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公元二OO九年。
夜深人靜,卻有人在KTV鬼哭狼嚎滋擾無辜群衆。
一曲終了,歌者從臺上回到卡座,毫無自知之明地問:“怎麽樣?哥們兒唱得好不好?”
一片敷衍的叫好聲中,有人悶悶地回了一句:“第一段就開始走調,後面一段還搶拍了。”
李東俊瞪圓了小眼,正要反駁,旁邊被他叫來充數的堂弟李東行搶過了話頭:“連我這個專業駐唱歌手都沒聽出來,你怎麽知道?”
文諾看他一眼,沒做聲。
梅瘦子嘿嘿一笑:“咱們小諾可是正經音樂學院畢業的。”
東行“哦”了一聲,對這個沉默寡言坐在最角落位置的人興趣大增:“那你怎麽不唱歌?我好像聽小俊說過,你平時在劇組負責修理機器,這跟音樂一點不搭界呀?”
大家伸長脖子等了五秒鐘,文諾才态度冷淡地說了句:“唱歌不掙錢。”
這話可算點中了東行的死穴!猛地一拍文諾大腿:“太對了!我這歌手做得都快窮死了!這年頭做音樂就是擎等着餓肚子!”
坐在對面的成深毫無熱情地笑了,頰上酒窩若隐若現:“說這個掃興,來來來喝酒!”顧自端起酒杯灌下滿滿一杯。
老了老了!看着年輕的大明星喝酒如喝水,錢導心中充滿悲哀,勉強去拿面前酒杯,卻半途被人劫走了:“舅舅你有胃病不能喝,我來替你。”
修長皙白的脖頸上,随着液體的進入,喉結的律動很明顯。成深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扣進掌心肉中。是靠着這刺痛才能讓他維持清醒,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沖動,太過莽撞只會把小孩吓跑。
偏偏這時,有人莽撞地闖了進來,氣咻咻在小孩後腦勺上扇了一巴掌:“文諾,你鳴哥不在沒人管你了是不是?居然敢在外面吃喝玩樂?”
文諾一口酒嗆到氣管裏,大咳特咳。李東行樂不可支,趁機在小孩身上猛拍猛打,大揩其油。
梅副導擡頭一看,臉刷一下綠了:“游危?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吳鳴呢?”
“拍攝不順利,他要明天淩晨才能趕回來。”游危擠開東行,在文諾身邊坐下來,抽兩張紙巾給涕淚橫流的小孩,“時候不早了,你們慢慢玩,我先帶他回去。這孩子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
有人不滿了:“喂,游大人,你當我這個舅舅是透明的啊?”
游危歪着嘴角笑笑:“呵,你還知道你是他舅舅?就這樣由着他喝個爛醉?”
“他又沒醉--------”錢導說着說着沒了底氣,想起小孩就算爛醉如泥從外表也看不出來的特點,開始掰着手指頭數方才他到底喝了幾杯。
文諾擦幹淨臉,随即兩只手都被游危牢牢牽住不能動彈。他擡起頭,傻笑了一下:“我沒事。”
他還是這樣。從前世到今生,永遠都在說“我沒事”,永遠不想讓人為他擔心。自以為很成熟的小孩,他不知道,這樣會讓愛着他的人更加揪心。
成深咳了一聲,吸了吸鼻子:“是不早了,我們都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還要開工呢。”站起身,“我來扶他。”
游危怪笑一聲:“不勞煩靳大明星,我們自備了勞動力。”一招手,“正楷!”
怪力熊應聲而出:“來了危哥!”一把将小屁孩掮上肩頭。
游危在那個渾圓而富有彈性的部位拍了兩下,嘿嘿笑着:“走吧。”
文諾含糊的抗議聲和錢梅二導的客氣寒暄聲中,成深愣愣地想着心事,連與李東俊兄弟倆的告別都是心不在焉。
直到曲終人散,看着他在服務生遞來賬單上簽字的背影,梅瘦子還在悄聲提醒錢導:“你看這醋吃的,完全是失魂落魄啊!這小子對你那外甥絕對的沒安好心。”
冷風一吹,一直嘟哝着要下地自己走的某人酒勁上頭,終于失去意識,“咕咚”一聲倒在車後座上,就此再也不動一動。
游危将小孩兩條長腿推下座位,擠進車裏,對正楷下命令:“去粯子街。”
大力水手脫下外套扔到後座,發動了汽車:“你家?吳鳴知道嗎?”
“管他呢,回頭他不會打電話?”游危拿食指撥弄着小孩下巴,鬧得小孩一個勁吧唧嘴,“在我那兒比在酒店方便。”
正楷發出“咕”的一聲,很像是在憋笑:“方便做什麽?你不是想趁吳鳴不在挖他的牆角吧?”
“關你屁事?”游危語調粗豪,眼底卻溢滿柔情,手指從小孩臉頰滑過,撩動着那兩扇長長的睫毛,“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溜走了。”
吔?我為什麽說再?難道我不是一直在想,而是已經付諸過行動?
游大人的思考被不識相的張某打斷:“你來真的啊?吳鳴已經不好對付,別忘了還有一個靳成深在虎視眈眈吶!”
“關!你!屁!事!”
游危把牙咬得咯咯響,個臭小子,還成了香饽饽了!老子還就不信了,老子要財有財,要貌有貌,臭小子憑什麽不跟我好?
工資在人手裏攥着,不能不向五鬥米折腰。張正楷打個哈哈:“當然當然,不關我事!算我嘴欠還不成嗎,嘿嘿!”
紅色別摸我在小區門前無聲停下,正楷正向昏昏欲睡的門衛打手勢,卻聽游危“咹”了一聲,開門下了車。
圍牆的樹影裏,有一點火光在閃爍明滅。
“吳鳴?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在這裏?”
男人略帶憔悴的臉上,笑容仍然溫暖,沁透人心:“我猜的。”
游危低頭在地上拿鞋尖劃了個圈圈:“那,一起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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