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第 38 章
誠親王顧辭最近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那晚夜宴之後,太子師雲貌似與他聯絡更勤了。顧辭有些疑惑,那晚他明明拒絕了師雲的邀請,怎麽糊裏糊塗的被擡走?又糊裏糊塗的被擡回來?他去了哪?又做了什麽?那段記憶居然消失了。
門外仆從說道︰“王爺,世子回來了。”
顧辭連忙起身相迎,就連仆從見此也不得不心中感嘆,王爺對世子當真是比對他自己還要好。可世子他,他貌似這麽多年還沒有釋懷,心裏依舊憎恨着王爺。
顧冷是回來見母親的,見完母親他還得回皇宮。而顧辭的熱情讓他好不适應,他冷着一張臉︰“我見完母親就會離開,請父親不要打擾我們。”
顧冷的母親曾是顧辭的侍妾,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顧辭明媒正娶的夫人容不得他母親存在,就因為母親的美貌與才情天下首屈,而父親又如此鐘情于母親,才讓那毒如蛇蠍的女人記恨于心。他當年還沒被生下來時,那女人就在母親的安胎藥裏做手腳,幸而母親的侍女發現的早,否則他焉能降生。
此事父親絕不會不知情,他既然放任那女人為所欲為,就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們母子的生死。他算是僥幸活了下來,從此之後,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這一生,怕是也只有他一個兒子。那位蛇蠍心腸的夫人早在十年前不幸溺斃,他剛好有幸見到她臨死前最後一絲掙紮和那充滿濃烈恨意的眼神。
不要問他為何會出現在現場,他只是想親眼看着恨自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這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以他的本事,一只手指就能捏死她,他卻不屑如此,殺她,還怕髒了他的手。
從那起,父親就只有母親一個女人。其實父親心中是想納妾的,卻因對他們心懷愧疚說不出口罷了。如今父親老了,身邊只有母親一人相伴,後半生也足矣。因當年那蛇蠍女人毒害母親,至此母親身體還殘留毒素,每次咯血時他都恨極父親,既然愛母親,卻又不保母親,這是何道理?就因為那蛇蠍女人背後的勢力?前朝的餘孽都死了數十年了,還有什麽可顧忌的,再者,父親本人又豈是光明磊落?哼!
顧冷只要一回來,除非面對他母親,剩下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包括他父親顧辭,這十幾年來也從未見到他笑過。顧辭見兒子不予理會他,便連忙攔住兒子去路,嘆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不肯原諒為父嗎?”
顧冷繞過顧辭往母親的住所走去,顧辭卻喊道︰“冷兒!你母親她,她最近身子不大好。有些事情你沖着我來就好,不要再讓你母親勞心傷神。”
顧冷因顧辭這句話而停頓腳步,卻未轉身,而是說︰“最自私的人是你,現在又來裝好人。你把我母親當成什麽?一個玩物?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暖床之人?在外人看來,你只有你的小外甥,沒有我這個兒子。當年如此,如今亦如此!”
顧辭終于是爆發了︰“若我不在意你們母子,我怎會任由你殺了你大娘?當時她母家勢力強大,為父得罪不起,所以才不得不處處遷就。你母親也知此事她懂為父為何你就不懂?還有,我若不在意你,我怎會将你送到丹臺山,苦苦求了丹臺閣主三天兩夜他才答應收下你!這些你難道忘記了嗎?你學藝,不就是想為你母親讨不平嗎,為了你這逆亂的心計,為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縱容你,難道這還不夠嗎!”
顧冷并未說話,冷冽地雙眸卻一眼不眨地望着花叢深處。顧辭也覺得不對勁,他連忙來到兒子身邊,盯着那處微微晃動的花叢。顧辭喝道︰“何人?還不快現身出來!”話落,卻見一名白衣少年走了出來。
待顧冷看清那白衣少年的臉時,眼眸微暗,呢喃道︰“白衣。”若是王爺有令,必會發信號集結衆人,而不是單獨派人來尋他,何況他身份有別,見面更要謹慎。蘇白衣突然來此,且周身還隐隐內斂一片冷寒之意。不對!顧冷皺眉道︰“你是來執行任務的?”
蘇白衣只緩緩吐出一個字︰“對。”顧冷果然聰明,也就是如此聰明的人,才會悖逆王爺背叛丹臺閣。她不明白,昔日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竟然背棄他們,情願追随一個虎狼之人。但瞧一瞧誠親王便了然,他兒子未必不會遺傳他那為得到榮華富貴便趨炎附勢且不擇手段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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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曾道︰“顧冷此人城府極深,武功尚在你之上。本王先前是想派飲風去處理的,但他家中突遭變故,本王念及他多年忠誠,許他回去處理家事。另外朱弦與錦懷本王也有別的任務安排給他們,此時能用之人也只有你了。希望你此次不辱使命。”
蘇白衣突然跪地叩首,鬥膽直言︰“王爺與白衣有撫育之恩,白衣尊王爺就像尊敬父親一般。王爺若有吩咐,白衣必是肝腦塗地。但白衣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準允。白衣,便不枉此生!”
師少松似看出了蘇白衣的心思,神色有些隐晦︰“你是想說三月對不對。”
蘇白衣恭恭敬敬地給師少松磕了個頭,卻不敢擡身︰“白衣自知有罪,不該對少主産生非分之想,辜負王爺多年來的培育。昔日王爺恩情白衣銘記在心,白衣不求別的,只求此次任務結束後,王爺能準許白衣歸鄉。”
“你真能放下?”師少松俊挺的眉微微挑起。
蘇白衣恭敬地道︰“此種情感有違倫常,王爺及時提點白衣,才免得白衣鑄成大錯。白衣亦不敢欺瞞王爺,求王爺成全。”話落,她又給師少松磕了個頭。
師少松斟酌一番,便将她扶起來,說道︰“本王昔年與你母親也有幾分交情,而這些年你的表現你的忠心,本王都看在眼裏。此次大戰在即,本王便是傾盡丹臺勢力,也未必有多少勝算。你選擇在此時退隐,本王可以理解。此次便是你最後一次任務,而你只許勝不許敗。顧冷的武功僅次于錦懷,若你僥幸勝了,你便是自由身。”
蘇白衣時刻謹記王爺的話,她知曉王爺言出必行,若得自由,日後她就還能有機會守護三月。若不趁這個時機讨要,怕是日後再無機會了。索性王爺也是個直爽人,答應的如此幹脆。她不曉得王爺是真會放過她,還是認為她必定會死在這場任務上。說到底,王爺派她來殺顧冷,或許還存了些別的心思。
“你不是要來殺我的嗎?為何還會發呆?你可知道身為殺手,若稍不留神,便會讓對手掌握先機。”
顧冷冰冷的言語就在耳畔,蘇白衣眼前一道亮光微閃,顧冷手上便多了一柄青光寶劍。他在人前時常用刀,但蘇白衣知道,顧冷最厲害的卻是劍法。蘇白衣雪白的手自腰間輕抹,那軟如蛇身卻湛亮如燦陽的弧度險些晃瞎顧辭的眼,他深吸了口氣,那少年的武器竟是一把柔韌度驚人的軟劍!
那燦亮耀眼的劍身卻銀白的宛如臘月冰雪,将蘇白衣眼中的殺意映照個透徹。顧冷立時推開顧辭, 将一聲,劍鋒撕磨,擦出湛亮火花。顧冷卻只閃身躲了她一劍,蘇白衣跟着道︰“你為何不出手?”
顧冷的劍架住了蘇白衣的劍,他看蘇白衣的眼神突然變了變。不等蘇白衣再行出擊,他便用內力将她連劍帶人一同震開。劍身嗡鳴似有一股極強的冷冽氣力灌入經絡,整個手臂痛麻不已。蘇白衣退了幾步,執劍的手微微發抖,沒想到顧冷的武功進步這麽多,當年她或許可以勉強與顧冷交上十招八招,此時怕是連三招都不過去了。
顧辭卻喝道︰“她居然要刺殺你,你還猶豫什麽?還不快将她拿下!”
“你閉嘴!”顧冷皺眉冷斥。
顧辭可是他父親,他居然對自己父親如此呵斥。蘇白衣眉心一凝,微微提劍竟又是沖着顧冷刺去。顧冷卻突然收劍,在蘇白衣的劍刺來的一瞬,徒手掠過劍身上的寒氣,劍尖刺進了他的胸口,他卻緊握住了蘇白衣執劍的手。
“快來人!”顧辭大喝一聲。
一股逼人的寒氣突然從斜面撲來,蘇白衣的手被顧冷握着讓她有一瞬的失神。再看顧冷的情形,這一劍用了幾分力她自然曉得,怕此時大羅金仙來了也未必救得了他。點點血紅宛如朱砂般從顧冷蒼白的唇角墜落,他眼神有些模糊,思緒卻慢慢飄遠……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繁花盛開的時節,她蹲在花海裏欣賞一株美麗的海棠花。他就站在不遠處望着她,一襲白衣,發如潑墨般輕散開來,她總喜歡散着發,而散發的她也着實迷人。當時她還很小,大約七八歲的模樣,但輪廓卻驚人的美。除了他母親,他認定這世上只有她最美了。
第一次執行任務回歸時,他帶着滿身的傷痕與戾氣。就連錦懷的話他都不屑一顧,卻唯獨對她言聽計從。她叫蘇白衣,名字亦如此好聽。他第一次喚她白衣時,她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跟着說︰“你和他們說的根本不一樣。他們說你冷的像個冰塊,可我覺得這其實并不是真正的你,對吧。還疼嗎?”他平生裏第一次露出微笑︰“不疼。”
她貼心地幫他處理好手臂上的傷,最嚴重的一處刀傷在腰上,需要他自己處理。即便如此,他也感覺很舒适。此後每次執行任務,都會與死亡擦肩,每到那時他都會想起她幫他處理傷口時流露出的溫柔神.韻,于此,便成了他唯一的動力與信念,每每險象環生後他都會感慨,都說殺手不容有情,可正是這份感情,才讓他堅守到如今!
那些令他心動的畫面似一場美麗傷感的夢,如今她卻來殺他。他的命本也該屬于她,她想要,便來拿。他院中的海棠花開了又敗,春去冬來已不知凋零過幾次。而今開得正盛,卻被攝魄的氣力擊散在空中。子宸的到來令他驚措,還未來得及阻止,子宸的寒冰掌便已擊在白衣的身上。
顧冷奮力地吼道︰“不準碰她!”
寒冰掌的威力他是領教過的,當年九死一生便是因為這寒冰掌的威力太過巨大,令他心有餘悸的噩夢白衣卻是萬萬無法抵擋!他模糊的眼神裏全是蘇白衣那一身雪白輕衣,海棠花轟然飄散,她自此消失,仿佛從未來過。鮮血自胸襟化開,宛如一株妖嬈的花卉盛開在墨衣上,他卻望着上空飄舞的花瓣,眼神迷離而向往,意識卻逐漸沉入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算是 顧冷的番外吧。 之前寫的 算是赫連雅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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