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中)
“咔擦咔擦”沿筆痕剪開布料,修長的手指貼着絲滑的布料,低垂的側臉,柔和細膩,龍雲沁專心致志于手頭的工作。朱弘從身後走過,駐足,探看,他并不知道龍雲沁的職業,但從屋子裏的大量布料和輔料,也能猜到一二。朱弘悄無聲息出屋,龍雲沁回頭時,正見他彎身取走斜放在門口的考古鏟。
朱弘平素話語不多,像個寡言木讷的人。
将最後一片布料裁剪好,龍雲沁清點,摩挲。他喜歡這份工作,因為他十分享受制作過程。
想着朱弘睡在客廳,席被需要去收拾。龍雲沁離開裁桌。
客廳收拾得很幹淨,席子卷起掩在門後,被子折疊成豆腐塊似的,和枕頭一起放在藤椅上。就昨夜喝酒留在桌上的兩個空瓶子,也安然躺在垃圾桶裏。
從朱弘騎摩托車抵達家門口時,龍雲沁便留意到,雖然他膚色黑,衣服看着也洗得褪色,但是那副眼鏡,卻十分精致,而仔細看衣服料子和工藝——裁縫通病,材料和做工都比較考究。
這家夥,搞不好身世不錯。
有錢人,沒有生存壓力,可以随心所欲從事自己喜歡的職業,而很多人,只能辛苦工作,用微薄工資,極有限的私人時間去維持個人愛好。
龍雲沁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他用于糊口的技能,便是他的愛好。
走至窗前,推開木質窗戶,眺望遠處的荒地,一個小人蹲在低地裏,似乎在摸索着什麽。離小人不遠處,橫過條水溝,那裏長滿茂盛的魚腥草。
“黃胖。”
午時,站在門口喚着黃胖名字。
今早,院門一開,它便急不可耐的奔出家門,也許是在山野裏撲捕蝴蝶,忘記了歸家。
“嗷嗷”一陣低低的吠聲,黃胖蹿到眼前,擡頭一看,朱弘提着考古鏟,身上背一個大挎包,笑着走來。
“它跟我出去,這狗不怕生。”
龍雲沁彎身摸着黃胖的頭,它抖動兩只耳朵,一臉的機靈。這狗是不怕生,但見生人必吠。犬類鼻子很靈,對氣息非常敏感,大概是從朱弘身上嗅到的信息歸類為“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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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弘卸下挎包,從裏邊翻出一大把魚腥草,清亮蔥翠,另有數塊用密封袋裝的陶瓷碎片。
魚腥草,有的地方的人,喜食葉子,而有的地方的人嗜好根莖。朱弘的喜好,龍雲沁不得而知,龍雲沁習慣是只吃根莖。
清水嘩嘩,沖洗綠葉和黃色根莖;不會,熱氣騰騰,已成鍋中翻炒的熟菜;端上桌時,成為了一葷一素裏的一素。葷是一盤臘肉。飯,紫米飯。
“村子都沒什麽人居住,你平日買東西的話,到哪裏?”
朱弘對這村子熟悉,村中有條小街建有幾個店面,但都廢棄許多年。
“縣城裏。”
“走路去?”
“嗯。”夾起魚腥草,含在口中,細細咀嚼。
“打算在這裏居住的話,需要有代步工具。”
朱弘扒着紫米飯,他吃飯的習性很好,不挑食。
“嗯,我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不會騎車。”龍雲沁有擅長的方面,也有拙笨的一面。
“我教你騎摩托車吧。”
龍雲沁半信半疑看着朱弘,朱弘很難得笑了,他笑的時候眼睛很明亮。
龍雲沁将半盤臘肉放進冰箱。冰箱空蕩,食材告罄。回頭看向蹲在一旁洗自己碗筷的朱弘。一個人的話,他采采野菜,捕魚蝦,煮碗粉,煮點粥,吃得很簡單。
“朱弘,我想去縣城裏買點東西。”
“我和你去。”
“那留黃胖看家。”
“嗷嗚。”趴在地上的黃胖聽到自己的名字,嗷了一聲,竟像是聽懂在抗議。
院門落栓,摩托車突突離去,黃胖隔着門板轉悠,而後無聊趴躺在門口。這是不是它第一次看家護院,它雖然小,卻很護家。門外一點風吹草動,它都能敏銳感覺到,将頭擡起,警惕四方。
畢竟是邊境,村子再偏僻,也需留心不法分子到來。
村子,曾經也興盛繁華過幾番,最後一次在晚晴,那時遍山種植罂粟花,村民們便在這姹紫嫣紅中,與械鬥共生。
直升飛機在半空中盤旋,在尋找,螺旋槳和風都帶來的陌生聲響,使得黃胖像瘋了式的仰天吠叫。
這金屬龐大物,最終穩穩停在了村中空地上——祠堂前。
機艙門打開,一位高大的年輕男子走下來,手裏持着一柄登山杖。在直升機接近地面時,他大致看清了這村子的樣貌,這是一個廢棄的村子。
祠堂旁還住着一戶人家,一對老夫妻,不解困擾地從房中走出。男子緩緩走去,禮貌的彎身問着一個人的名字。老夫妻只會說方言,但在男子從皮夾裏取出一張照片時,他們激動的喊了一個名字,并指向了村後。
“在這裏等我。”
男子吩咐駕駛員,而後轉身眺望前方,那是一片低矮坍塌的房屋。男子摘下墨鏡,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他甩動手裏的登山杖,悠然朝腳下綿延的石子路走去。
男子想着,他年少時應該曾随父親來過這裏,只是這樣的地方,他沒有絲毫印象。
棠梨花在村口紛揚,古老的石砌小道上,空寂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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