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開車回去的路上, 陸清月有些心不在焉，險些闖了紅燈。

剛好正前方飛速行駛而過一輛小轎車，車頭和車身擦肩而過, 險些撞上。

陸清月一個眼疾手快, 連忙一腳踩死剎車，慣性驅使着陸清月一頭撞在了方向盤上。

好在，只是磕紅了額頭而已, 并沒有大礙。

“找死啊！到底會不會開車！”駕駛室裏, 滿身橫肉的男人光着上半身, 将腦袋探出了車窗外, 大聲罵道。

整個一怒氣沖天, 罵罵咧咧地說個不停。最後, 被副駕駛裏的女人給攔住了。

驚魂一幕後, 陸清月不敢再分神，努力集中精力開車。好在，沒有再出狀況。

約莫半小時後，陸清月将車開進了自家小區的地下車庫，并停穩在私家車位上。然後乘坐電梯上了樓，徑直到了十五樓，回到了家裏。

洗澡，備課, 再睡前習慣喝一杯熱牛奶。

待到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

這一切看上去和平時并沒有什麽兩樣，陸清月自認為自己的生活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生活中的小姑娘, 不過就是一段插曲，一個美好的回憶罷了。宛如寧靜夜色中的昙花一現，即便再美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光景。

直到自己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 卻還是無法入睡時。陸清月才慢慢意識到，終究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躺在床上半響，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

陸清月索性坐了起來，側身彎下腰，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取出那張來自玫瑰禮盒裏的粉色卡片。

玫瑰花被陸清月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至于這張卡片，被陸清月給收了起來，收在了床頭櫃的抽屜裏。

翻開卡片，又看了一遍卡片上的那一行字。

字跡清秀，筆鋒剛勁有力。不知是不是蘇皎若的親筆，不過單從這筆鋒上看，這人至少是練了十餘年的硬筆。

後背抵靠着床頭發呆，手裏捏着這張粉色卡片。良久，緩自合上了卡片，将卡片重新放回了抽屜裏。

漆黑的卧室，唯有從窗外折射進一地的清冷月光，給卧室帶來些許朦胧光影。

滿腦子都是蘇皎偌的影子。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通通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輪番上演，揮之不去。

從酒吧相遇那晚算起，不過才認識短短一周的時間。

陸清月本是一個慢熱的人，在對待感情方面更是如此。當初穆菀追求陸清月的時候，硬是追了自己整整一年。

陸清月才答應了與穆菀交往。

自己什麽時候在感情方面變得這般激進了？陸清月倒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了。難道是因為處在空窗期嗎？

不知背靠着床頭靠了多久，陸清月非但沒有半分困意，倒是越來越清醒。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門鈴聲。先是響了一聲，只間隔了數秒，又接着響起了第二聲。

叮咚————

陸清月回過神來，腦子裏的思緒被迫打斷、終止。

這麽晚了，會是誰？

陸清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皎若。也不知為何，竟沒由來一陣擔心。

趕忙下了床，匆匆出了卧室。穿過客廳，疾步來到了門後。沒來得及看一眼貓眼外是誰，就這樣直接開了門。

打開門的瞬間，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就直接倒在了陸清月的懷裏。

渾身的酒氣撲鼻，萦繞在周遭。

“皎若，你.......”陸清月展開雙臂，雙手僵在了半空中，垂眸看着懷裏的蘇皎若。

“怎麽喝這麽多酒？”

“姐姐，抱抱我。”蘇皎若整個人癱在了陸清月懷裏，仰起一張漂亮臉蛋。

過道的燈光傾瀉而下，柔和光暈灑落在蘇皎若的側臉上。一滴眼淚恰好從眼尾滑落，被燈光一個照耀，折射出剔透的光彩。

不等陸清月作出回應，蘇皎若雙手圈上了陸清月的腰肢，腦袋埋在對方的懷裏蹭了蹭。

像只受盡委屈的小奶貓，而這個委屈卻是陸清月給的。

突然，蘇皎若身子一歪，身子往下一滑，險些沒有站穩。好在陸清月反應夠快，一把摟住了對方的細腰。

動作一氣呵成，雙臂為之一個收緊，将蘇皎若整個人帶進了自個兒懷裏。

很好地防止了蘇皎若滑倒。

“我扶你進去休息一下。”此刻的陸清月俨然已顧不得這麽多了，主動說着。

蘇皎若依舊将腦袋埋在陸清月的懷裏，只用鼻音輕聲“嗯”了聲，半阖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眸。

跟個沒骨頭的軟體動物似的，整個人挂在陸清月的身上，由着對方将自己給扶進了卧室。

剛一靠近床邊，蘇皎若就徑直栽倒在了大床上。柔軟的床墊跟着陷進去了些，又立馬恢複了原狀。

蘇皎若一雙大長腿趿拉在床沿邊，一個蜷曲收回。一只高跟鞋“嗒”的一聲，應聲掉落在了地板上。

聞聲，陸清月彎下腰，替蘇皎若将左腳上的那只高跟鞋也一并脫掉。眼尾一個輕瞥，視線輕落在蘇皎若的一雙溫潤如玉的雙腳上。

十個腳趾頭圓潤粉白，左腳腳踝上的那個刺青暴露在了空氣裏。同時，也落入了陸清月的眼中。

女孩子刺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葉喻芝身上也有。然則蘇皎若腳踝上的這個月牙形狀的刺青倒是有種說不出的特別。

陸清月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名字裏也有個“月”字。

“姐姐......姐姐........”耳邊突然傳來蘇皎若的呢喃聲，打斷了陸清月的思維。

陸清月回過神來，俯下身，雙手環上了蘇皎若的細腰，用力将蘇皎若整個人朝着床裏邊挪了挪。

正當陸清月抽離開摟着蘇皎若腰上的雙手時，還未來得及直起身子，反倒是自個兒腰上突然一沉。

随之，摟在自己腰際上的雙手一個帶力，陸清月被帶進一個充滿酒氣的懷抱裏。好巧不巧，頭直接磕在了對方的胸上。

好軟。

“嗚......疼！”蘇皎若疼得嗚咽出聲，帶着明顯的哭腔，一把松開了摟在對方腰肢上的雙手。

揉了揉自己被磕疼的胸。

陸清月聞聲，連忙支撐起身子，雙手撐在兩側。

“皎若，你......沒事兒吧？”知道是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對方的胸，陸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好疼，姐姐幫我揉揉吧。”蘇皎若緩緩掀開眼皮，一雙杏眼裏潋滟着細碎淚花。伸手拉過陸清月的一只手。

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胸上。

“...........”陸清月愣了愣，連忙抽回手，“皎若，別這樣。”

“姐姐，我喜歡你！”蘇皎若半眯着雙眸，任由顆顆眼淚淌個夠，含情脈脈地看着陸清月。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天旋地轉，陸清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對方給推向了一側，摔倒在了床上。

随即，身上一沉。只見蘇皎若一個跨開雙腿，整個人坐在了陸清月的細腰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太過迅速，且一氣呵成。陸清月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就被蘇皎若給壓在了大床上。

“姐姐，我好喜歡你。”蘇皎若半眯着一雙充盈着淚花的迷離雙眼，身子一軟，直接倒在了陸清月的身上。

側着臉頰在陸清月的胸口處蹭了蹭，貪享着獨屬于陸清月的體溫，淺淺的哽咽聲斷斷續續。

“姐姐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鐘情嘛？”不待陸清月回答，蘇皎若倒是自己回答了自己。

“我信，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鐘情。”

“...........”陸清月身體一僵，低頭看向了蘇皎若，并未作聲。

與此同時，蘇皎若不再用臉頰貼着對方的胸口，轉而将下巴輕擱在了陸清月的胸上。

随之仰起頭，用一雙眼淚汪汪的杏眼盯着陸清月，紅唇動了動，含情脈脈說着，“我對姐姐就是一見鐘情。”

“第一眼看到姐姐的時候，我就認定了姐姐。”蘇皎若深情且篤定地看着陸清月，繼續說着。

“我蘇皎若這輩子非姐姐不娶！”

“...........”陸清月呼吸一滞，瞧着蘇皎若這認真的模樣，半分不像是在開玩笑。

當真是一見鐘情嗎？

“皎若，你先起來。”陸清月清晰地感受着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眸光有些閃躲。

“我不！”蘇皎若耍起了小性子，突然就提高了音量，“我不要起來。”

“聽話，先起來。”陸清月耐着性子，又勸了一句。

“...........”蘇皎若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沒說。輕抿起唇，最後閉了嘴。

忽自垂下了眼簾，緩緩撐起了身子。依依不舍地從陸清月的身上下來，翻身側躺在了一旁。

陸清月并沒有第一時間撐坐起來，而是維持着當下平躺在床上的姿勢，胸口不住上下起伏着。

數秒後，陸清月這才緩緩撐坐起來，背抵靠着床頭坐着，并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側卧在身邊的蘇皎若。

只見蘇皎若正側卧在大床上，面朝着床的裏側。蜷縮着身子，像只可憐兮兮的小奶貓。

整個人背對着陸清月，細碎的嗚咽聲再度傳來，引起了陸清月的注意。嗚咽聲越來越大，雙肩也因抽泣不止而時不時微顫。

嗚咽聲中似乎夾着一絲細碎的痛苦輕吟聲，“嗚嗚......唔嗯.......”

陸清月一怔，察覺出了不對勁兒，連忙關切地望着蘇皎若的背影，“皎若，你怎麽了？”

蘇皎若調整了一下睡姿，緩緩側過身來，蜷曲着雙腿，弓着身子。

不過才兩三分鐘的功夫而已，蘇皎若已是滿頭大汗。不單如此，一張臉更是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姐姐......我胃不舒服......好疼。”蘇皎若只手捂着胃的位置，緩緩擡起眼簾望向陸清月。

“胃......好疼......”

一雙濃密睫羽挂滿了眼淚珠子，一個輕顫，晶瑩的眼淚“刷刷”落下。

“你家的鑰匙呢？是在你包裏嗎？”陸清月愣了愣，緊張地問道。

蘇皎若被這一陣接着一陣的胃絞疼折磨得沒了力氣，微微搖了搖頭，張合着有些幹裂的唇。

“指紋鎖。設了密碼......密碼就是姐姐的生日。”唇上的唇膏有些幹了，唇紋跟着顯露了出來。

“...........”陸清月顧不得去思考去疑惑，微愣了數秒，便立馬回道，“好，你等我一下。”

陸清月剛一坐直了身子，還沒來得及下床穿好拖鞋。手腕上突然一涼，便被蘇皎若給緊緊握住了手腕。

“姐姐......別走。”

“皎若聽話，我只是去給你拿藥，很快就回來。”

蘇皎若一雙眼眸中充滿了眷戀，眼淚汪汪地盯着陸清月看了數秒，這才松開了握着對方手腕的手。

手上沒了束縛，陸清月趕緊起身下床，穿上自己的拖鞋。

蘇皎若剛一平躺回大床上，胸口便襲來一股子反胃感。接着，一股血腥味沿着整個消化道竄湧而上。

蘇皎若連忙撐坐起來，一手死死地捂着胃，一手撐在了大床上。

“咳咳......咳咳........”瞬息，一口鮮血嗆了出來，直接噴灑在了白色床單上。

鮮血宛若一朵盛開來的大紅玫瑰，争豔怒放。卻因是鮮血繪制而成，便平添了一抹凄涼。

與白色床單形成了鮮明的視覺差，太過醒目。

陸清月聞聲，立馬轉過身去，目光看向了床上的蘇皎若。

當看到床單上赫然冒出的這一大灘鮮血時，陸清月整個人都呆住了，吓得說不出話來。

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只見蘇皎若的嘴角還挂着血跡，鮮紅血液沿着下巴蜿蜒滑落，染紅了白襯衫的衣領。

陸清月連忙大步上前，整個人蹲在床沿邊，仰頭焦急地看着蘇皎若。

“皎若，你這是怎麽了？”說着，眸光再次輕瞥了一眼床上的鮮血。

“疼......我的胃好疼.........”蘇皎若緩緩擡起一雙布滿淚花的眼眸，猩紅的唇蠕動了一下。

臉色慘白得跟白紙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

陸清月心口一緊，立馬站起身來。随之彎腰拿起了床頭櫃上自個兒的手機，徑直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在心裏默默地告誡自己不能慌，不能亂了陣腳，得先打了這通急救電話再說。

嘟嘟——嘟嘟——

陸清月繃緊了神經，靜待着電話那頭接通，攥着手機的手心開始滲着冷汗。

終于，電話被接通了。

“你好，這裏是120。請問病人現在什麽情況？”電話那頭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着一口标準普通話。

陸清月立在床沿邊，一個轉頭，目光輕落在蘇皎若的身上，猜測着回答了一句，“病人大概是......胃出血。”

“病人目前的神志怎麽樣？”120的接線人員有條不紊地詢問着相關問題。

“神志清醒，目前沒有出現昏迷。”陸清月努力保持着鎮靜，俨然做到了不慌不亂，處理得很好。

實則內心緊張擔憂到不行，生怕蘇皎若出什麽狀況。

“好的，具體位置請說一下。”

“吉泰濱江三棟15-3。”

“好的。請務必保持電話暢通，我們立馬派救護人員過來。”

挂斷電話的一瞬間，陸清月突然鼻子一酸，一股子潮濕的熱氣湧上了眼眶。頃刻間，一雙漂亮的狐貍眼染上些許濕潤水霧。

陸清月來到床沿邊坐下，剛一坐下，手上徒然襲來一道重力，帶着濕涼的溫度。

陸清月連忙垂下眼簾，目光輕落在了自個兒的手上。确切的說，是輕落在自己被蘇皎若輕握着的手上。

“姐姐........”這一聲虛弱無力的輕喚，仿佛耗盡了蘇皎若的所有力氣。

陸清月一個反手，主動握緊了蘇皎若的手，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去安撫着對方。

“別怕！再忍忍，救護車馬上就到了。”陸清月輕聲安慰着，眼眶早已變得通紅不已，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顆顆奪眶而出。

蘇皎若用鼻音“嗯”了聲，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了。當看到陸清月一雙通紅的眸子和眼角的淚花時，蘇皎若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熟悉的胃絞疼再一次襲來，蘇皎若習慣性地用手緊緊捂着胃，緩緩阖上了一雙滿目淚花的眸子。

蜷縮起雙腿，一雙膝蓋抵着胸口，整個身子弓成了“蝦米”狀，牙齒不住地打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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