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溫弗恩會送個人過來,是祁宴怎麽也沒想到的。

“溫弗恩親王還說小小禮物,不必回禮,沒想到親王這麽好。”

雅恩繼續充當傳話筒,先前他是覺得溫弗恩認為大人一定會喜歡,這話太過篤定。

但對于溫弗恩送來這個少年的舉措則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血族貴族之間也常有互贈血奴的習性。

“喂,你叫什麽名字?”雅恩直勾勾盯着少年幽藍色的眼睛。

剎那間只覺自己闖入了一片深海漩渦,讓他有片刻怔愣。

祁宴似有所感的看向雅恩,見他只是一臉好奇看着少年,上下端詳着,而後者似乎并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然而,就在祁宴朝少年看去的下一秒。

“佐隐。”

他的聲線不同于雅恩說話時清澈有少年感。

略有些低沉,且含着點微啞傳入人的耳畔,讓人有種被包裹着的錯覺,同時又仿佛帶着吸力般誘人沉淪。

·

“嘶嘶”一聲響,雅恩原本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恍惚,聽到這聲音立馬回神朝祁宴那邊張望,只見祁宴袖口處探出一個猩紅的蛇頭來。

猩牙頭頂的蛇冠晃了晃,對雅恩看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繼續朝祁宴吐蛇信,“嘶嘶”聲居然聽出幾分歡快,似在讨好。

祁宴低笑一聲,右手指尖在它的蛇頭上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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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牙蛇冠忽地搖得更歡了。

雅恩看得嘴角直抽,典型的欲丨求丨不滿。

這是想讓大人點它蛇冠呢。

祁宴收了嘴角的笑,看到猩牙他才想起什麽,對雅恩道:“知道安倫在哪嗎?”

雅恩還不知道猩牙被拔了牙,聽到問話聯系昨天伯朗街巷口的那句,心情有些微妙,下一秒甩掉心裏的情緒。

很快答道:“應該是在白珣那。”

祁宴眸中閃過波動,終于有了點起伏,“正好,我要過去。”

說罷,深深看了佐隐一眼,“你跟我一起。”

雅恩一聽祁宴要出去,立馬精神了,“我也...!”

“你先去血獵聯盟等我。”祁宴溫聲打斷他的話。

雅恩頓時僵在原地,耷拉下頭,“是。”

***

雅恩得了吩咐走得迅速,一點也不像面上的為難。

知道大人是要去送猩牙回去他也沒那麽糾結了。

由于他掌控的是風力,雅恩的速度飛快,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祁宴看他跑的背影,眼裏正泛起絲絲笑意,突然就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身上。

冰冷地好似利刃刮過。

祁宴偏頭,對上佐隐的眼睛,幽藍色的眸子,深刻而透徹。

佐隐直直地看着祁宴。

目光相接、對視良久。

“你一點都不像尋常的血奴。”祁宴倚靠着寬大的座椅,似笑非笑的注視着站立着的佐隐。

一手置于扶手上,模樣有些漫不經心。

明明是微仰着頭看向對方,卻硬生生讓人覺出居高臨下的氣勢。

佐隐只在聽到‘血奴’二字時微不可察的變換了下眸色,可臉上不見半點拘謹和難堪,反而孤傲冰冷。

凜冽刺骨。

沒有燈光輔以柔和的光暈,青天白日下的他,俊美面龐愈顯剛毅,看起來十分冷峻,銳氣逼人。

佐隐語帶譏諷,漠然道:“大人見過的血奴倒不少。”

來這之前就有人交代過這位的身份不簡單,而且,他看得出來,這人的身份在血族中也絕對不低。

...

佐隐本是被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血族們争相競價着,想拍下他的人不少,場面異常激烈。

但拍賣進行到一半時,他就被人帶走了。

帶走他的是梵卓族親王身邊的大管家艾斯坦。

艾斯坦讓人給他松開了鐐铐,千叮咛萬囑咐,“去到那裏要謹慎些,好好伺丨候大人,別讓我們親王丢了顏面......”

敲打完,艾斯坦就把人打包給參加完商議待要回卡帕多西亞的斐瑞了。

·

“親王您确定那位大人會喜歡?”

艾斯坦送完人,又不免有些憂心。

溫弗恩親王,密黨及十三氏族中人人皆知的優雅矜貴,沒有血族知道,私下裏這位偶爾還會生出些玩丨弄人的想法。

溫弗恩像是發現不了他的擔憂,只又問了一遍,“你肯定他看了這小血奴?”

艾斯坦肯定的點頭,蓄着的紳士胡長度喜人,跟着他點頭的動作顫了顫。

“這就對了。”溫弗恩伸出右手兩指在左手食指大拇指上的玉戒上撫丨摸着,慢慢轉動兩下,語氣不緊不慢,“那個小家夥對不感興趣的東西,可從來都不會給一個眼神。”

比如他送的玩具汽車。

...

祁宴聽出佐隐話裏的嘲諷,也不生氣。

“不,是很少。”祁宴糾正他。

常年處于封印溫養中,祁宴都不曾走出卡帕多西亞,見過的其他血族也少之又少,甚至繼任以來,他還未公開露過相。

佐隐:“......”

祁宴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能忍受他的不敬,藏于祁宴袖中的猩牙第一時間就冒出頭來沖佐隐龇着一口沒有的牙。

***

另一邊。

造成猩牙沒有牙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大喇喇的癱在沙發裏,突然發出幾聲咆哮,“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頭發被染成了櫻花粉,看上去極為惹眼,上挑的桃花眼裏淺褐色眼瞳中寫滿了控訴,看向對面坐在書桌前捧着一本典籍閱覽的男人。

“北淵。”男人溫潤的嗓音中盡是無奈,眼神卻沒有離開書本。

待看完最後一行字時,他才擡起了頭向在沙發裏撒潑的人看去,“你安靜一點。”

陸北淵不服,騰的坐起往書桌走去。

“我們打一架。”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他半死。

白珣笑着低了低頭,落在雙腿上。

随着他的視線,只見白珣腿上,那裏蓋着一層薄毯,俨然一副不良于行的姿态。

陸北淵噎了噎,又是一陣捶胸頓足,“你怎麽能讓雅恩輕易就把猩牙帶走了呢!”

他可是知道,祁宴那個魔頭已經醒了的!

宣戰落空,他的無能狂怒無人理會。白珣繼續垂眼翻看典籍,書頁翻動的聲音響起,陸北淵急了。

“萬一祁宴魔頭找我麻煩,我第一個抓你獻祭!!!”

白珣聞言,翻書的手略微停了停。

“你想抓誰獻祭呢,安倫。”

清越透亮的聲音從廳外傳了進來。

...

這裏是一座莊園,祁宴的父親親自送給白珣的。

四處栽種着血族中珍惜的薔薇花種,比之祁宴的那片血色薔薇花海少了幾分壯闊卻多了一份雅致。

一路走來皆是芬芳。

白珣和陸北淵就是在這處露天花廳裏。

祁宴的說話聲入耳的一瞬,陸北淵整個人一個激靈。

汗毛倒豎。

佐隐跟在祁宴身側。

兩人站在一處。

祁宴這才發現,佐隐倒似要比他高上一些。

佐隐不動聲色的将這裏的環境收入眼底,腦中飛快劃過什麽。

最後将目光定格在那個坐着輪椅,面上覆蓋一塊簡潔的銀制面具的男人身上。

銀制面具。

輪椅。

佐隐瞳孔微微收縮。

·

傳言。

卡帕多西亞有一位神秘幕僚。

他雖雙腿殘疾、面容被毀,但他本人不懼任何銀制品,要知道所有的銀制品,都是克制血族、狼人的。其次,他的異能極其特殊,手段也是一等一。

這也是為什麽其餘十三氏族畏懼死亡氏族的原因。

因為不僅每一任親王都有詭谲能力,擁有的底蘊也不可小觑。

連來自中東荒漠的Assamite,據說他們只要受到雇傭就會追蹤目标直至對方死亡,被血族中稱之為暗夜刺客的阿薩邁族也不願跟死亡氏族打交道。

種種跡象,都讓佐隐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感。

他偏頭看了看身邊站着的祁宴,忽然引發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卡帕多西亞新任親王。

再看一眼對方那雙漆黑如幽潭的眸子。

腦子裏像是閃電般劃過他知道有關血族的資料,最後篩選出一個信息——

返祖。

最接近始祖的形态。

想到剛才聽到的名字,佐隐在心中喃喃了一遍。

“祁宴”。

“親王大人。”

像是印證他的猜測,自覺心虛的陸北淵率先開口伏低。

果然是。

佐隐斂下眼睫。

兀自沉吟着。

·

祁宴挑起眉,眼尾微勾看去,然後重複他之前的那段話,“祁宴魔頭?”

這個稱呼伴随了他很久,全是出自陸北淵的嘴裏,至于由來。

他不肯說。

“安倫,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祁宴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

猩牙也跟着接上,發出“嘶嘶”聲,聲聲都是怒意,像要撲上去咬他。

就是他把它牙給拔了。

“口誤口誤。”陸北淵見軟的不行,開始轉換策略,恢複本性耍無賴。

末了舉起食指輕晃,開始科普,“還請大人今後不要叫在下的本名,您或許可以稱呼我為陸北淵,這是我自己取的,在人類世界的藝名......”

“殿下是送猩牙過來吧,”白珣了解祁宴,适時出聲阻止陸北淵接着往下說,“這位是?”

白珣身上總是有種能夠讓人沉浸的氣質,說話從來不急不徐,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白珣雖說是幕僚,但其實是有不同的,祁宴向來就跟他親近。

他一開口,祁宴也不再繼續追究。

只等猩牙自己再重新長出牙來。

陸北淵聽白珣說完,才注意到祁宴身邊一直跟着的佐隐,突然發出“哎!”的一聲。

祁宴眉心一跳。

“願意和我簽訂契約嗎,少年。”果然,陸北淵已經走到了佐隐身側,語氣輕佻道。

十足纨绔。

陸北淵性格一向豪放不羁,嘴上也一向不把門,見佐隐長相出衆瞬間就起了點逗丨弄的心思。

只是他表面上看到的是只小綿羊,逗丨弄的話剛出口,在對上佐隐投過來的陰沉目光時就是一怔。

這樣的眼神,給他的感覺像是被猛獸盯上。

稍不留神。

粉身碎骨。

危險。

他的第一反應是。

接着,耳邊又響起了祁宴的低笑聲,夾雜着淡淡愉悅。

說出讓他震驚當場的話。

“這是我養的血奴,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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