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寝宮躺了兩日了,她翻着小話本,就是說她有兩日沒見到盛辰南了……

“夫人做的桂花釀圓子甚是甘甜,不過……跟這圓子比起來,為夫更愛夫人的甜……”

沒等她反應,将軍微微俯身,将她攬在懷裏,徑直覆上了她的唇……

蘭兮啪的一聲合上小話本,驀地翻身下床。

“小茹!替我梳洗!”

翠微樓頭。

本是正當繁華時候,此刻卻是頗為寂寥,只有歌女輕聲哼唱一首不知何處的曲子。

偌大的前堂之內,僅有蘭兮一人,素衣若雪,除了腰間一對漢白玉闕外,再無一絲雜色。

太難了……她洩氣地将手裏揉得一團亂的面團子丢在桌上。說什麽翠微樓的民間糕點最是好吃,她才包下整個店學了大半日,結果連面團子都捏不好。

耳邊歌聲悠揚,她擡頭看向堂內小閣中還在低聲唱曲的女子,放聲道:“姑娘!這是什麽曲子?”

那女子聞聲忙答:“回小娘子,奴家所唱的是前朝無名氏所做《太清引》。”

蘭兮喃喃道:“亂花溯月,人倚楊柳,與子問白首。”

随後突然笑問:“姑娘可有牽挂之人?”

歌女垂下眼睑低聲:“奴家……未曾。”

“砰砰砰,”忽然門外幾聲大響,伴着一連串的呼喝斥罵之聲。

蘭兮眉頭微微一皺。

突又聽得喀喇一聲響,一道人影撞破客棧門,急竄而入。

又有一人緊随奔入,只這人卻已渾身血污,形貌雖然魁梧,可臉上、身前劍痕厲厲,猶自滴血。

只聽他大喝道:“紀柳賊子!今日我定要你性命!你若是條漢子,出來與你爺爺明刀明槍的打上一架!生死由天!你可敢麽!”

只聽角落裏那人尖聲道:“胡大莽漢,誰與你拼那力氣,不就是與你得老婆……嘿嘿嘿嘿,你卻與我纏了個三天三夜,你不嫌累麽!”

那胡姓漢子怒道:“賊子!賊子!你出來!出來!”說罷手中長刀揮舞起來。

“砰”的一聲,瑤琴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歌女頸後不自禁泛起一陣冰冷,唯恐惹上無名的禍患。

“啪”一聲清響,那胡姓漢子擡頭朝發聲之處看去,只見一猥瑣漢子縮于房梁之上,正是紀柳。

胡姓漢子大怒喝道:“紀柳賊子,休想逃!”

那紀柳大驚,左掌一振,身子陡翻,右手青光閃處,一柄清鋒如電直刺向那胡姓漢子。

兩人纏鬥一處,砸桌摔椅,就差掀了房梁。

書上說,砸中百會穴,能使人立馬昏厥。

蘭兮忙閃躲到角落,悄然撿起落地的兩只酒杯,穩穩當當直擊兩人百會穴。

“哎喲——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暗算老子!”

蘭兮咬唇,嗯……差之毫厘。

随即有人沖沖怒氣砸門而入,少年郎眼神憤然一掃堂內人。

視線觸及,是她砸歪了,于是蘭兮心虛地舔了舔嘴巴,默默指了指還在撕扯的兩人,一臉無辜。

“抓回去,抓回去!”少年郎一手指着兩人狂點,一手撫額嘶聲:“天殺的,下手當真狠!”

身後空無一人,沒人知道他在使喚誰。

片刻還是無動靜,空氣都彌漫了尴尬。

“還愣角落雙修呢!都出來!”他氣急敗壞喊道。

話音剛落,兩個紫衣人不知從何處來,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将這倆撮鳥給老子逮了!”

其中一個面不改色:“我們只負責護您周全,抓人這等事應得有将軍吩咐。”

少年郎這暴脾氣,指着額間冒血花的口子,眼泛淚光:“這是哪門子周全!”

“這……”那人遲疑。

另一個腹诽:誰能想到将軍的弟弟會是個酒杯都躲不開的鈍夫!

這暴跳如雷的樣,活脫脫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傻,且沖。

蘭兮蹲在遠處的角落裏下了定論。

外邊突然又是一陣騷動,腳步聲紛亂,進來的人竟是池歸。

蘭兮下意識躲到桌後擋住他的視線。既然都跟盛辰南退婚了,也別跟他的人有什麽牽扯了……

“持刀鬥毆的那兩個,送去衙門。”池歸進來後,顯是沒注意她,指着那兩個人道。

身後幾個小吏應聲,将喊冤的紀柳和胡姓漢子押走後,他這才上前對那少年郎呵呵笑道:“四少爺,真巧!”

這少年郎可不就是那盛家出了名驕縱跋扈的四公子盛淩飛。

“阿池?”盛淩飛慌然失色,心虛地朝着門外探頭探腦。

池歸啧啧道:“四少爺別瞧了,将軍不在。”

盛淩飛這才哈哈笑出來,若無其事地拍拍池歸肩膀,大模大樣。

“哎呀真巧啊阿池!”

池歸憋笑,下巴朝門外擡了擡:“馬車在外邊呢,四少爺一道?”

“成啊,去哪兒?”叉腰那得瑟樣兒。

“自然是将軍府。”池歸不懷好意一笑:“四少爺今日的兵書還沒背,将軍在馬車等着呢。”

盛淩飛臉色一變,說好的三哥不在呢?!于是趕緊在心裏默默細數了下自己今天出府犯的事,打瘸了唐家二公子的腿,砸了名繡坊的門匾,當面罵了鳳鳴山莊的莊主,還有……

他心想……要完。

這個三哥,他屬實怕得緊。

盛淩飛突然扶額哎喲了聲:“方才被那兩厮破了相,這模樣去見三哥着實不像樣,不如……等我收拾一下晚一些?”

池歸摸着下巴想了想:“也成。”

盛淩飛瞬間不疼了,拍手稱好。

心想,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他不如來個自薦求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不準三哥就免了他的罰了呢!

“那我們就先走了,四少爺也早些回将軍府去,免得将軍惦記着。”池歸仍是一臉呵笑。

将軍府的人離開後,過了好一陣子,盛淩飛方自緩過神來,疏了口氣,再看堂內時,只剩了小閣裏的歌女和正往門外走的女子。

“站住!”

蘭兮想去追盛辰南,剛走兩步就被叫住。

只見盛淩飛搖頭擺尾走近她,盯着她的腰看。

盛辰南的弟弟?怎麽是這個二五八萬的模樣……蘭兮睥睨了他一眼回身就要走。

“哎……”那人快走一步攔住她:“走什麽,小爺叫你呢!”

蘭兮瞥他一眼,不說話。

只聽盛淩飛得意地嘿嘿笑道:“這玉佩成色頗妙啊,送給三哥請罪不錯……五百兩,小爺我要了!”說罷伸手就想扯走。

京都中的公子哥,大都身份地位崇高,更何況他盛四少,那些被他看上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只是這回還未觸碰到東西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腳,還被碾了兩下。

“哎喲哎喲……疼疼疼!”

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下腳真的狠!

盛淩飛龇着牙忍痛揉着腳,一手扯住她:“傷了小爺就想走?來人!”

暗處有人面面相觑:又來?

“來啊!”他怒喊。

那兩個紫衣侍衛再度現身,攔住她的路。

“這可是土匪行徑。”蘭兮看了他一眼。

盛淩飛哼道:“土匪會給五百兩麽!老子是買!”指了指她腰間:“拿來!”

其中一個紫衣侍衛大膽道:“将軍要知道您鬧事,恐怕又省不了一頓罰……”

盛淩飛聞言果真變了臉,随即指着自己破的額頭狠狠道:“你們要敢說出去,我就說你們保護不當!”

侍衛對視了一眼……好吧,失職在将軍那兒可是重罪。于是兩人二話沒說上前去拿她的玉佩,蘭兮掙紮不過,三兩下就被人搶走。

她自知拗不過,也不氣餒,心裏默默記了下來,随後佯怒道:“五百兩就想順走我的寶貝,休想!”

“除非……六百兩!”

盛淩飛只當她傻,大笑:“小爺我家有千金,行止由心!成交!”

盛淩飛一摸腰包,扯出一疊銀票:“諾,六百兩,一分不少。”

蘭兮不動聲色接過。

盛淩飛剛想拽着玉闕滿面春風大搖大擺離去,才剛踏出客棧沒幾步,只見蘭兮陰恻恻地笑,你不仁,就別怪她無義了。

她突然上前提起客棧門處挂着用來吆喝的銅鑼,右手執捶用力敲了下去,聲音震耳響徹天。

她遍遍錘,遍遍喊:“盛四公子搶姑娘家東西啦!”

“沒有王法了!”

“來人吶!”

盛淩飛臉色一青,一個忙沖過來叫她閉嘴:“訛老子是不是,姑娘家別想不開吃牢飯啊!”

“咣當——”又是一捶。

其中一個紫衣暗衛望見街上不遠處似有馬車調頭往這兒來,急道:“別喊了!再喊得出事!”

盛淩飛剛想教訓她,那暗衛突然拉住他,指了指遠處駛來的馬車:“等等等等,将軍府的馬車調頭回來了……”

盛淩飛一驚,忙拉着蘭兮想去躲起來。

蘭兮反手甩開他:“玉佩還我!”

盛淩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低聲道:“不是說好六百兩賣我了麽!”

蘭兮冷哼:“那是你叫人硬搶我沒辦法。”

馬車越來越近,盛淩飛一急又要扯她走。

蘭兮輕易躲過,攤手:“還不還。”

“等下将軍府的人可就來了,你別後悔啊!”

他聞言又氣又急之下,馬車已靠近。

邊上騎馬的是池歸,他率先翻身下馬呵笑:“啧啧,四少爺我們這才剛走,又是玩兒哪出呢這麽鬧騰?”

盛淩飛一時語塞:“我……”

蘭兮冷哼道:“盛四公子搶了我的玉佩,非是不還,這事兒不給個說法,你們今天都別想走!”說罷用力對着他的耳朵猛的一捶鑼鼓,吓得盛淩飛一陣哆嗦。

“你……”盛淩飛腳抖。

這回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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