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欲動

從墳前回來後,辛弈在柔回又呆了半個月。吳煜那頭雷聲大雨點小的沒聲了,仇德耀不知是不是聽進了他那日的威脅,也無動靜。商路平穩,吉白樾那邊派人來了幾次,辛弈都沒走。倒是柏九差人送了好幾次時令鮮果,沒催他回去。

辛弈其實想繞去山陰,因他不解的事幾乎都與山陰挂了鈎,如何也不能意平。可惜他就算出了京都也跨不過這地,皇帝還拴了條鏈子在他脖子上,他連封號都還沒繼,哪能想去哪去哪?

只說這一日,辛弈和蒙辰到出柔回十幾裏地的林子裏邊打獵。因那許清娘不但醫術精湛,廚藝也十分了得,對這野味最為拿手。讓沾過味的辛弈也耐不住口腹之欲,故而和蒙辰出來自備食材。

當然,也有在境邊摸索地勢的意思。

“這林子連着野山。”蒙辰胯下的馬停在林子稀稀拉拉的盡頭。外邊能看見遼闊的草場,随着個起伏隆起座不大不小的山,好似意思一下的野栅欄。越過這座山,是大苑和大岚中夾的荒蕪地,再往過去幾十裏,就是宛澤。

眼下正是六月中,天氣燥熱,此刻将近黃昏還好些。辛弈扯了扯領口,看那橘紅的日晖斜投山背,照應的天地一片燃燒的紅彤。他想望一望那承載他父輩的迦南山,可卻只能窺見幾絲流雲,便道:“迦南山也是這樣的嗎?”

蒙辰扶刀,搖頭,“野山差得遠。這叫山也只是為了好講些罷了,一個草坡,怎麽能和迦南山比?垂天鐵翼高如巨城之牆,是天塹之險。”說着手指天際,“迦南山永遠盤旋雄鷹,是這裏見不到的模樣。”

辛弈沒見過,他只見過京都冬日裏盤旋的那只猛禽。于是他沒再接這話,而是提了提馬背上栓綁結實的兔子們,道:“走吧,趕在天黑前回去,今晚就能吃上肉了。”

肉讓蒙辰立刻從遙想中抽回自我,他和辛弈往回撤。兩人一路閑扯,跑了幾裏路後,前路忽然沖出一隊人馬。悍馬快速,夾着輛同樣飛奔的馬車直沖而來。蒙辰一眼就瞧見了對方的刀,他握緊腰側的百戰,将馬停在辛弈側邊。兩人調馬停到一邊,讓開道路。

辛弈勒馬,那為首的男人正與他們擦肩而過,電光石火間,辛弈似乎聽見了鈴铛聲。

“世子?”待人馬過後,蒙辰見他勒馬不動,不僅低聲道:“方才的人氣勢不小,不像是普通人。”

這裏是柔回,有許虎帶着的柔回駐守軍,而且是貨真價實的正規軍。四下是不可能出現強盜流匪之流,可這些具是生面孔,亦不是駐守軍。卻都各個佩刀,只怕是危險。

兩人繼續回程,馬蹄才開始小跑幾步,蒙辰正欲繼續說什麽,卻見辛弈神色一變,猛然調馬回追。

“蒙叔去找許将軍!帶了人再追來!”

蒙辰一驚,“世子!”

赤業已經揚塵而去。

Advertisement

辛弈在馬背上飛快思索。方才的的确确是鈴铛聲,不會是他幻聽,那是許清娘的鈴铛聲。

這群人中帶着許清娘!

赤業的速度很快,僅僅片刻,他已經能遠遠看見先前的人馬。此時天已昏暗,那馬車被夾在中間幾乎是勉力被人馬帶着走,一路颠簸搖晃,像是随時會散架一般。

辛弈拉了拉缰繩,赤業随即放慢蹄。他就隔着這個距離一直跟在後邊,見那人馬直沖到野山前的林中,是要穿過林子進入野山。

對方一入林中,辛弈就一夾腿,赤業立刻飛奔而起,他伏在馬背上跟着入了林。天色已暗,林中枝葉雜亂,馬蹄聲也不如先前清晰。

為首的男人倏地勒馬,身後的人也跟着猛然停下。那馬車內咣當一聲,顯是什麽沖撞到了。

“鷹目。”

壓低的聲音讓人聽不清,可音一落就出了個人驅馬上前。此人翻身下馬,猴似的爬上一側的高大樹木,直攀到視野開闊的高處,縱目往野山,對下面打了個放心的手勢。

這時馬車裏傳出砰砰的撞擊聲,有人在以頭撞車壁。

為首的男人像是聽不見,重新揚了鞭。一隊人繼續穿林,跑了半響,為首的男人忽然回頭,在昏暗中掃過,提高了聲音。

“鷹目!”

該出列的人卻沒有動靜,男人又叫了一聲,一匹馬跑出昏暗,背上空蕩蕩。男人眼中一狠,低喝道:“誰!”

隊伍中的騷動起來,相互驚疑,連帶着馬匹也踩踏淩亂。不知何處傳出聲口哨,那跑出來的馬陡然揚蹄嘶鳴,在隊伍中橫沖直撞,将衆人攪得混亂不堪。

為首男人的刀已經滑出半鞘,馬背上卻登時一重,他後心生風,被激得寒毛直豎,驚得他一個身撲才躲過一招肘擊。可背後人卻不依不饒,翻掌拿住他肩頭,将人猛扯慣回去。男人要拔刀,背後人卻早有預料,一手橫拍,将那已經出了半鞘的刀又拍了回去。男人擡拳回擊,也被手掌格擋的嚴嚴實實。座下馬匹驚慌揚蹄,他就被人踹滾下馬。

辛弈調馬頭沖向馬車,一個躍步從馬背跳上馬車,順着邊沿爬翻到車門前。砸開車門,裏面黑漆漆,許清娘已然一頭血的倒在邊上。辛弈拖起人扛在背上,打了個口哨,赤業立刻調頭奔來,辛弈帶着人翻身上馬。

赤業飛奔,先前被辛弈奪馬的男人已經反應回來。

“追上他!”

亂了的隊伍堪堪重組,一股腦的追着辛弈而去。赤業一鼓作氣沖出林子,可辛弈擡頭一看,竟然是沖向野山的方向!然而到了此時回調是不可能的,辛弈只能扶穩他身後的許清娘直往前奔,後邊的人窮追不舍。

許清娘忽然動了動,辛弈策馬,道:“許——”

寒刃的冷冽擦過後頸!

辛弈立刻察覺不對,一手翻後欲拿住此人的手,怎料對方靈敏又古怪的滑開。辛弈順勢擡臂格擋,招招都擋在緊要處。碰撞間一把長刀從前直削而來,辛弈前後都躲不得,擡腳狠力踹在前方人的馬頭,那長刀斜擦過去。後邊人趁機猛擊而來,辛弈一痛,被匕首捅了個正着。他按着馬背翻轉後面,手掌一把握住下一次的刀刃,另一只手緊接着一拳砸中對方門面,将人狠踹下去!

他竟不察這一手,就莽莽撞撞的沖出來了!

辛弈想替蒙叔給自己一個巴掌,可這情形卻容不得他自省。颠簸間,手掌間滿是黏稠的血,可是辛弈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竟來不及感覺有多疼。

鈴铛聲夾雜在馬蹄和呼喝聲中,辛弈飛快掃過後邊追來的隊伍,果見最後是兩人乘馬。

許清娘在那裏!

他再次翻坐回身,拉住缰繩,赤業随之猛轉回去。這次辛弈沒躲沒藏,而是氣勢洶洶的直沖過去,滿眼煞氣,仿佛率着千軍萬馬。

為首的男人唯恐有詐,擡手讓隊伍四散開,抽刀直迎辛弈而去。

兩人都如同出鞘的刀,恨不得多砍對方幾刀。男人的刀已經橫了起來,赤業已經跑到跟前,他低喝一聲橫刀掃過去。原本預料的刀刃相撞并未出現,辛弈一個伏身就從那豪氣萬丈的刀下直沖過去。

措不及防間還順手抽了擦過的人的刀,最後邊的馬在赤業怒目沖來時已經焦躁踏蹄起來,馬背上的籲聲未果,辛弈已經撲倒眼前。

他從赤業背上翻撲上對方的馬,反手一刀砸在對方的脖頸,将人從馬上砸下去,拎住對方身後攏在鬥篷裏的人,掀開鬥篷果然是許清娘的臉,渾身被繩子捆的結實,那鈴铛也跟着咣當幾聲。他才放下心來,帶着人從馬背上帶到赤業背上,又一頭悶回林子裏。

前方星星點點的亮起火把,辛弈聽見蒙辰快馬趕來的聲音,聽見許虎道:“世子爺!”

枝葉抽打在頭上臉上,辛弈沖出半個林子,與蒙辰遇了個正着。他才狠狠喘口氣,低聲道:“留下為首,其他的。”他一頓,才道:“不留活口!”

蒙辰道:“對方何人?”

辛弈擦了把臉上的灰,卻忘了手上的血,頓時抹了自己一臉。他咬牙道:“是大苑人!”

早在幹掉最先前的鷹目開始他就知道了對方是大苑人,扒開的領口裏邊都是大苑的料。這個時候大苑劫許清娘幹什麽?許清娘一旦被劫,許虎受迫,大苑若是要他大開柔回,他是做還是不做?!

許虎已經趕來,駐守軍跟着就追上去,後邊的事交給他們收尾。蒙辰見辛弈渾身是血,已經失了色,道:“你受傷了?”

辛弈的心思還在大苑上,只搖搖頭。蒙辰一眼就見他手掌還在滴答,頓時回頭叫随軍大夫,一邊怒道:“這等事該叫我去!世子無刀,若是——”他臉上鐵青,道:“王爺若在,定抽你一頓!”

辛弈動了動唇角,算是露個笑。

回了柔回,辛弈的傷都包紮上了。他們三人在房中圍着一張地圖,蒙辰指了指野山。

“從這裏進是最硬的口,就算察合臺不懂,阿爾斯楞也不可能不知道。況且就算他們得了手,許虎也開不了柔回。”

許虎颔首,緊張道:“現在不是燕王府做主,駐守軍的一半權限都押在朝廷手裏。別說拿我娘子,就是拿了我,也是不行!”

“未必。”辛弈略思索,“正是因為明白,才要打這個硬口。原先北陽軍硬如鐵板一塊,軍令嚴明,那是因為只有一個燕王府領頭,就算殺了許将軍,也自有人快速頂上。可如今是兩頭牽,一旦守将出了事,誰來做主一事就要先上通文折給京都,一層層遞上去,直到夠資格的人做主才能繼續。這一來二去,路上耗費的時間就已經足夠讓柔回應接不暇。”

“那他們從上津攻入豈非更輕易?”蒙辰忍不住道:“如今上津成了商地,北陽軍殘缺不全,要通過輕而易舉。”

辛弈酒窩顯了顯,他道:“那是賺錢的路,堵不得。況且憑察合臺和太子的私交,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麽交易。”

“交易?”許虎一愣,“什麽交易?”

“不知道。”辛弈指劃在上津的位置打着轉,沉眉搖頭,“也許是兵馬交易,也許是土地交易。”

蒙辰猛然起身,怒道:“堂堂太子,竟與大苑蠻人做兵馬交易?!”

辛弈嘆氣,靠在椅背上晃了晃。

正是因為還是太子。

所以才要做這種交易。

但為何這麽快?按照柏九和他猜測的,該是再緩幾年。因為太子還沒拿到北陽的兵權,就算得了一個上津也只是多了層未來軍饷,他此刻讓察合臺動手,将來就算皇帝死了,他自己又憑什麽再将這些虎狼之輩趕回去?

興許是撕破了臉皮?

察合臺也不傻。

兩個野心家虛與委蛇,定的規矩又能圈住其中的誰呢?

可辛弈依然覺得不對,北陽軍就算再難調動,也還是北陽軍,戰時重并絕非妄想。只要大苑的馬刀逼到了皇帝的脖頸上,別說北陽軍,就是這大岚各地的府兵,他也能重集。

想到各地的府兵,辛弈忽然坐起身。

太子沒有兵,可是,唐王有啊。

柏九捏在手指間的木緩緩轉着圈,刻刀細細雕出發絲的弧度。屋裏的燈只點了一盞,擱在他手邊上,他低垂的狹眸專注在這個小木人身上。

廊下忽然起了燈,曲老在門外低聲喚了聲大人。

柏九嗯了一聲。

曲老道:“北陽來信了。”

柏九手上一停,又将最後幾刀刻完,帶了幾分戀戀不舍的在這小木頭人臉上摸了摸,才道:“進來說。”

曲老入內,将封信與匣子奉送在桌案上,便退了下去。柏九先開了信,見着辛弈的字,唇邊先松了些。這信裏邊就講了些辛弈在柔回的瑣事,以及誇贊許清娘的廚藝,最後道明那匣子裏有自己要給他的東西。

柏九将信看了三遍,才慢吞吞收起來。打開匣子裏邊先是幾包花樹種子,還有一顆圓潤漂亮的石子,以及鈎月般的狼牙。柏九挨個在手裏摩挲,摸到最底下時,卻又摸到一張折了的箋。

翻開一看,上邊只有兩個字。

唐王。

柏九狹眸深色,在燭火搖曳間漸漸眯起。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