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女鬼

白府正廳。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白太太看着院裏一高一矮兩人越來越遠的背影，猛然拍了下桌案，氣得站了起來。

白老爺肥胖的身子抖了抖，微眯了眼看了她一下，垂下了頭。

“老爺！”白太太急得大喊：“老爺，你怎麽還能坐得住！人家都欺負到門上了，都這樣作踐你的女兒了，你怎麽還能坐得住！”

院子裏周太太腳步一頓，立刻想要回身去和白太太把事情撕扯清楚。

周正奇伸手拉住她。

“……娘。”他低低又痛苦的喚了一聲。

白太太只覺得心都被兒子叫痛了，忍了又忍，終于再次擡起了腳。

“娘……”屋裏，白雨蓉也勸白太太，“現在這樣不正好，若是白雨薇那丫頭和周正奇的親事成了，您還得擔心她幹的事情敗露。如今這樣，不正好安穩省心。”

“你說得這是什麽話！”白太太低聲呵斥：“那是你姐姐，明明有好日子能過，你怎麽能盼着她過不好！”

而且，而且姑太太那裏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兩家說好的親事就這麽說不行就不行了，這不是作踐女兒，作踐白家是什麽？

她怎麽敢！

難不成，真的以為她以後就不需要娘家了不成？

要是周正奇和周青成婚，舅舅家沒有去人，她臉上好看不成？

看白太太這樣，白雨蓉哪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再看一邊的白老爺，知道爹這是根本拿娘沒辦法的，她深吸一口氣，只好硬着頭皮道：“姑母一向喜歡白雨薇，這回說另相看了人家，難道娘就不會多想一想？”

“想什麽？”白太太嗤笑，“難不成我女兒還配不上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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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配不上！

白老爺這麽想，但他不敢出聲。

白雨蓉也這麽想，她說道：“若是白雨薇沒有在外面認識朱秀才，自然配得上，可事實呢？”

白雨蓉的話像是一記驚雷，炸的白老爺白太太都驚恐的看了過來。

白雨蓉幹脆豁出去，一股腦的往外倒話：“姑母家大業大，咱們家的事兒，人家未必就聽不到風聲了。而且白雨薇不知怎地得罪了周青，周青那丫頭慣是古靈精怪，她若是知道了，周正奇和姑母能不知道？”

白太太聽的心一陣涼過一陣，再一想想剛才周正奇的神情，頓時什麽火氣都沒有了。

她還好意思生氣嗎？不好意思啊。

自己閨女幹的醜事被人家發現了，人家還顧着面子，顧着親戚的情誼，沒有挑明只找了借口。這是給了白家多大的臉啊。

白太太說不出話了，白老爺卻是羞愧的一陣臉紅一陣臉白，突然暴起喝罵，“這個小畜生！她最好別給我回來！”

白雨薇正坐在馬車上匆匆往回趕，路上和回城的周太太周正奇打了照面。她下了馬車匆匆過去行禮，馬車上周太太咬着牙才忍住沒下去罵她一場。

周正奇掀開馬車簾子探出了頭。

白雨薇俏生生立在馬車下，一身素雅，紅着眼眶，一見着他便顫聲聲叫了聲表哥。

周正奇對她擠了一個笑。

“我和母親沒有告訴舅舅舅母。”他說道，落了車簾子，“表妹好自為之吧。”

白雨薇這下子是真的着急了。

“表哥——”一聲百轉千回又急切的表哥剛喊出口，車裏已經傳出周正奇冷冷的吩咐，“走！”

白雨薇失魂落魄的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輕聲問着身邊的丫鬟，“怎麽辦？我現在該怎麽辦？”

丫鬟早就吓白了臉，現在更是後悔不疊。

她為什麽要答應小姐出門，為什麽要幫着瞞着小姐和朱秀才約會。這下好了，小姐頂多被罵一回打一回，她呢，她可能小命都危險了！

丫鬟苦着臉，恨不得白雨薇去死。

——

順利解決了白雨薇，晚上吃飯時候雖然周正奇和周太太都沒來，但周青依然滿臉俱是笑意。

小巧的首飾盒子被她攏在袖籠裏把玩着，面上卻時不時的朝着裝傻賣乖的周宏看過去。他和往日一樣，不耐煩馮姨娘和丫鬟，自己拿着筷子東戳一下西戳一下，然後不嫌髒的抓了飯菜往嘴裏送。

周青看着他笑。

裝吧，裝吧，小白花被解決了，接下來就是關門打你了！

“青青，你今兒瞧着像是很高興？”方氏伺候了婆婆用飯回來，瞧着小姑一臉笑意，出聲問道。

周青笑眯眯，“嗯，很高興。”

周老爺咳嗽一聲，不悅的瞪了眼女兒，“你娘和二哥都不舒服，你還很高興，仔細我捶你！”

周青一點兒也不怕他，不過卻收斂了幾分喜色，鄭重的回他，“爹你就方向吧，白雨薇回家去了，娘和二哥很快就會好的。”

“這是什麽話，快別說了，飯也堵不住你的嘴。”周老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卻知道妻子是不喜歡娘家的侄女了。雖然他也不大喜歡，但是女兒這麽說話，要是妻子聽了難免會多想。

周青乖乖閉了嘴，悄悄又往周宏看過去。

周宏吃東西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下來，臉上有片刻的慌亂和茫然，只是很快，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似地，扭頭沖這邊傻笑了起來。

周青嫌棄的轉了視線。

這麽小小年紀居然就這麽一副神情，古代的人再早慧，也不可能九歲就懂得喜歡了吧？

簡直有病好嗎！

——

用過晚飯回房，馮姨娘一路都是春風拂面。

進了屋，關上門，她嘆了口氣，舒坦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就那麽高興麽？”周宏站在門口，目色沉沉的看着馮姨娘。

馮姨娘輕輕笑了起來，“能瞧見太太吃癟，我自然是高興。宏哥兒，你不高興麽？周正奇這回也吃癟了呢！呵呵……”

她說着，掩了嘴輕笑。

“哦，他們吃癟你就高興，也不看看是因為什麽原因麽？”周宏的聲音平板，不帶任何感情。

馮姨娘這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收了笑認真地看向兒子。

“什麽原因有什麽關系？”她疑惑的道：“終歸和咱們沒關系。”

周宏咧開嘴，冷冷一笑：“姨娘可真是冷血，表小姐對咱們那麽好，現在她有難了，姨娘不僅一點不在乎，還高興。”

馮姨娘微微一愣，道：“可是今兒，她不是還罵你……”

“夠了！”周宏厲聲打斷她的話，“不管用什麽辦法，你立刻傳話給表小姐，就說我要見她！”

馮姨娘被兒子吓到，幾乎立刻跳了起來。

——

周青也一吃完飯就往回走，進了院子，就瞧見小綠一臉蒼白的站在廊下。

“小，小姐回來了……”她打着顫音說道，忙上前扶了周青。

接觸了周青那溫熱的腕子，她才舒了一口氣，像是活過來一般。

往周邊看了看，小聲問道：“小姐，我爹娘在幹什麽呢？”

小綠爹一直拿爪子抓小綠的頭，小綠娘一直擡腳踢他。聽着小綠的問話，兩人才停止了動作，讪笑着看向周青。

周青好笑的看着她旁邊的小綠爹和小綠娘。

“今兒倒是來得早，東西可都帶來了？”她問道。

小綠娘忙點頭，“可不是，聽說那首飾都是珍寶坊最新的款，綠丫都給燒了，奴婢雙手捧着送來的，就在屋裏呢。”

小綠爹道：“就是就是，多謝小姐叫綠丫給老奴供了紅燒肉和辣鴨頭，還是以前的那個味，咱們府裏的廚子手藝就是好！”

“死老頭子，誰問你了！”小綠娘拍了他一巴掌，對周青道：“這回綠丫又給燒了不少的錢，奴婢一分錢都沒留，全給拿來了。”

周青點頭，在門口停了步。

“謝謝你們了，你們放心，小綠哥哥的親事，我會跟我大哥說一聲的。定然給小綠哥哥讨一房好媳婦！”她說道。

小綠爹和小綠娘聽了這話，滿臉喜色的又要道謝，只拜的動作才到一半，小綠爹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不對！”他沉着臉，迅速的轉身向外，“不對不對，有危險！”

小綠娘下意識的拽住他的袖口，“怎麽了老頭子，有什麽危險？”

小綠爹拽了她就往外跑，剛跑到院子門口又匆匆回身飄了回來，此時他已經滿臉驚慌，“小姐，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麽，外面，外面來了個惡鬼！”

惡鬼？

周青也吓了一大跳，她能看見鬼，但一直以來看見的都是好鬼，可是惡鬼，惡鬼怎麽會來，她也沒招惹過惡鬼啊？

阿嫣被小綠爹一驚一詫的聲音吵醒，從首飾盒子裏飄出來，忙得去抱周青。

“惡鬼？哪裏有惡鬼？小青青別怕，我來保護你！”她一下子抱空，往前踉跄兩步，正好撞到了小綠娘身上。

“哎喲！”小綠娘叫了一聲，一巴掌把阿嫣給推了出去，“哪裏來的小女鬼，也不看清點路，撞死老娘了！”

阿嫣往後，這回倒是直接撞進了周青的懷裏。

周青一把拉住她的手，捏了捏不許她再動。

“小綠爹，你，你确定有惡鬼要來嗎？”周青問道。

小綠爹側耳聽了聽，重重的對着周青點了點頭，“是，的确有惡鬼，已經到門口了。”說完這話，拉着小綠娘就穿牆往後跑，聲音遠遠傳來，“小姐，對不住了，我們道行不夠，先走了！”

周青一臉無語。

阿嫣捏着她的手也開始發了抖，“怎，怎麽辦小青青，有，有惡鬼，是，是要抓我的嗎？”

周青什麽也感覺不出來，只捏了阿嫣的手，搖了搖頭。

“不會，你是個好鬼，惡鬼不會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