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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同沈硯行約好了去省博看展覽, 葉佳妤比原先預計的早早兩三個小時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早上五點, 日光的鋒芒還沒能刺破厚重的夜幕降臨人間, 窗外的天依舊是黑的, 她打開電腦進入個人郵箱,開始處理郵件, 有熱心網友的,有廣告合作方的,也有羅老刀淩晨三點發來的工作郵件。
這幾年葉佳妤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郵件,不管是工作日在辦公室,還是休息日在家。
葉佳妤仔細看完羅老刀發給她的郵件, 然後開始寫備忘錄, 接下來的時間裏要為了新書進行試菜了, 盡管都是以前做過的, 但為了保證文字的真實性, 還需要将選出來的菜式重做,明确菜譜和操作步驟。
終于有條不紊的完成工作計劃, 已經将近早晨八點, 葉佳妤關上電腦, 出門去早點鋪買早餐。
吃完早飯後她立即就要出門,老爺子在後頭高聲問她:“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帶着電腦,是要加班去啊?”
“去博物館。”葉佳妤頭也不回的應道, 飛快的出了門。
因為她經常去博物館閑逛, 老爺子也沒往別處想, 只是囑咐了一句開車小心就放她走了。
或許是因為有新展,又恰好是在周末,省博派發門票的窗口早就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葉佳妤站在隊伍中張望了一下,心想要不然就買個特展的門票直接進去——省博和其他很多博物館一樣免費不免票,但又安排了須購票進入的特展館,博物館總要自己有點收入補貼一下的。
她正想着,沈硯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阿渝,你到了沒有,在哪裏?”
“門口呢,隊伍可長了。”葉佳妤一面應,一面又伸頭張望了一下好像沒怎麽動過的隊伍。
沈硯行哦了一聲,“那你現在出來,往進門的方向走,我在安檢那裏等你。”
葉佳妤照着他指的方向離開隊伍往前走,心裏頭有些納悶兒,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安檢門口也同樣排了很長的隊,葉佳妤沒有票,不大好意思往人群裏排,四處看了看,往旁邊走去,停在電子門旁邊,然後給沈硯行打電話。
只過了不到兩分鐘,她就聽見旁邊有人喊她,“阿渝,阿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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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轉頭,從電子門的空隙裏看見個穿藍馬甲的志願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沈硯行來了。
“你叫我來這裏做什麽?”她伸手沖他揮了揮,有些疑惑。
沈硯行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門票,跟負責檢票的小美女說了句:“小于,幫忙驗個票,我帶個朋友進去。”
小美女一面接了票,一面往外頭看了眼,見葉佳妤愣了愣然後露出個腼腆的微笑,她忍不住調侃道:“硯行哥,這是家屬罷,怎麽不走優惠?”
“家屬也不能占公家便宜呀。”沈硯行打了個哈哈。
小美女笑了起來,“看來還真是家屬。”
沈硯行接過票根,不否認也沒承認,只笑笑然後隔着門指點葉佳妤,“旁邊有個員工通道,你到門口來,我帶你進去。”
葉佳妤聽見人家說她是沈硯行的家屬還沒覺得如何,可當親耳聽見沈硯行回的那句話,臉立即就熱了起來,抿着唇點頭,要很努力才壓下心裏那股羞怯的歡喜。
她跟着來接她的沈硯行從員工通道進到博物館裏,迎面就看見遠遠立着的展板,展板背景是一組景德鎮官窯粉彩花蝶紋水仙盆,上書“精工繼美”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這是出自于林茂之形容瓷器的一句“雅式精工而繼美”,是一場中國歷代陶瓷展覽,除了館藏珍品,還有從國博和其他地方博物館借調而來的珍品。
“這次梁伯伯他們花了大力氣,送來的很多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沈硯行笑着指了指展板,又扭頭對她道,“我先進去了,一會兒有講解,有興趣的話來聽聽?”
葉佳妤忙點點頭,“好,一會兒見。”
沈硯行将另一張票遞給她,“還有一個小時才有講解,你可以先去別的展館逛逛,我就……先走了?”
葉佳妤點點頭,“去罷,我一定按時過去。”
沈硯行走了之後,葉佳妤看看手裏的票,然後往書畫館去,書畫館是省博的固定特展館,門口有檢票員,葉佳妤把票遞過去,檢了票後就進去了。
省博的書畫館她很少會進去,一來是對書畫懂得不多,二來也是因為省博平時臨時展就不少,基礎展館加臨時展已經夠她看的了,不需要特地花錢再多逛一個特殊展館。
館內展出的畫作部分主要是山水畫,按照介紹上說的,主要展出一百件館內藏品,從起源、技法、功用和傳承上詳細介紹了古代山水畫,可惜葉佳妤瞅半天,除了看出畫得很厲害之外,還真的沒領略到什麽意境。
她又轉去看書法,念書時她也學過皮毛,這回倒是能看懂些了,更何況她還對着那些金文甲骨文猜這是什麽字什麽意思,倒覺得有點意思。
逛完一圈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了書畫館往這次特展的方向去,一路上都是人,她随着人流進了展廳,一擡眼就被吓了一跳,真是烏央烏央都是人。
展廳的地板上貼着指示參觀方向的紅色箭頭,門口左邊放’着牌子,沈硯行此時從員工通道走了進來,他手裏還拿着一個麥克風和激光筆,然後将門口的牌子翻了一下,露出紅底上黃色的“此處有講解”字樣來。
“各位游客大家好,我是省博物館第100號志願講解員沈硯行,今天上午将由我為大家講解這場精工繼美中國歷代陶瓷展,請大家跟我走。”他的聲音經過麥克風在室內擴散,平緩而又有力,讓聽者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這是葉佳妤第二次聽沈硯行的現場講解,平時都是在延和居裏她好奇了他才說說,講的語氣也随意,不像現在這麽正式。
“這件展品是宜興紫砂象生瓜形茶壺,明清兩代,宜興紫砂藝術也傲然崛起,紫砂器的誕生在中國陶瓷史上其實是最晚的……”激光筆的紅點在玻璃展櫃上畫了個圈,衆人的目光往那邊聚集過去。
再往前走,葉佳妤又聽見他說:“大家看這個,這件是景德鎮官窯崇祯款青花羅漢紋爐,突出主題紋飾,口沿和圈足的邊飾分別為暗刻帶狀勾連菊花紋和水波紋一圈,腹部為主題紋飾,繪羅漢、山石、太陽,外底中部書雙直行楷書款‘大明崇祯年制’,這在明末瓷器中最為難得……”
她隔着人群,看他認真的側臉,他看着展櫃的眼中仿佛有山有河有薄霧,他回答觀衆提問時的自信溫和落在她的眼裏,勝得過一切的良辰美景 。
展廳很大,這一圈聽下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等沈硯行說出代表着結束的那句:“本次講解到此結束,我是省博物館第100號志願講解員沈硯行,很榮幸為您服務,祝各位接下來依舊參觀愉快。”
掌聲在展廳內響起,沈硯行沖人群揮了揮手說再見,然後走到門口将“此處有講解”的牌子又翻了過去。
他站在展廳入口和工作人員通道的地方,目光往人群裏逡巡,看見葉佳妤向自己這個方向靠近,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佳妤離開了蜂擁往外的人群,走到他身邊後又避了避,然後在略空闊的地方站好,把手裏握着的礦泉水瓶遞過去,“渴了罷?來喝水。”
“多謝,我喉嚨都幹了。”沈硯行接過來,擰開瓶蓋,仰起頭咕咚咕咚的灌着水。
他喝得太急,有水漬從嘴角溢出,順着脖子就往下流,葉佳妤哎哎兩聲,忙從包裏找了紙巾遞給他,“你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慢點,慢點!”
沈硯行把整瓶水都喝完了才停下來,接過她手裏的紙巾胡亂抹了抹,然後長舒一口氣,“虧得我三天才說一場,要是天天這麽講,我嗓子得廢了。”
說着見葉佳妤點了點頭,他就問:“你剛才聽明白了多少?”
“你講的我都明白了,但是呢……”葉佳妤說着說着就撅了噘嘴,“有的展品我感興趣,但你又沒講到。”
展廳展品衆多,在一場時間有限的講解裏,講解員不可能每一件東西都講到,參觀的人又多,必然會出現葉佳妤所說的這種情況。
他了然的笑笑,“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把藍馬甲脫了,回來單獨給你講,你看行麽?”
葉佳妤聞言面色先是一喜,繼而又有些不好意思,“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你嗓子都啞了。”
“沒事兒,給你講,啞了也值。”沈硯行笑眯眯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葉佳妤一怔,臉還沒來得及紅,就見他已經轉身走進了員工通道,她望着他的背影,心裏突然一慌,覺得好像周圍有人看見了他們的動作似的,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片刻後沈硯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他的身上換回了那件黑色的風衣外套,裏面依舊是那件靛藍色的高領毛衣,她微微仰起頭,沖他笑了笑。
沈硯行鳳目一彎,“走罷,我們這次認真的參觀一下這次的展覽。”
葉佳妤忙點點頭,跟着他往裏面走,上一撥游客已經離開,新一批游客已經進去,他們擠在人群裏,順着剛才走過的路再次開始參觀。
展廳不是時刻都有講解的,一早上也只有兩場,沈硯行這場講完已經是中午了,進展廳的觀衆只能通過語音導覽和展品介紹自行參觀。
“哪個是你感興趣我又沒說的?”沈硯行笑着低聲問她。
葉佳妤看了看眼前的幾件展品,看見個綠色釉的瓶子,點着玻璃窗道:“這個越州窯的,你給我講講罷?”
“哦這個啊……”沈硯行點點頭,“這是岳州窯青釉蓮瓣紋小口瓶,是五代時期的作品,那個時候的陶瓷造型和風格基本還是沿襲晚唐,十分精巧,你看這件,肩部刻蓮瓣紋,通體施綠色釉,開細小開片紋。越州窯出産的瓷器非常有名,秘色瓷就是其中之一,唐代陸羽在《茶經》中從飲茶的角度把岳州窯青瓷排在第四位,可見其地位的重要。”
沈硯行為了讓她能聽明白,比給觀衆講解要再仔細些,周圍人很多,葉佳妤怕和他走散了,下意識就揪住了他手肘處的衣袖。
他低頭看看她緊緊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忽然有種錯覺,仿佛自己這是帶這個孩子,正在給她普及知識呢,就是不知道她能聽進去多少。
念頭在腦海裏閃過,他忍不住失笑,葉佳妤扭頭問他:“怎麽了呢?”
“沒什麽,走罷,我再給你講講其他的。”沈硯行另一邊手伸過來拍拍她的手背,帶着她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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