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取向認知重塑中
程聲剛打算感時傷懷的心倏地凍成冰。他這才感覺到身下是梆硬的水泥地板,涼飕飕的寒氣順着張沉這句話直往他身體裏鑽。
可他在臉皮厚這方面實在天賦異禀,一天之內被人當衆戳穿兩次竟然也沒生出尋死覓活的羞恥心,只是下意識地把一只胳膊伸出去,小聲說:“你拉我一把,我出不去。”
張沉瞧了瞧床底下伸出的一截胳膊,白襯衣袖口被地下的塵灰沾得灰突突,手腕子上還有幾道剮蹭的紅印。
“你自己出來。”
程聲沒轍,不好意思再多說,只好艱難地在肩膀那地方找了個受力點,脊背蹭着地板,像只傻企鵝似的,一點點往旁邊挪。可他挪了大半天也只挪了半截身子,後背還地板被硌得火辣辣的疼。
就在他內心尋思要不要厚着臉皮再求助張沉的時候,床邊那人忽然捏起他的腕子,拖牲口似的,生拉硬扯地提溜着他胳膊,把他整個人從床底下拽了出來。
程聲毫無防備,剛摔得一身青紫的脊背又被水泥地折磨了一番,他之前沒覺出疼,現在有個大活人在他面前,一下就忍不住了,大喊:“疼!我要脫臼了!”
前面那人沒搭理他,把他拖出來以後,拎着他被蹭得髒兮兮的白襯衫,警告他:“你是不是想讓我報警?”
程聲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腹诽,你們這小破地方報警也不見得有用,但他被老程指點慣了,馬上意識到自己思想上有問題,話在肚子裏拐了個彎,脫口而出:“別介,我只是想找你玩,一個人在這邊太無聊。”
“你不能從正門進?”
“從正面進多尴尬啊!”
“爬人窗戶不尴尬?”
程聲嘿嘿笑了兩聲,胡謅:“我這不是怕打擾你和你家人們麽。”
張沉點點頭,明白了什麽一樣,忽然拎着他的肩膀,把他往門的方向推,沖他說:“走吧。”
程聲被推了個踉跄,這股勁兒裏的不友善實在太明顯,他有點兒害怕,忍不住問:“去哪?”
“警察局。”
Advertisement
警察局?剛才那點兒沉默下的害怕反倒在這确定的回答中變得輕盈,是吓唬恐吓麽?程聲不确定,只是他潛意識中斷定張沉不會這樣做,竟然近乎嬉皮笑臉地對他說:“我是混蛋玩意兒,擅闖民宅,違法犯罪,對不起,可你送我去警察局以後奶奶家生意還怎麽做?”
張沉停了腳,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程聲歪歪扭扭地靠着門,他被這幅黑沉沉的眼睛盯得不自在,不自然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可那灰像是磁石一樣,越拍越是粘的緊。
忽然,對面那人收回目光,側身從自己抽屜裏抽出盒煙和打火機,沒什麽講究地點上了,當程聲不存在一樣,走到窗臺,慢慢在風裏一口一口吸着煙。
程聲意識到自己這張破嘴又沒把住門,他尴尬地站在他身後,思量自己剛剛是不是太輕飄飄了,或者說,是不是張沉太認真了?要知道沒心沒肺遇上認真,受傷的總是那個認真的,他看出來這人在悶氣,有些後悔,開始沒話找話:“喲,高中生還抽煙呢?”
張沉回頭剮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程聲又問:“你家有洗澡的地方嗎?我身上衣服上全是灰。”
前面那人沒回頭,上半身在窗戶外面,悠悠地吹着夜風,對身後的程聲說:“沒幾戶人家能洗澡,都是大澡堂。”
“大澡堂也行,你現在帶我去呗。”
“回你奶奶家去。”
程聲覺得張沉其實話不算少,只是表面看着不大好相處,只要臉皮厚壓根兒奈何不了他,他自以為是地意識到這點後立馬釋然,什麽話都敢說了,口無遮攔:“我跟我奶奶說今晚住你家。”
這話使張沉猛吸了一口,再輕飄飄吐出一股煙氣,他轉過頭,身子靠在窗臺上,手裏夾着根煙,看了一會兒程聲就要把煙頭煙往他脖子按。
程聲吓了一大跳,往後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說:“你瘋了?”說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念叨起來:“還說脾氣不大,仇全在心裏記着呢!”
張沉卻把煙撚滅在窗臺上,把煙灰掃在衛生紙上,捏起來扔進桌子旁邊的垃圾桶裏,他做完這套動作才回答程聲上一句問題:“現在已經九點半了,澡堂早就關門了。”
這回答從張沉口裏出來分明不是拒絕,程聲一聽有苗頭,立馬忘記剛剛被燙出個煙洞的風險,大喇喇地說:“溜進去呗,反正都沒鎖,把錢放前臺就成,夠有良心吧。”
這番理所當然的言論成功讓張沉擡頭瞥了他一眼,問:“你們名牌大學生就這麽做人?”
“別介,我母校挺好的,裏面學生都特老實,還倍兒聰明,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說話的間隙,張沉打開衣櫃,從裏面拿了兩件衣服,又從櫃子裏層找出個袋子,整整齊齊疊好裝進去。做完這些,張沉指了指自己的窗戶,說:“下去吧。”
“幹什麽?”
“你不是要去澡堂嗎?帶你去。”
“為什麽不從正門走?”
張沉還在收拾東西,他不喜歡和父母混用香皂牙膏之類的東西,自己的洗漱用品全在自己屋子裏放着,他把這些東西另外放在一個袋子裏,裝好後套上件薄外套,晚上風大,短袖多少有點兒涼。
“不想讓我爸媽看到。”
程聲“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外面的吵架聲仍在繼續,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玻璃碎在地上的聲音已經演變成大件家電的巨響,活像一部炮火轟鳴的戰争片。
程聲沒見過這樣的架勢,有些尴尬地指指門外,“你不去勸勸?”
“勸什麽?要走快走。”
程聲走到窗臺往下看,黑漆漆,什麽也看不到,他上來時的膽子早就消失殆盡,有些猶豫地說:“我摔下去怎麽辦?”
誰知張沉卻回答他:“我先下去,接着你,摔不了。”
程聲猛地回頭看他一眼,不可思議指着他,“你也不從正門走?我看你真瘋的不輕。”
張沉剛把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裝進自己那個黑雙肩包,提溜着它走到陽臺,利落地爬上去,回答他:“不想從正門走。”
他剛說完就翻過自家窗臺,消失在黑夜裏。
程聲慌張地扒着窗戶邊往下看,可他什麽也看不清,只勉強感覺有道身影在下面,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道手電的光射上來,黑夜裏一把劍似的,把他眼睛猛刺了一陣。
底下的人拿着手電往上照,朝他喊:“下來吧,小心點。”
其實程聲爬樓技術比張沉高得多,光禿禿的樹都能一溜煙爬上去,更別提這直愣愣的防盜網和排水管。他翻過窗臺,攀着水管和一樓的防盜網,沒兩下功夫就下了地,最後一跳的瞬間,程聲多了個心眼兒,故意朝下面的張沉喊:“我沒勁兒了,你接着我。”
張沉仰着下巴,把程聲春風得意的臭得瑟樣瞧得一清二楚,他似乎早就識破他的拙劣演技,在底下站着,朝挂在防盜網上的程聲說:“不像沒勁兒的樣子。”
但他說完還是張開胳膊,把跳下來的程聲接了個滿懷。
程聲沒想到張沉真會接他,自以為隐蔽地摟住人家的脖頸,在裏面狠狠嗅了一口,小聲說:“你身上好香啊。”
張沉見他站穩了,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說:“你身上全是灰。”
程聲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再看看張沉身上被自己蹭到上的灰,心裏湧起一股巨大的滿足感。哼了一聲,往他胸口拍了兩下,評價道:“小小年紀,嘴硬心軟。”
張沉把他不規矩的手扒拉開,說了聲:“走吧。”
“澡堂遠不遠?摩托還是走路?”
“走路,穿過牡丹巷十分鐘就到了。”
九十點的小城鎮已是烏黑一片,他們路過牡丹巷的時候裏面卻還是燈紅酒綠一片敞亮光景,旅館挨着按摩店,一水兒五顏六色的招牌,上面大喇喇寫着“技師服務”。
程聲忽然想起張沉父母在客廳摔杯子吵架的對話,什麽牡丹巷的女的一個月能掙一千塊,他明白了什麽,青春期或剛成年的男孩總愛在與性擦邊的地方炫耀,程聲不例外,他拽了拽旁邊張沉的外套,若無其事地問他:“牡丹巷是窯子街啊?”
張沉“嗯”了一聲,沒發表什麽意見。
這使得程聲極挫敗,他手裏還抓着張沉的外套袖子,眼裏劃過街邊馬紮上坐的姑娘們,大濃妝,細吊帶,連胸罩都不穿,半個奶///子漏在外面,程聲試圖用男人的目光掃過她們,卻發現自己竟然提不起絲毫興趣,那種挫敗感像龍卷風盤旋在他心中央,他有些悶悶不樂,繼續問:“都是雞?”
雞這個詞讓張沉皺了眉頭,但還是“嗯”了一聲,他停頓幾秒,終于忍不住多加了一句:“都是讨生活,別說話那麽難聽。”
程聲“哦”了一聲便不再提這個詞。
他心裏已經認定張沉酷愛上綱上線,屁大點兒事都要尋出來暗損他一番,但他實在好奇又不想博人讨厭,只好換了種說法再次确認了一遍:“整條街都是特殊服務?”
回答他的還是一句“嗯”。
程聲掃着這些招牌,偶爾和底下坐的女人視線對撞,人家便會風情萬種地朝他抛個媚眼,用方言沖他喊:“帥哥按摩嗎?十五塊錢一次。”
程聲慌忙避開這樣直白的目光,可當他慌亂地轉移目光時,視線卻歪打正着落在隔壁一家按摩店的玻璃窗上。那只是牡丹巷最尋常的一扇玻璃窗,上面貼着火紅的字,什麽按摩推拿,男女技師一次十五元,不包夜。
程聲一掃而過,可當他目光掠過那扇玻璃窗後,忽然意識到什麽,停住腳步,移回目光,定定地看着玻璃窗上緊粘的幾個火紅字——男女技師一次十五元。
他咽了口口水,死盯着玻璃窗上那個火紅的“男”字,再一次問了張沉那個蠢問題:“全是特殊服務嗎?”
張沉被他問得有些煩,口氣沒剛剛那麽好,“是,跟你說了好幾遍了。”
他還往前走着,程聲卻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了,他直勾勾看着前面張沉颀長的背影,好像明白自己怎麽回事了,他腦子裏又湧出剛剛朝他抛媚眼的女人,露着大片身體問他要不要進來,很快取代她的是張沉,他倚在某個燈光搖曳的門旁,一半臉隐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朝他歪歪腦袋,狹長的眼睛緊緊盯着他,若有所指地問:“進來嗎?”
程聲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有人騎着摩托在裏面碾過似的,一陣一陣,他捂着額頭蹲下來,頭痛欲裂。
張沉走了很久,後面的人也沒跟上來,他忍不住回頭看,剛一轉身胳膊就挂上一個軟綿綿的身體。
程聲剛站起來就奔了個踉跄,扶着他的胳膊勉強保持平衡,問他:“我有點兒難受,等會兒你能幫我搓背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