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蕭淩辦事雷厲風行,兩天三夜,彪形大漢熬不過酷刑,咬出嚴國公府世子夫人來:

“我招,我全招,行刺大皇子的事,另有頭目負責,具體部署我不太清楚……我只聽從世子夫人的話,兩千兩買通陸平言,幫助他構陷郡主私通……”

“哪個府上的世子夫人?”蕭淩冷聲斥道。

“就是,就是郡主婆家,嚴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朱氏。”彪形大漢不敢不說清楚。

蕭青青審訊室外頭聽了,難以置信:“世子夫人?”她的大嫂?

妯娌間素來不好相處,但她和大嫂,成親前沒什麽交集,成親後,立馬追随夫君去了西北,期間并未歸京,何時交惡的?

以至大嫂如此設下陷阱,謀害她?

突然,蕭青青想起什麽來,翻個白眼,冷冷一笑:“真不愧是朱家的人,一個個居心叵測,其心該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不逗留,出了牢房徑直回後院陪女兒去。

不過,途中,被追上來的蕭淩截住:

“堂姑母,這件事已經有了眉目,刺殺我的刺客,和構陷您的是同一波人,若堂姑母信得過侄兒,全權交給侄兒處理。”

蕭青青明了,蕭淩這般說,是要她不再對陸平言心軟,該怎麽處理陸平言他說了算。

對陸平言失望透頂,當年的同窗情份早沒了,蕭青青點頭道:“大皇子放心,我一介婦人不懂朝堂之事,大皇子放手去做就是。”

蕭淩心下一松:“那事情就好辦了,明日就能結案,後日,侄兒陪同堂姑母回京。”

“好。”蕭青青也想早日結案,早日擺脫謠言風波,然後早早歸京,好好修理修理她那個惡毒大嫂。

次日,案件了結,又過了幾日,沸沸揚揚傳到京城,一時輿論大爆炸,來了個驚天逆轉,世子夫人母女炸了鍋:

“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率先得到消息的小厮,戰戰兢兢匍匐在地:“陸平言卷入了刺殺大皇子案,已被就地正法。郡主提供了重要情報,救了大皇子,立下大功,被大皇子奉為上賓,皇家衛隊護送,一路風風光光回京的路上了。”

換句話說,蕭青青就算接觸了陸平言,也不是什麽舊日私情,而是大義滅親。

七年不見,一見面,就殺了對方。

如此,誰還敢說,蕭青青對陸平言舊情複燃?真的複燃,還能以刺殺皇子之罪,殺之?

要知道,謀殺皇子,不僅陸平言本人伏法,其家族也得擔責啊。

而大皇子,何許人也,年歲不大,卻廣結善緣,在民間威信頗豐,比太子殿下都備受百姓愛戴。救了大皇子,蕭青青可是俘獲了無數民心。

僅此一招,就将蕭青青洗得白白的。

什麽“舊情複燃”,什麽“不愛将軍,愛狀元郎”,全是胡扯,全是謠言,全是刺客一黨行動失敗後,對蕭青青的惡意中傷。

“見了鬼了!大皇子無緣無故竟幫了她?”世子夫人朱氏狠狠咬唇,難以置信。

嚴萱萱嘆口氣,她就知道,大皇子參與其中,他們想要做點什麽,很難如願。

想起什麽,嚴萱萱越發愁眉不展,“女兒如今擔憂的是,刺殺大皇子是重罪,咱們母女不會受牽連吧?”

陸平言都死了,他們可是陸平言幕後的人。

“哼,區區一個羽翼未豐的大皇子,還搬不倒咱們。”他們娘家是誰啊,可不是那等毫無根基的小門小戶,是當今第一豪門世家,朱國公府啊,當今皇後娘娘的娘家,當今太子殿下的母族!

大皇子,敢動嗎?

世子夫人朱氏自信得很。

“也是,”嚴萱萱若有所思,“真要受牽連,咱們母女也不會現在還好好的。”

只是,這回沒扳倒蕭青青,日後蕭青青有了防範,怕是要難上許多。

回京路上,皇家旗幟飄飄,嚴詩詩母女乘坐豪華大馬車,蕭淩高高騎在馬背上,随行在馬車旁。落在路人眼底,俨然是大皇子感恩蕭青青,甘願作“仆人”。

這一世,蕭淩願意護她娘到這個地步,嚴詩詩有過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

尤其,知曉陸平言并未死,一筆銀子打發去外地了,永不許回京。什麽“就地正法”,不過是對外的說辭,不過是為娘親造勢。

一系列幫助下,娘親平穩度過了危機。

嚴詩詩是知道好歹的,對這樣的蕭淩,感激不盡。

“蕭淩,謝謝你。”透過窗簾縫隙,偷偷看他側影,心頭謝過一千一萬遍。

從河南到京城,隊伍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似的前進,足足八日,才抵達京城。

這八日裏,嚴詩詩總是窗口偷窺蕭淩,好幾次被蕭淩撞見,羞得連忙躲了。

最後進了京,在嚴國公府大門口與蕭淩告別時,嚴詩詩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對他,半縮在娘親身後。

蕭淩騎在馬背上,看到小丫頭腼腆羞澀,他彎唇一笑。

正在這時,嚴國公府大門內傳來了歡喜的聲音:“是二弟妹和詩詩回來了!”

蕭淩一聽這個聲音,眉頭微蹙,随後再瞅一眼小詩詩,立馬策馬回宮,一眼都不願看那個聲音的主人。

嚴詩詩聽到那個聲音,心內也惡心了一下,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那個口蜜腹劍的世子夫人來了。

“大嫂……”唯有蕭青青還笑着迎了上去,連連招呼女兒,“詩詩,快來,這就是你大伯母了,快來拜見。”

嚴詩詩:……

沒想到,娘親逼到一定份上,也是個作戲高手啊。

世子夫人表裏不一,口蜜腹劍,表面上對她們母女可好了,背地裏卻專幹壞事,處處下絆子,害得娘親被流言蜚語中傷、婆媳不睦都是輕的,更過分的是,還給爹爹塞女人,絞盡腦汁破壞爹爹和娘親的愛情,最終釀成了上一世的悲劇。

嚴詩詩厭惡世子夫人,但見娘還在演戲,并未打算進門就撕破臉,想來另有打算。她也跟着作戲,躲在娘親身側,仰起臉蛋甜甜喚一聲:“大伯母。”

“诶!這就是我的詩詩啊,真可愛!”世子夫人朱氏一把摟過小詩詩,對準額頭“吧唧”親上一口。

嚴詩詩惡心萬分,身子都僵了。

世子夫人朱氏也察覺到了嚴詩詩的不對勁,心底一嗤,西北養大的土包子,親吻一下都害怕,比她家萱萱差遠了。

提到孩子啊,世子夫人朱氏可就驕傲極了,她肚子争氣啊,生下了府裏唯一的孫少爺。不像蕭青青,白白血統高貴,皇家郡主出身,一個帶把的都沒生出來,嫁進門七年了,只有嚴詩詩這麽一個賠錢貨,婆母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娘,我也要抱詩詩妹妹。”嚴萱萱搶過詩詩來,親她發頂一口,還笑着誇道,“詩詩妹妹頭發好香。”

嚴詩詩這下覺得……頭發都臭了。

這個嚴萱萱,今年十二了,也是個口蜜腹劍、表裏不一的貨色。硬要說跟她娘有何不同,恐怕是比她娘更有手腕吧。上一世傍上了恭王,當了恭王妃,還扶持她哥哥襲爵當上了國公爺。

單單這樣說,似乎看不出嚴萱萱到底有多厲害,細細掰開來品,滋味就不同了。

嚴詩詩記得,原本小姑姑和恭王是兩家默認的一對,郎情妾意,可不知為何,最後與恭王定親的居然成了嚴萱萱。

搶了親姑姑的未婚夫,你說嚴萱萱厲害不厲害?

至于她哥,早就被她娘養廢了,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纨绔,可最後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在恭王妃嚴萱萱的扶持下笑到了最後,成功襲爵了。

你說嚴萱萱厲害不厲害?

确實相當厲害,可嚴詩詩欣賞不來。尤其,她娘給自家爹爹塞女人時,嚴萱萱非但沒阻止,還主動親近那個女人,出謀劃策了。光是這一條,就注定嚴詩詩對她厭惡透頂。

所以,對上嚴萱萱的漂亮臉蛋,嚴詩詩絲毫沒覺得賞心悅目,反倒胃裏作嘔,難受得緊,面部表情都變了。

見狀,嚴萱萱面上還笑盈盈的,心裏已嘲諷開了,不愧是出生西北風沙地的土包子,出趟遠門就認生成這樣!回想她自己六七歲的時候,已能獨當一面,像個小大人似的招待各家貴女了,誰家世家夫人不誇她大氣。

嚴萱萱正腹诽來勁時,只聽“嘔……”的一聲,一股怪味撲鼻而來,還滿臉黏黏糊糊的。

待嚴萱萱回過神來,用手一摸,一臉的污穢物!竟是嚴詩詩嘔了,噴她一臉。

嚴萱萱驚得差點尖叫出聲。

但嚴萱萱到底是個慣會裝的,最後忍住了沒叫,連同心底的嫌棄和惡心一塊忍住,還扯出一個關懷的表情:“詩詩妹妹,你怎麽吐了,可是肚裏難受?還想吐嗎?”

還一邊催促丫鬟:“快去打熱水來,給我詩詩妹妹漱口,快去!”

明明她自己需要洗,出口的卻全是為了嚴詩詩。事實上,丫鬟哪敢只打一杯漱口水,定然有她一份洗臉水,可故意避而不提自己,只提嚴詩詩。這便是嚴萱萱的高明之處了,會從細節處俘獲人心。

可惜,這一世的蕭青青母女都不會再被蒙蔽,戲,白唱了。

“詩詩,還難受嗎?”蕭青青只關心女兒。

嚴詩詩虛弱地伏在娘親手臂上,眼淚汪汪的,不說話。

世子夫人朱氏安慰蕭青青:“怕是方才吐得狠了,吓着了她自個。二弟妹放心,問題應該不大,等會郎中到了,細細把把脈便知。”

蕭青青虛虛應着。

這時,幾個丫鬟提了熱水來,世子夫人朱氏殷勤得很,打發丫鬟下去,親自捧了漱口水伺候嚴詩詩,一副慈愛的長輩樣。

蕭青青見了,心知,大嫂還不知“舊情郎”的幕後真相早戳穿了,還在這扮好人呢。

嚴詩詩心底一嗤,随後乖乖巧巧湊過去漱起口來。你說嘛,上一世的仇人都親自做奴做俾捧起了漱口水,幹嘛要拒絕?

好好享受一把才是。

于是呀,嚴詩詩故意一副嫌棄自己嘴裏味道太濃的架勢,一口接一口的漱,一杯茶水完了,還嘟囔着“臭”,生生逼得最“慈愛”的大伯母又去倒了一杯來,像丫鬟似的立在跟前,一杯完了又一杯。

為了多讓大伯母當一會丫鬟,嚴詩詩也是蠻拼的,漱口的速度啊,那是相當地慢。

待三杯茶水終于漱完時,大伯母的腰都直不起來了,酸疼酸疼的。

你想想,伺候一個矮個子的六歲小娃娃漱口,大伯母的腰得彎得多低啊,三杯下去,那把老腰不酸死才怪呢!

起初,蕭青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舊情郎”的事着實惹火了她,明面上不與大嫂撕破臉,遇上這樣的好事,總要懲罰一下的。所以,大嫂主動提出伺候,就沒拒絕。

世子夫人朱氏那個騎虎難下啊,她只是做做樣子啊,一直等着蕭青青拒絕呢,哪裏料到,人家還真讓她伺候了,氣死。

“大伯母,謝謝。”末了,嚴詩詩鑽進娘親懷裏,蚊子大的聲音道謝過後,小臉蛋就徹底埋進娘親懷裏,躲起來笑了,那個樂呵啊,差點口水都笑了出來。

世子夫人朱氏怕是永遠都想不明白,她和她女兒嚴萱萱,今日是着了六歲小娃嚴詩詩的道了——

既果斷噴了嚴萱萱一臉,又酸死了大伯母的老腰,首戰告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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