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茍合

阕雲柯自認為不傻,那句令他怦然心動無比上頭的句子從梁榕易口中說出的意思絕非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在心裏眼底嘴中細細咀嚼這句話,實在是等太久了。

“樓下炖......”阕雲柯想了想突然又說道:“學長,說到阿婆,上次在街上框你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他在賭,他說完就直直的看着梁榕易,眼睛的開合拿捏的很好,半分憐憫半分一言難盡。

“什麽?”梁榕易不可置信的回看着阕雲柯,眼睛裏的狐疑毫不掩飾的暴露在闕雲柯面前。

“說起來也巧合,那阿婆就住在我隔壁樓。”闕雲柯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角,心想賭對了。

“然後呢?”梁榕易不自覺的被他帶着走,顯然忘了先前的懷疑。

“然後她們家挺有錢的呀,我上次聽說她之前還在梁氏集團秘書處當過保潔阿姨,也不知道是什麽惡趣味。”阕雲柯狀似輕松的伸了個懶腰,像是無疑又像是有意的吐槽道:“你說為什麽有錢人都喜歡裝窮?”。

梁榕易沒聽見他後一句具體說了什麽,心裏只覺得糟了,難怪他總被扣分。原來那就是個坑,那個保潔阿姨多半也是什麽審核員,難怪遇到她那麽多次。梁榕易猛然扭頭看向阕雲柯,迎接他的是一張天真無邪還帶着些許疑惑的臉。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梁榕易不自覺地擡手按壓了一下太陽穴,還沒想清楚就聽到眼前的人說:“學長,我炖了雞湯。你不是餓了嗎?”。

“嗯~騙子哪裏會炖雞湯?”梁榕易幾乎是立刻就打消了對阕雲柯的懷疑,甚至還拿出手機給他轉了筆錢。

備注:打車費。

阕雲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轉賬記錄,幾乎是立刻就笑了開來。

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個謊言來圓?聰明的人會用另一個不甚相關的真相來“圓”,只要論點論據足......混肴視聽......以後也還是得繼續圓。

“什麽味道?”梁榕易捂着鼻子對阕雲柯笑道:“你廚藝翻車了啊,虧我......”

“我加了些中藥,活血化瘀的。”阕雲柯從消毒櫃裏拿出碗,一大一小。

“你多喝點,總是有好處的。”闕雲柯把大的碗給他,然後當着他的面用小碗盛湯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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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榕易确實是餓了,眼見着阕雲柯臉色不變的獨自喝湯,心想味道應該查不到哪裏去。他用左手捂着鼻子而後用右手将就着湯勺喝了一口,味道竟然還不錯。

闕雲柯愣了一下,以前姚杉和闕瀾劍拔弩張那幾年,總是争吵的□□之一就是闕瀾總是直接用湯勺喝姚杉炖好的湯。他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只覺得結婚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婚前姚杉為了阕瀾曾經背棄整個家族,一個月暴瘦二十斤,婚後姚杉為了一鍋或許會沾了點口水的湯又把阕瀾逼出了家門。他那時候只覺得無休止的争吵令人頭疼,直到姚杉蹲在門口哭哭啼啼的說“他外面有人了”,阕雲柯才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女人的第六感有多強呢?明明每次闕瀾回家都會帶上一束鮮豔的玫瑰花。

婚姻之于愛情,大多數都是斷送好感,勉強茍合。

阕雲柯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想起這些事情怎麽都覺得奇怪。他輕輕嘆了口氣,縱是當事人修補的再好,他也難免受到牽連。

“小闕啊,我這次請來的那個健身教練很厲害的,你去給他當助教吧,就當是福利好了。”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梁榕易當下看着闕雲柯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啊?”阕雲柯有些懵,看着梁榕易的眼神還未完全恢複如常,眼底深深不可測的情緒也難免洩露。

“我聽說班裏的那些女生都對他這樣那樣的,很妨礙他工作,你去監督一下,順便也自己跟着鍛煉一下,工資跟他一樣。”梁榕易現在是想方設法給阕雲柯賺外快,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開始信任這個人。

“兩個月每個人能瘦二十斤,然後每人給我拍段視頻就完美了。”梁榕易想了想又說道:“對了,你學習怎麽樣?”

阕雲柯對他跳躍的話題有些沒反應過來,誰知道梁榕易就自顧自的說道:“算了,一看你就不咋滴,我教你吧。”。

“好哦”闕雲柯突然笑了笑,臉上的梨渦淺淺的,有些好看的過分。

“是這樣的,我開學準備辦一個學渣集中營,主要是為了給大四還挂科的學生培訓,争取人人都順利畢業啊。”梁榕易自顧自的說道:“你應該有不少學渣朋友吧?”

阕雲柯有些為難,學霸都跟學霸玩,再加上他向來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形象,還真就不認識什麽總是挂科的學渣。

因為身邊的,都幫忙補習着過了。當然除了概A,但是阕雲柯沒記錯的話,概A的老師不止一次提到過大三某同學概A上了三年都沒過。

這麽一想,阕雲柯看梁榕易的眼神都有些不解,誰給他的自信?

偏偏梁榕易還在那自賣自誇,絲毫不懂謙遜為何物。

“你這樣看着我幹嘛?”梁榕易意識到阕雲柯的眼神不對勁,趕緊補救道:“我有獨門秘方,期末考試只需要一星期,年段前十完全沒問題。”

“那我概A挺差的,學長你什麽時候給我補習一下?”阕雲柯眼見着梁榕易的臉瞬間黑了下來,莫名地覺得心情開始不錯。

梁榕易趕緊喝了兩口湯,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他門鈴就響了起來。

阕雲柯看了梁榕易一眼,梁榕易顯然一副不會去開門的樣子。阕雲柯無奈,只好轉身去開門。

梁榕易想了想,端着碗慢悠悠的跟在阕雲柯後面。這個時候會來他家的人就那麽幾個,他幾乎是馬上就猜到是誰了。

“啊?”門外的人見開門的人是阕雲柯,先是驚呼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什麽似的趕緊推門擠了進來。

“幹嘛呢?”梁榕易突然翹起腳怼在門口,語氣裏聽不出太大的起伏,但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騙子與狗不準入內。”。

“我......”江曜川退開了一些,語氣有些急切的說道:“你別生我氣了,我真有急事。”。

“哦”梁榕易又喝了口湯,淡淡的問道:“那你是騙子還是狗?”。

“你他......狗狗狗,行了吧,快讓我進去。”江曜川這個人向來不在乎這些虛名,當下還學着狗的樣子汪汪叫了幾聲。

梁榕易啧了一聲,然後往旁邊讓了讓,江曜川趕緊擠了進去。

“哎喲你倒是過來啊”江曜川走了幾步見梁榕易還站在門口,又繞回去拉他。

“有屁快放,我等着喝湯呢。”梁榕易說完也沒覺得什麽不對,倒是阕雲柯一臉想笑又憋着。

“我還以為你等着吸屁呢”江曜川打開手機丢到梁榕易面前說道:“這是林薇剛發給我的,你看......”。

“不看”梁榕易一下子脾氣上來了:“林薇林薇,又是林薇,你這次又是為了她要算計我什麽了?”

“哎......不是”江曜川自知理虧,只好耐心的解釋道:“你快認認這個人像不像你爸?”。

梁榕易擡眼瞥了眼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而後才追問道:“柳琉給你的?”。

“不是,林薇發給我的,她說柳琉沒回去,這是個男人發過來的。”江曜川想到林薇也可能不安全,整個熱都有些急躁。

“什麽意思”梁榕易心裏隐隐有猜測,随即林薇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這還是林薇第一次給江曜川打電話,他手有些不受控制的發抖,話沒說兩句就被梁榕易搶了過去。

“我是梁榕易,你說?”梁榕易按了免提,然後把手機丢在沙發上,自己斜坐在沙發上聽林薇講。

大概的意思就是柳琉前男友來找她了,順便想敲詐梁榕易一筆,也不多,八十萬就好。

“他還說如果你不給他錢的話,他就把照片打印出來貼在你家公司門口。”林薇語氣有些急的說道:“我這裏存了幾萬塊,我......”

“不用你管,最近最好還是住校吧,盡量不要外出,他要貼就貼呗。”梁榕易想了想又說道:“林薇,你猜這個男的為什麽有這些照片?”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林薇略帶沙啞和哭腔的聲音,她說的是對不起。

江曜川瞬間明白過來,他拿起手機就要往外沖。走出去幾步又繞回來解釋道:“你知道她們從初中關系就很好,她也只是知道,但......”。

“但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也不過是替一個關系更好的朋友隐瞞另一個關系一般的同學,不見得有什麽大不了的。”梁榕易說完又補充道:“趕緊走吧,你不用急着解釋。”

阕雲柯瞄了一眼江曜川手中的手機,電話還未挂斷。

江曜川跑出去老遠又轉回來對着梁榕易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

在愛情面前,友情常常成了次要的。這沒什麽毛病,古往今來重色輕友甚至出賣朋友又或者用朋友尋開心的多得多。只是梁榕易沒想到,他潛意識裏至少是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對自己的。

梁榕易端着的碗遮住他半邊的臉,闕雲柯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好輕聲走過去蹲在他的前面。

帶着暖意的手貼在膝蓋上,梁榕易才回過神來。

“說起來我自己都不相信,當初林薇轉學的關系還是我幫忙找的呢。”梁榕易把腿往阕雲柯懷裏伸了一些,含糊道:“腳踝也按一下,剛好像扭到了。”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報應遲早會找上門的。”阕雲柯一邊按一邊說道。

梁榕易撇嘴笑了笑,這語氣跟他外公外婆常說的一模一樣。

“現在怎麽辦?”阕雲柯狀似無意的問他,實則手心裏都是汗。

“管他呢?”梁榕易擺擺手:“坑我錢,想都別想。”

梁榕易這話才說完,他擱在旁邊的手機緊接着響了一聲。

闕雲柯在梁榕易的眼神示意下,把手機拿了過來,上面是一張圖片,發信人是未知號碼。

梁榕易盯着圖片看了會兒,終于沒忍住大罵了一句。

照片上是初中的時候,他的旁邊站着的女孩正是柳琉。昏暗的病房裏,他們似乎是在低聲讨論些什麽,頭和身體都挨的很近。

緊接着又收到一條短信,未知號碼發來了一串數字,問他是不是他外婆的電話號碼。

梁榕易點開號碼就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男人,聲音嘶啞難聽。

“你什麽意思?”梁榕易壓住怒火,語氣裏已是深深寒意。

“我在小琉手機裏找到的,誰知道她們一直都有聯系。”男人像是笑了笑又說道:“本來我只想要八十萬,現在我要一百八十萬了,可以嗎?梁少爺。”

“你別打擾我外婆休假”梁榕易壓着聲音說道:“至于錢嘛,你有命就來拿吧。”

“這你就說笑了,這些年我不也好好的活下來了。命不命的不重要,但是方總的死因倒是挺重要的,你應該比我還記得清楚吧?”

“你是誰?”梁榕易心下一寒,全身都像是墜入了冰窖裏,握着手機的手指顫微着抖的厲害。

阕雲柯感覺到他的不對勁,伸手要去拉他卻被他推出去了老遠。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榕易已經抱着頭跑上了樓。

他的手機在他爬上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滑了下來,但他沒回頭,只是一個勁的往自己房間裏跑去。

手機裏的男人還在說話,他說:“精神病可是治不好的哦”。

阕雲柯呆在原地,那邊沒有再發出聲音,但也遲遲沒有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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