人, 且是個成功的商人,平生閱人無數最是會看人心,更別提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

很清楚的, 他知道小花是什麽樣的性格, 比起小一的真誠坦然,小花的骨子裏多了一股執拗的勁,更要強點, 完全不像外表看起來這樣柔柔弱弱, 或許因為不願意虧欠這個家許多, 而悄悄在心裏支起了一杆秤, 記念着, 衡量着, 總想着怎麽還。

但是年輕人哪裏明白, 人情債是還不清的。

他們也從沒想過讓她去還。

要不是打心眼裏喜歡她,愛護她,怎麽會放在身邊養了這麽多年。不說要取代她親生父母的地位,至少雙方也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不是所有感情都需要有回報,他們這半路出家的父愛母愛,只要孩子們都好好長大,就已經是最大的回報。

別人的好意受着就是了,什麽事都要算的清清楚楚會很累。

況且她們也不是別人, 是親人。

程爸爸想起這些就感到頭疼。

他們老程家三個女兒,兩個都倔,小花倔強地不肯放下從前那些困苦的記憶, 以此壓在心頭像一座沉重的大山,随着年紀增長越來越重,來影響現在的生活。

而小夏也倔, 早幾年他就想将她調來總公司慢慢接手自己的事業,卻被嚴詞拒絕,說什麽都不願意,害得他得繼續撐着晚幾年才能退休。還有令人頭疼的婚姻問題,不知道已提過多少次,每次她都給搪塞過去,稱自己還年輕,還不想過早地進入新的人生階段。

這讓他有什麽辦法去管?

“這事以後再說,你和小夏自己商量都行。”程爸爸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從上了年紀,他的一些想法較以前已經溫和太多,都年過半百的人了,也不想過多安排孩子們的人生,随她們去吧,他現在只想在退休前抱上孫子。

程爸爸想向小花旁敲側擊些大女兒的情感近況,可他一生霸道慣了,也粗糙慣了,很少與人談心,更別談與小輩,真要談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小夏最近有什麽情況嗎?”能聽出來不是特別自然。

小花以為問的是工作方面,老實回答:“姐姐最近沒有出現什麽狀況,都很好,叔叔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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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不是這個意思。”程爸爸清咳了聲,拉下老臉說,“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麽往來密切的男生?”

小花心頭一震,臉色因此而變得驚詫,手指緊張地扣在一起竟隐隐有些顫抖。

聽到這裏,程爸爸的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但剛和程迎夏在一起還沒被任何人知曉的她在面對父母的無心之問時格外的做賊心虛,只能盡量讓自己鎮定平和一點,然後搖搖頭說:“沒有。”

程爸爸表情裏有些可惜。

女兒打小自由無拘,不結婚也就罷了,可連正經戀愛都沒有談過一場就不太像話了,為人父母看得着急,特別是身邊老朋友家裏的孩子一個兩個都結婚生了小孩子,令人羨慕得緊。

工作固然重要,但也得有感情生活,不然一直這樣下去成什麽了。

“你多勸勸她,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該考慮考慮了。”果然,程爸爸最後道出了小花已經猜到的字句。

即使內心開始憂慮,她也順從應下:“嗯,知道了叔叔。”

程爸爸或許也知道這種事情無法多言,反正意思已傳達到,目的達成幹脆就不再提,後面話題轉移到其他方面。

被一席交談擾亂心緒的小花卻一整個下午都在恍恍惚惚,回到分公司後少見的待在辦公桌前對着電腦什麽也沒有做,工作效率直降為零。

畢竟是自己答應下來的,不能夠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件事情,她該怎麽和姐姐說才不會惹得她生氣?

她該怎麽說服自己不去想自己才是那個“帶壞”程迎夏的罪魁禍首?

今後被家人發現這段關系的話她又該如何自處?

小花自心底生出一股寒冷。

已經晚了,回不去了,不管是她對程迎夏深埋多年的感情還是如今她對家庭造成的破壞,都已經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

歡愉與愧疚是并行的。

沒法否認和姐姐在一起的快樂,卻又在快樂之後産生更深的愧意,這種愧是深刻而無法擺脫的,極端的矛盾就像一顆□□,埋在看不見的角落,誰也不知道會在哪一天爆發。

程迎夏的安撫只能起到一時的延緩作用,問題并沒有真正被解決,她的不安也時不時會冒出頭,告訴她,你應該感到內疚。

面對程爸爸程媽媽小花總是懷着這一份不安,她好怕好怕從他們眼裏看到失望的神色,那是她最敬重的,不是親生父母卻比親生父母還要盡職盡責的人,她卻只能讓他們失望。

但小花最怕的,還是和程迎夏分離。

等到那天,渺小的一株植被因缺少光亮而枯萎死去,歸于泥土,化為灰塵,黯淡的世界因缺少亮色而如此難捱,她将花很多很多的時間才能重新生長出來,或者直接爛在地底,再也長不出來。

人的本性使然,未曾擁有的時候想去擁有,擁有之後又害怕失去,從決定和程迎夏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令她恐懼的事情就太多太多,沒辦法提前窺探的明天困難重重。

那麽結果就是今天這樣,自然産生了紛雜的情緒。

不想讓程迎夏擔心,小花花了點時間讓自己徹底冷靜,看起來是很好隐藏了起來,到兩人一起回家時程迎夏也沒有多問一句。

晚上在飯桌之上,或許是因為白日裏跟小花聊到了這個問題,程爸爸耐不住性子,吃着飯又問了本人一遍。

程迎夏停止夾菜的動作,很不耐煩的:“爸,這事咱能別老提了嗎,我心裏有數,您就別再催了。”

邊說着,邊偷看了妹妹一眼,怕她有什麽情緒。

小花兀自吃飯,面上沒有絲毫波瀾,程迎夏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但還是在桌底下悄悄尋到小花放在腿上的手握住,以表決心。

而程爸爸就知道她是這副德行,用鼻子冷哼:“數在哪裏?我怎麽沒看見?”

“數着呢,幹嘛非讓您給瞧見,”程迎夏被這反諷的語氣給刺激到,駁斥一句,之後小聲嘀咕,“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是你爸爸,不能操心你的婚姻大事嗎!”程爸爸聽見她碎碎的念叨,氣得放下了筷子。

“能能能。”程迎夏不住點頭,除此之外她也沒法再說什麽。

不出意外的,一場談話以雙方都不愉快告終,話題又被聊死。

眼見着程爸爸臉色一變再變,程媽媽不得不從中斡旋,念叨着程迎夏:“你爸這不是着急嘛,再說我們還不是為你好。”

而程迎夏此時心裏非常的不舒坦。

非常。

父母總喜歡以父母這層身份,打着“為你好”的旗號來對孩子發號施令,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他們身上,卻很少去想這樣做孩子自己會不會開心,是不是願意。

這番來自血緣至親的“好意”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一些看似合理,其實無理的要求到最後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令人進退兩難。

要說爸媽不愛她嗎?并非如此。

程迎夏從小就是泡在蜜罐裏長大的,程爸爸程媽媽對她溺愛十分,甚至寵過頭,将她養成了一個作天作地的小霸王。

但同樣的,就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才對她寄托了更多更多的期望,希望她按照自己期望的樣子活着,并且認為這樣是“為你好”。

可好在哪裏?

程迎夏越想越覺得胸悶,幹脆提前離開飯桌回房間靜靜待一會兒,至于父母後來怎麽想的,她不想再去考慮。

夜裏洗完澡,她悄悄潛進小花的房間。

小花好像也在洗澡,屋子裏沒有人,只有浴室裏邊傳來滴答水聲。

程迎夏一個人悄悄爬到了床上,等着小花從裏面出來,期間聽着耳邊不間斷的的水流聲,煩躁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安定下來。

不多時水聲停下,接着是門被打開的聲音,小花穿着她那套同款睡衣從裏邊走出來,帶着一層朦胧水汽,臉上存留着一些小水滴,欲墜不墜,襯得人臉十分嬌嫩。

直讓人想去舔一口,看是不是甜的。

小花看到自個兒床上多一個人沒有很驚訝,最近程迎夏偶爾晚上會過來陪她睡覺,或者做一些……

想到這裏小花被熱氣熏騰成紅色的臉變得更紅。

程迎夏也不說話,用無辜的眼神盯着她,勾.引的意味已經很明顯。

小花踩着拖鞋噠噠跑了過來。

程迎夏随之掀開被子,小花乖乖鑽進去但沒急着躺下坐在床頭,程迎夏便将頭挪過去依賴地靠在她懷裏。

摸着程迎夏柔軟的細發,此時的程迎夏脆弱得像個孩子。

小花問她:“不開心嗎。”

“嗯,不開心,”程迎夏悶悶的,“他們為什麽總是不能理解我。”

小花嘆一口氣:“那是因為叔叔阿姨太愛你了呀,所以看起來有點着急,但是我們不要着急,我們好好溝通好不好?”

程迎夏撅了撅嘴:“不好。”

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無法做到。

小花用手指戳一戳她的雙頰:“那我們開心一點好不好。”

“不好。”到這裏程迎夏已經有點心軟了,但嘴硬的不肯改口。

“你呢?怎麽下午回來之後就不太高興,是不是下午的時候爸爸和你說什麽了?”

小花啞然,她以為自己已經将情緒很好地隐藏起來,卻還是被發現了。好像不管她再怎麽掩飾,程迎夏總是能知道她開心或是不開心。

“叔叔今天和我說了一些話,”她說,“讓我勸勸你考慮一下結婚。”

程迎夏眉頭瞬間鎖緊:“別聽他亂說話,我能和結婚啊。”

接着她又說: “要結婚也只能和你結。”

自下而上的,程迎夏仰着頭在和她對視,小花眸子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好像被結婚這兩個字給吓到。

現在講結婚的話題好像還有點太早。

程迎夏突然就笑了,怕再吓到她,沒有再深入讨論這個大膽的議題。

雖然她已經考慮很久。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現在就和她求婚。

“下午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程迎夏玩着小花的手,問,“哭過沒有?”

小花不說話。

“嗯?”程迎夏眨眨眼催促。

“哭了。”小花說。

下午偷偷躲在公司的廁所哭了一小會兒,哭完洗把臉便偷跑出來,沒被別人瞧見。

程迎夏就知道會是這樣。

妹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個比大多數人都堅強的孩子,從不會因困難而哭泣,卻總是因為這些類似于自責的情緒偷偷掉眼淚。

哪有女孩子真的不愛哭的,沒哭對地方而已,但她可不希望妹妹的眼淚是這樣的掉法。

程迎夏心疼,又替她覺得委屈:“不是說信我的嗎?怎麽能因為我爸的一句話又動搖了呢?再這樣我可要傷心了。”

“沒有動搖。”小花很快搖頭否認。

她的語氣平淡而憂嘆:“只是覺得遇見你這件事情好像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以至于其他事情都變得艱難重重。你珍貴到我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氣才不會失去。”

“我一直相信你,因為沒有你我就什麽也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想我,沒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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