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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廚房通報的婢女苳靈,說完剛要回去,又被人拉住。
閑聊的奴婢最是嘴碎,拉着她就在廚房聊起來。
“苳靈姐姐,我聽說九公主今日跟着将軍來府上了,可是真的?”其中一個奴婢清月開口道。
苳靈點了點頭。
“将軍平日都不曾正眼看過旁外女子,怎麽突然跟公主有了牽扯……”清月嘀咕幾句,似有不快。
“就是那個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愛慕将軍的九公主?”又有奴婢湊過來。
“你們說,她不會要仗着公主的身份要逼婚吧?那些公主郡主什麽的,都嬌生慣養,傲慢得很,真替将軍抱不平!要我說,苳靈姐姐在前院那麽久,事無巨細都打點有方,長得也是秀麗極了,這樣的才配得上咱們将軍呀!”有人不平道。
清月眼珠子一轉溜,貼近她耳邊輕聲道:“苳靈姐姐見着九公主了麽,長得如何?”
盛将軍從書房輕步走出,吩咐她別來打攪時,像是對書房裏沉睡的人頗有幾分上心。這樣的人……必定有幾分姿色吧。
苳靈聽罷,擺了擺手:“背後舌根還是少嚼,将軍的事不是你我能議論的,都做自己的事去!”
回頭就要走,就撞見池歸站在身後兩步遠,應是剛來。婢女們心一驚,做了虧心事般齊齊低頭行禮。
“池堂主!”
池歸抱臂上前:“廚房今日是沒人了?還不快布置餐食?”
其他幾個婢女都支吾不言,苳靈恭敬道:“池堂主,将軍吩咐今日不食,這才沒有開火。”
池歸啧啧兩聲:“将軍那是美人在側顧不得吃,将軍不吃,四少爺能不吃麽?”
他是以鳴鳳閣的池堂主的身份,在将軍府裏教授尚書府四少爺盛淩飛兵法劍術。盛淩飛鬧着餓,他這才親自到廚房催,教了一天他也累了。
“趕緊叫人做些吃食送到四少爺屋裏去。”
“是、是……”婢女忙應道。
……
天地間似有一阕簫聲飄蕩開來,月光更柔了幾分。
悠悠簫聲,蟲鳴寂寂。
槐樹之上,人倚枝幹。頭頂之上盡是燦爛星河。
忽地,富麗堂皇的宮庭一夜之間支離破碎,戰火延續了七天七夜,望眼一片入眼盡是廢墟。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天空中化過流星般的火,卻不是星光,是帶火光的劍。
有人拉着她跑,不停跑,是誰?眼前朦胧一片,火光硝煙中,就連那人的背影也看不清。
她累了,不知奔了多久,卻如同被囚于此間,不知方向。
她驀地回頭瞪大了眼睛,一團火直直朝她吞噬而來,有人扯過她,将她小小的身子緊緊擁住,遮擋了一切。
火光已至,是地獄的惡靈,催魂奪命……
她驚呼,猛然睜眼而起,一滴汗從額角滑落。
是夢……原來是夢……
還好是夢。
“夢魇了?”
她喘息平靜了些,這才看向他,他仍是她睡前那般執書而看,而她在夢裏經歷可怖,醒來後又像無事發生。
這一睡一醒,恍若隔世。
見她發愣,臉色慘白,盛辰南不由眉眼輕皺:“夢裏萬事皆為虛,不必在意。”
她垂下眼簾,可這夢如此真實。
她到底何時是這種怕死的性子了。
“嗯……”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自撫:“大概是餓暈了才會做噩夢……”
“天色已晚,公主回去吧。”眼不離書。
蘭兮停頓了一下,捂着肚子痛苦道:“哎喲,餓得走不動了……”
“……”盛辰南擡眸,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将軍快讓廚房給我做些吃食來吧……”
“……”
等他傳話下去,蘭兮又變得鯉魚打挺起來,笑吟吟起身拍了拍枕得酸脹的手臂,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昏暗,顯是過了用膳的時辰。
“将軍用膳了麽?”
“沒有。”說得随意。
“……”她哦了聲,想了想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盛辰南沒答話,只盯着她,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感受到他的眼神,她讪笑兩聲。
盛辰南只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了筷。
“将軍這就吃飽了?”她不可思議,嘴裏剛塞了塊肉,含糊道。
盛辰南睨她一眼,起身淡淡嗯了聲。
“我将那本書看完,公主慢慢吃。”
她發現他的胃口似乎不大好,都是寥寥幾口了事。
都看了一天了,大晚上的還要看,過會兒都可以睡了……
她匆匆扒了幾口,填飽肚子,叫下人收拾了,親自打了盆熱水端到書房,又取了些香料和香爐來,在離他遠一些的桌上背對着擺弄半天。
“……你在搗鼓什麽?”他擰了擰眉頭。
她從一進門就沒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折騰。
蘭兮聞了聞香爐中漫出的清淡的沉香,才心喜回頭:“檀香,能鎮定心神,還能……”催困助眠……
他在等她說下去。
“還能解乏!”她笑道。
盛辰南捏了捏眉心,閉目了許久,才道:“很晚了,公主真的該回去了,否則皇後娘娘……”
聲音略微沙啞。
話音剛落,突然眼前一暗,一塊溫熱的巾子落下,覆上他酸脹的雙眼。
頭頂上有人輕柔道:“很晚了,确實該睡了。”
盛辰南沒有動,此時巾子傳來的溫度像是将他眼底的不适一點一點的抽走,良久,熱度散去她才輕輕移開,重獲了眼前明亮。
“身體重要呀,”她反身将巾子放回盆中:“明天再看也不遲。”
視線從她背後默默回來,手中的書已在最後幾頁:“……快了。”
她聞言也沒多說,回身坐到他邊上,拿起了那本《孫武兵法》。
“……公主預備何時回去?”他沉聲。
蘭兮翻着書,在找白日裏看到的那頁,充耳不聞随口道:“将軍府客房這麽多,又不是住不下我。”
盛辰南眉頭緊了緊:“公主還未嫁人,在我府中留宿不像話。”
“反正遲早……”她突然噤了聲,随後乖聲道:“是,将軍說的我都聽!”
她霍得起身,笑眯眯:“我這就回去,明日再來!将軍早些休息!”
“……”
“公主公主!”小茹喘着大氣跑來。
大清早,玉蘭亭裏,蘭兮正捧着小話本看得津津樂道,見她着急忙慌的,放下擡頭看她。
“公主,奴婢方才聽了些今日早朝的風聲,公主要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早朝的事,跟她有什麽關系。
蘭兮覺得無趣,繼續惬意地半躺在木椅上看小話本:“都不想聽。”
小茹又說:“可是都跟公主有關呀!”
跟她有關?
“……什麽事?”
“公主先聽好的壞的?”小茹契而不舍地又問了一遍。
蘭兮戳戳她的腦袋:“再賣關子罰你吃黃連!”
小茹失笑:“好好好,我說我說,聽說今日陛下召了廣陵王回京!”
聞言蘭兮眼裏有了幾許笑意,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真的?為何?”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
雖然很突然又有點奇怪,但郁白庭要回來了,的确是個好消息。
“還有一件事……”小茹猶豫了片刻,道:“公主聽了肯定不開心。”
蘭兮斂了斂笑容,叫她說。
“陛下給二皇子賜了婚,是那個沈四小姐……而且皇後娘娘她好像很喜歡沈國公家的二公子沈铮,今日早朝結束,還特意喚沈二公子去了未央宮……”
蘭兮思忖片刻,倏地起身。
“公主去哪兒?”
“找我父皇去!”
……
将軍府正堂內,盛辰南在正中間正襟危坐,大皇子燕北尋坐在大堂一側的紫檀木椅上,似是和睦的聊了許久。
“盛将軍果真年少有為啊!難怪父皇他對你如此器重,孤今日沒白來,學到了不少,以後一定得多來!”
“不敢當。”盛辰南似笑非笑。
良久,燕北尋起身:“來了許久了,孤今日就先走了,改日再來叨擾盛将軍。”
盛辰南也起身道: “既是如此,臣也不多留了,大殿下請慢。”
燕北尋走出兩步又回頭笑:“……父皇召了廣陵王回京中,此事不知将軍怎麽看?”
盛辰南笑意寡淡:“臣不知陛下是何意。”
“孤也只是随便問問,”燕北尋笑了兩聲,卻有些冷:“告辭。” 燕北尋落在一句,便離開了。
盛辰南表情耐人尋味,不可置否。
池歸方才一直站在一側,這才走至盛辰南邊上,啧道:“陛下不過是召了廣陵王回京,大殿下這就等不及了?”
盛辰南冷着眸:“陛下有意扶持二皇子。”
池歸嘆了口氣:“二皇子為人沉穩幹練,又系皇後所出,自然是陛下立儲的最佳人選,只是大皇子心思頗重,他若要争,只怕會惹出不少手段。況且陛下要将沈國公家的女兒賜給二皇子做正妃,如此一來國公府必定是會着二皇子了,也難怪大殿下急着來拉攏将軍府。”
盛辰南未言語,燕北尋今日親自來将軍府的目的顯而易見,表面上是欣賞他,同他結交,不過是明裏暗裏拉攏他罷了。
須臾後,他沉聲:“大皇子近日的行蹤,讓鳴鳳閣盯着些。”
池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
想了想,他又添了句:“不必禀告陛下。”
“……是。”池歸頓了頓,躊躇了會兒,還是開口問他:“将軍,屬下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盛辰南斜睨他一眼:“你何時如此扭捏了?”
他讪笑兩聲:“就……九公主她這麽中意你,那将軍對公主……”
“不該問的別問。”盛辰南突然出聲打斷,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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