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
朱弘用細竹板夾住黃胖受傷的狗腿,黃胖嗷嗷直叫,龍雲沁按住它,低聲問:“能好嗎?”朱弘纏着繃條,一圈又一圈,他沒停下手裏的動作,綁好,他才擡頭說:“幼犬的再生能力比較強,會好的。”
這之後兩日,黃胖都頹廢地斜躺在狗窩裏,透過竹框縫隙,看着院中枝頭吱吱的鳥兒。龍雲沁怕它亂跑動到傷腿,削竹篾編制口竹筐,正好将黃胖罩在裏邊。
移開竹筐,一只缽放在黃胖跟前,缽內是條烤魚。黃胖擺動了兩下尾巴,卻沒有動彈的意思。龍雲沁摸着黃胖耷拉的耳朵,低喃着什麽。
朱弘扛着探鏟歸來,遠遠看着這一人一犬。
自從那個陌生男人出現後,龍雲沁便沉默寡言起來,朱弘從來不好打探,也未去問龍雲沁這人是誰。不過有私人直升機的人物,非富即貴。何況,光是那人的裝束,便知道來頭不小。
終于黃胖拖着傷腿爬出狗窩,探下頭咬起缽中的烤魚。
“今天肯吃東西了。”
龍雲沁聽到聲音,回頭,看到站在身後的朱弘。
“希望過兩天又能滿山跑了。”
龍雲沁站起身,朝廚房走去。午飯,他也準備了朱弘的一份烤魚。
這些日子,因為多了張嘴,龍雲沁會帶網去溪邊網魚,收獲不錯,但也不浪費。小魚剁成泥漿腌制,大魚則是燒烤。
朱弘是個不挑食的人,看到桌上一盤烤魚,他抓起一只便啃,龍雲沁咬了一口,哭笑不得說:“忘記加調料,好腥。”擡頭,朱弘那尾已啃了五分之一。“抱歉。”趕緊把朱弘口中的魚拽下。
升起炭火,支起鐵架,将魚貼在上頭,熟練涮起調料。朱弘端着相機,咔嚓咔嚓拍着。說:“拍回去饞死隊員,原生态烤魚。”龍雲沁莞爾:“不原生,我改良過得。原生的我都吃不慣。”
龍雲沁細細涮着調料,他嘴角的笑稍縱即逝,他仍是心事重重。
”你一人住這裏,真不打算回城裏嗎?”
吃着重新烤過得魚,朱弘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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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往的聊天中,朱弘知道龍雲沁在縣城裏有個兄長,家也在縣城。
“也許以後會想去,現在覺得很好。”
夾起烤魚,熄滅炭火,霧氣彌漫中,看不清龍雲沁的神情。
“我明天要回去了。”朱弘大口咬着魚肉。
“嗯。”龍雲沁應道。
前天朱弘便說,可能就再住一兩天,得走了。
夜裏,龍雲沁縫紉衣服,朱弘在一旁整理标本,各忙各的。老式的縫紉機發出沉重的聲響,它不如現代工業用平車那邊輕便。
龍雲沁感到手臂酸疼時,回頭望見朱弘仍是一臉享受的折騰那些破碎的瓷片。龍雲沁伸展肢骨,湊至朱弘跟前探看。朱弘在拼湊瓷片,這個過程十分緩慢,卻很神奇。在數百破碎瓷片中,朱弘挑出了其中七片,竟拼出了流暢優雅地如意雲紋。
“這應該是件青花盤,雖然只有局部卻十分精美。”
龍雲沁看得目瞪口呆,朱弘這種拼法,真是前所未見。
“你是怎麽知道這塊和那塊有聯系?”
“這是個竅門,玩紙拼圖時大部分人會挑出近似顏色,它們間總有親近的關系,而拼瓷片,同類顏色風格總在年代上相似,它們之間也有着聯系。明青花呈現的顏色,便足以區分年代。”
很顯然朱弘有他的專長,而且可能很出衆。即使龍雲沁不熟悉他的職業,但直覺這人不是什麽普通的文物工作者。
“這是什麽風格年代呢?”
龍雲沁指着那塊拼好的青花局部,上面有着如意雲紋。
“有明早期的風格,古樸莊重,且這長腳如意紋,比較典型。從顏色看,這藍色,輕快明亮,又有深色星點分布其中,這是明早期钴料的特點。”
朱弘用拇指蹭着其中一片破瓷片,他沉思許久,才繼續說:
“很奇怪,洪武年間的青花,比元青花還稀罕,這樣的東西,出現在這裏,有違常理。”
龍雲沁知道比元青花還稀罕是什麽概念,只能慶幸,只是些破碎的瓷片,否則,他在這裏的日子,不會安穩。
這番對話完,朱弘繼續忙着手頭的活。龍雲沁去煮上兩人的夜宵,幾顆炒花生,兩碗紅米粉。
清早,龍雲沁将完工的旗袍熨燙好,挂起。聽到院外傳來摩托車聲,出屋,正見朱弘提着大包小包往廚房裏走。
“朱弘?”
他不是要走了,怎麽還買這麽多食材。
“這些天吃了你不少東西。你出行不便,我幫你買來囤着。”
朱弘将一桶油放在竈頭,然後是一袋米,一些幹貨,都屬于易儲存的。
看着這些日常食材,如果拿錢給朱弘顯得太見外,何況此時龍雲沁也有些感動,他時常孤獨一人,很少受到關心,這份情誼,他領下。
午時,龍雲沁拆解那架古老的織布機,朱弘在旁拍照,以便運回院裏能夠憑借照片重組。
将肢解的各部位捆系好,牢牢綁在摩托車後座,朱弘啓動摩托,回頭說:“昨晚拼出的那件青花盤很特別,拿回去想必會引起小轟動,小龍,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面。”
龍雲沁揮手話別,笑說:“要過來,記得打我手機!”
朱弘騎車離去,應諾聲消失于風中,龍雲沁在門口站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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