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醉雲樓雅間。

卓飲風用手指輕撫着玉佩,眼神深邃。

這暗沉碧綠的龍鳳,像潛伏于民間的王者,更像是他日君臨天下的號召。

他盯着玉佩發了一會呆,聽見有人敲門,便道:“進。”

門開了,率先邁進的是一雙雪白無塵的靴子。

卓飲風轉頭,微笑地看着那女子,“等你好久了。”

女子一身白衣,柔順的發竟只用一根玉簪松束,其餘發絲垂落肩頸。

她微笑的眉眼,像一縷祥和的春風。

只不過這春風中帶着一絲嬌柔的典雅之韻,不比卓飲風那般風流不羁。

女子優雅地落座,卓飲風為她倒上酒,她卻說:“我已經要了茶。”

卓飲風倒酒的姿勢頓了一下,嬉笑着收回手,“你怎麽和她一樣啊,不過她怎麽說也會給我面子。而你,卻總是和我對着來。”

“不喝你的酒就是和你對着來?”女子微微一笑,卻有一把美妙嬌柔的嗓音。

卓飲風最是受不了這種軟綿綿的聲音,連忙道:“得,我不想和你見面就吵嘴。我說白衣啊,你什麽時候到的?”

“昨晚。”蘇白衣回了一句。

此時店小二已經敲門進來,将茶點奉上。

“姑娘慢……”一擡頭,店小二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木樁子一樣被定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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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飲風笑着調侃:“看來你的魅力是有增無減啊!”

蘇白衣掃了眼小二的神情,“多謝。”

話頓,一縷清風撲散在店小二的額前,他立時清醒過來!

“姑娘,小的唐突了。姑娘,公子,請慢用。”店小二尴尬地退了出去。

關緊了門。

卓飲風将玉佩遞給蘇白衣,“你瞧瞧吧。”

蘇白衣放下茶杯,接過玉佩仔細瞧了一番,“這似乎,就是主子說的那塊龍鳳至尊玉。”

“可是這塊玉的主人,卻是一個中年人。與主子所訪之人的年齡相差甚遠。”卓飲風一直懷疑,這玉佩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寧真。

如果确定這塊玉真的是主子一直想找的,那麽就有必要詳查一下這背後的隐情。

蘇白衣将玉佩舉起,迎着日光的照耀,那龍鳳仿佛要雙雙展翅高飛。

這栩栩如生的畫面,就連蘇白衣也不禁感嘆。“好美的玉。”

卓飲風喝了口酒,眸子低垂,“看來有必要向主子禀報一下了,我将不日趕回京城。”

“我剛來你就要走。”蘇白衣将玉佩遞回去。

卓飲風将玉佩收好,“我們的存在,就是因為這玉。所以當下重中之重,就是将此事禀告主子,由主子定奪。”

“你給我傳書千裏,就是為了說這些的?”若非蘇白衣修養好,恐怕換另一個人,早就和他“理論”一番了。

卓飲風嘿嘿一笑:“當然不是,誰不知道才女蘇白衣的名號冠絕江南呢。我對南方妹子,一向都是很“照顧”的。尤其是,我們的關系,那可是非比尋常呀。”

卓飲風挑動他自以為很帥氣很有魅力的眉毛,誰知蘇白衣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咳咳!”卓飲風幹咳兩聲,“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我一下。”

“說吧。”蘇白衣望着窗外的景色,飲了口茶。

這茶的味道,并沒有江南的好。

卓飲風道:“松陽最大的繡莊寧家有個三小姐,她現在是我朋友。我怕我一離開,她那幾個家敵會對付她。我有點不放心,所以請你幫我照顧一下。她說不定與此事有關。”

“她與此事有關?”蘇白衣詫異:“主子找的可是男孩。”

卓飲風道:“我知道啊,可這玉佩就是寧府之物,主子要找的人,定在寧府。所以咱們不能放過任何一絲線索,你想辦法混進寧府,暗中保護三月。”

“想不到我們才情橫溢的卓大公子,也有彌足深陷的時候。”蘇白衣很少調侃人,卓飲風是第一個。

卓飲風俊臉一紅:“我可沒有啊,只是為了查明此事而已。”

“有時候你越想掩飾,就暴露的越多。”蘇白衣笑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她。”

卓飲風搖頭一笑,只得喝酒咯。

蘇白衣淡然飲茶,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他們的命運,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

而一旦有了牽挂,那就成了致命的弱點。

如果不損失玉佩,想必三月還沒有機會知曉她想知道的“□□”。

其實那塊玉是她的。

她隐約記得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她路經父親門前,聽到了父親和母親在談論玉佩的事。

當時她還小,覺得偷聽大人說話有為禮教,剛要離開時卻聽到一句“這玉佩的事千萬不能讓三月知道”。

她知道,此事與她有關。

玉佩的事情一耽擱就是十幾年。

那塊玉的确價值連城,父親想霸占也是情理之中。

但她就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她之所以提醒飲風巧取玉佩,就是想間接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

果然,她猜的不錯。

玉佩落到他人手中,是父親最不能忍的事情,懲罰大哥是必然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內室中。

陳素蘭埋怨寧真:“老爺你真是太大意了!那玉佩可是重要之物,怎能,怎麽落于他人之手!”

“這個逆子!等他回來我定要問清楚來龍去脈,把玉佩贖回來。”寧真煩躁不安。

陳素蘭道:“就怕那人也識貨,不肯給啊!”

“那也要拿回來!”寧真下定決心。

“老爺,要不是你一直佩戴着,怎會讓宵小之輩觊觎。咱們繡莊家大業大,就算玉風欠了很多債,那債主怎麽會知道玉佩的事情?”陳素蘭疑惑。

寧真也覺得事情有點蹊跷,“肯定是玉風說的,這個逆子!”

“不,我總覺得不安。你說三月會不會離開我們?”陳素蘭憂心忡忡。

寧真扶住她,卻不得不提醒:“三月始終都會離開的,這一點你比我清楚。在十八年前我們将她抱回來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明白,她不是普通的孩子。所以這些年,我對她的照顧比對安蓉更加細心,就怕有一日……”

陳素蘭淚眼婆娑:“那玉佩關系到三月的身世,老爺一定要拿回來啊!”

“這個自然。但此事不能讓第三人知曉,明白嗎!”寧真謹慎提醒。

“嗯。”陳素蘭點頭。

外頭的風吹開了窗子,驚擾了寧真。

寧真沖到窗前,來回巡視了一番,才将窗子關嚴。

月光下,地面映着一道影子。

順着白靴向上,那人纖長的手驟然攥緊,指骨蒼白。

約半晌,轉身消失。

自從發生了逃婚事件,二小姐被嚴厲的家法責打的體無完膚。

近來二小姐屁股上的傷似乎好的差不多了,但脾氣卻愈發見長。

這不。

“你給我滾!我要你給我拿玉露膏,你給我拿的是什麽!上完藥膏我屁股癢的不行,你想要害死我是不是!”

房中傳出一聲尖銳的怒吼,門開了,一個婢女跌跌撞撞地哭着跑出來。

家丁們見此也不敢大聲張揚,就怕二小姐脾氣上來抽死他們。

也許外人不知,寧府裏的人可全都知道。

這二小姐脾氣一上來,就會拿鞭子抽人。

說句不好聽的,還真和那陳成抿天生一對,都喜歡打人。

那婢女老大的委屈,她拿的明明是治傷的玉露膏,怎麽二小姐塗抹完會發癢呢?

“雪兒,別委屈了。二小姐就那樣,忍忍就過去了。”做下人,都得揣測主子的脾氣,若拿捏不準,只能自己遭殃。

冰兒将治擦傷的藥塞到雪兒懷裏,“你自己記得上藥,今後更得小心伺候着,明白嗎?”

雪兒擦了眼淚,點了點頭。“你快去幹活吧,我沒事。”

冰兒走後,雪兒來到假山旁,挽起袖子,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瘀痕。

這藥好香啊!

正抹藥的雪兒忽然兩眼一黑,昏倒在一個懷抱裏。

“真是個苦命的人兒。”那人嘴上嘆息,動作卻不停。

将雪兒拖到假山洞裏,端詳了她一陣,便開始解她的衣裳。

半晌。

假山後頭走出一名模樣清秀的婢女,一頭青絲用一支木簪绾束了個婢子鬓。

那端莊秀雅的模樣,似乎與之前的雪兒有些不一樣。

臉孔還是雪兒的臉孔,但就是看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同。

“謝謝你的藥。”雪兒走到冰兒身旁道謝:“我擦了一下,果然不疼了。”

冰兒一愣,眼前的雪兒居然在沖她微笑。

從來也沒發現,雪兒的笑,居然這麽好看!

明明是一副平凡的面龐,笑起來卻異常的美。

“呃,不,不客氣。”冰兒愣愣地回答。

雪兒笑着從她身邊走過,不經意地瞧了眼西苑的方向。

寧安蓉剛發了一通火氣,覺得屁股也沒那麽癢了,叫道:“雪兒!”

雪兒立刻進來:“二小姐,婢子在。”

寧安蓉此時仍趴在床上,狠狠地瞪着她:“還不快扶我起來,桌上的飯都快冷了,你要我吃冷飯嗎!”

“是。”雪兒畢恭畢敬地上前,将寧安蓉扶起。

寧安蓉詫異地瞧了她一眼,卻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讓寧安蓉這麽粗心大意的人發現異常,那她還要不要混了?

寧安蓉是有仇必報的,這會兒存心刁難雪兒,“給我夾菜,我要那個。”

雪兒耐心地将她要的紅燒肉夾到碗裏,“二小姐慢用。”

寧安蓉吃了一口便吐了出來,筷子一扔:“菜都涼了!你是傻的嗎,還不快點叫廚房給我重新做!”

雪兒忙道:“是,婢子這就去吩咐。”

“真是蠢笨如豬,氣死我了!”寧安蓉剛要起身,碰巧椅子忽然碎了。

吓的她尖叫一聲,吧唧地坐倒在地。

這一下可疼的她眼淚狂飙,尖叫不已。

剛走幾步的雪兒聽到那連續的慘叫聲,眸裏閃過一絲嘲弄的冷意。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下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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