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坐了四分滿的書吧裏,一個坐在角落的高大男人,正滿臉無辜的捧着敷在臉上的雞蛋,他得體的服飾帶了些褶皺和灰塵,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黑發也有些亂了,俊朗的臉上還帶了個瘀青。

雷少決雖然沉默內斂,但在自小在家中也是被當成少爺一樣養着的,又因為抑郁症的緣故,家裏人對他的疼愛便更多了一些,吃穿用度都比兩個哥哥更好。

可就在不久前,他被一個女人揍了。

久違十年,這感覺還是……那麽讓人不爽!

雷少決擡眼,那陰郁的眼神,令幾個準備偷拍他的年輕女人讪讪的收回了手機,他的目光還來不及收回,就先落到了朝自己走來的女人身上,雷少決眸子一顫,下意識流露出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恐懼表情,然後迅速垂下眼,默默的滾動雞蛋。

看他那副被欺負的樣子,葉景心忍不住萌生了那麽一丁點的愧意,可是自己起床氣嚴重,發作來連六親都不認,誰教他自己往槍口上撞的?

葉景心在他對面坐下,把新煮的咖啡推過去,「免費的。」

雷少決看了咖啡一眼,又看她一眼,繼續默默的滾雞蛋。

葉景心打量了一下他的臉,狐疑的問:「有沒有破相?」

雷少決滾雞蛋的動作停了停,還是沒有說話。

葉景心耐着性子,「那,要不要去醫院?」

雷少決動了動唇,目光看向了別處,接着滾雞蛋。

葉景心閉了閉眼,然後一下子睜開眼,「說話!一個大男人被揍了幾拳又算什麽?」

雷少決被吓得瞬間擡頭,滿臉驚恐狀。

整個書店都靜了一瞬,然後陷入細細碎碎的交談聲中。

哇哦,俊男美女本該談情說愛才對,怎麽搞得火藥味這麽重?

而且重點是,現在氣勢洶洶的是女人,而被吓得如同小狗一樣的卻是那個男人。

「啧啧,看起來高高帥帥的,其實這麽沒用哦?」

不知誰的一句竊竊私語飄進了他們倆的耳朵裏,令兩人同時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雷少決瞬間整理了下表情,迅速把水煮蛋放到桌上,然後舉拳到唇邊幹咳了幾聲……沒用?這個形容詞還真的是讓人不悅,雷少決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開始懷疑自己最初的決定是否正确了。

「我剛剛從後巷繞過來時有看到,他被老板娘揍了呢。」

雷少決的耳朵一抖,唇角也跟着顫了顫,葉景心忍不住也覺得有些尴尬。

「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被摔得好慘哦……」

雷少決一下子站起身來,高大身軀擋去了葉景心眼前的陽光。

在經歷了清晨的驚吓與接二連三的侮辱之後,安靜內斂的他終于忍無可忍了!

「哐當!」然後便是一個女人的驚叫聲。

葉景心心跳一滞,擡眼看過去,見到雷少決滿臉的不悅和不解,于是側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服務生将咖啡灑在了客人的身上,她急忙站起來,便瞧見女客人赤裸在外的肌膚被燙得發紅,一直心不在焉的服務生也是吓了一跳,連忙鞠躬道歉。

這個突發事件,吸引了所有原本聚集在雷少決身上的目光,失去矚目的他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女客人被燙得連連吸氣,不斷咒罵道:「老天,你要燙死我嗎?」

葉景心丢下雷少決走過去,安撫那個發飙的女客人。

雷少決不知所措的站着,四下看了看,最終還是沉着臉坐了回去,重新拿起雞蛋敷在臉上滾來滾去,然後時不時的朝葉景心看去一眼,哀怨不悅的盯她一會後,再度收回目光,繼續默默的滾雞蛋……他活了二十九年,被人揍、被人諷刺、被人忽視的情況只有兩次,湊巧的是,這兩次的始作俑者都是葉景心!

這兩次,都讓他覺得又懊惱又憤怒。

但他卻又因為沒遇到過這種情形,而不知該如何應對,他不會罵人,也不會發火,因為除了葉景心沒有人惹他生氣過,所以二十九歲的他和十七歲的他是一樣的不知所措,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一邊滾雞蛋、一邊生悶氣,然後以拒絕葉景心提供的免費咖啡作為抗議。

十分鐘後,雷少決看了眼還在解決問題的葉景心,又看了眼咖啡,擰眉。

五分鐘後,雷少決再度擡眼,看着咖啡吞了吞口水。

又過了十分鐘,事情還沒有得到解決,被簡單包紮的女客人要求去醫院。

五分鐘後,雷少決把咖啡杯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再過五分鐘,雷少決輕輕的端起了咖啡杯……

「叮鈴、叮鈴!」門口的風鈴接連響了幾下,他喝咖啡的動作一停,擰眉朝門口看過去,幾個黑衣男人闖進了書店,見到客人就呼喝驅趕,兇神惡煞、滿身殺氣,客人在他們的騷擾下紛紛逃難,轉眼間書店裏就只剩下幾個躲在廚房裏的服務生、滿眼驚愕的葉景心,和角落裏喝咖啡未遂的雷少決。

葉景心收斂了下表情,鎮定的笑,「幾位先生,我們這邊不允許包場的。」

帶頭的男人睨她一眼,随即目光往她身後一掃,沉聲道:「出來。」

回應他的只有其他人疑惑又驚恐的目光。

男人不耐起來,猛地一吼,「出來!」

躲在櫃臺後的服務生中冒出一聲細微的抽氣聲,接着一個服務生顫抖着的走出來,鬓間的碎發都被冷汗濡溼,臉色更是蒼白不堪,葉景心回頭一看,有些不明所以,角落的雷少決翹首看了眼,認出那就是剛才将咖啡灑到客人身上的服務生,雷少決似乎明白了什麽。

看來這幾個黑衣男人,就是他無法專心工作的原因了。

服務生走到男人面前,整個下颚都在打顫,為首的男人唇角一抽,突然上前一步搧了他一個耳光!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力氣之大令聞聲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緊,被打者的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葉景心秀眉微蹙,按捺不住心頭湧動的怒意,「你怎麽可以打人?」

男人擡眸,哼笑了一聲,卻不屑于與她說話,轉而說:「把人帶走。」

葉景心絕對不能容忍這些人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店裏的人拖走,「喂,你們把警局都當成擺設嗎?怎麽能無緣無故的把人帶走……有沒有人聽到我說話?喂,放手!阿洋你倒是反抗啊!」她擋在服務生的身前,可根本擋不住幾個高大男人沖過來,把腿軟的阿洋架起,而他甚至連求饒的勇氣都沒有。

葉景心的阻撓聲,終于引起了已經準備離開的男人的注意,他擰眉停步,「小姐,你真的很吵。」

葉景心呼吸不穩,忍不住冷笑,「這位先生,好像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你是在別人的店裏面抓別人的店員,而且還說別人很吵!」她的舉動幾乎令其他人都吓破了膽,幾個膽子大的冒死湊上來用力往後扯她,并小聲勸道:「阿景姐,不要,不要說啦……」

「為什麽不要說?這個社會還有沒有法律了!」

一聽到她說這些話,雷少決忍不住笑出來。

真是的,她國中鬧事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顧及過「法律」這兩個字。

男人的臉冷到極點,他折回來,陰冷的目光像一陣黏膩溼滑的風,鑽到骨子裏,冷得令人心寒,葉景心被他這麽一看,也忍不住有些退縮,當他霍然擡手時,更是下意識的閉上眼!一陣掌風襲來,卻在臉前猛地滞住,世界一靜,葉景心甚至能聽到自己飛快的心跳聲。

「打女人是十分不紳士的行為。」

聽到這沉穩的男性嗓音,葉景心睜開眼,只見一只大手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拳頭,沿着修長的手臂看去,便看到了雷少決平靜的臉,葉景心眨了幾下眼,心跳仍舊沒有減速。

那個男人看到雷少決後先是一怔,而後冷冷一笑,「真巧呢,雷先生,來喝咖啡?」

「是,要不要一起?」雷少決也難得的笑了笑。

明明兩個人是在客氣,但卻令整個書店的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他們的氣質迥然,一個從容平靜,一個冷冽陰狠,像是一正一邪在對峙。

足足過了一分鐘之久,男人先放下了手臂,颔首整理了下袖口,「今天還有私人事情要處理,喝咖啡就算了。」他将目光轉移到葉景心的身上,但很快就被一個人擋住了目光,他擡眼,看到雷少決已經站在了葉景心的身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雷先生目前好像不是能來喝咖啡的狀況。」

「不是很巧?夏先生和我都是『搞不清狀況的人』。」他用葉景心說過的話不鹹不淡的反擊。

夏承斌突然覺得很有趣,這個有求于自己的人,怎麽可以跟自己這麽理直氣壯的講話?并且還是以這種臉上挂彩的狀态,也難怪他這麽奇特,畢竟這世上敢與宿臣對着幹的人并沒有幾個,他夏承斌算第一個,所以對于這第二號人物很好奇。

「雷先生是要執意插手我的私事了?」

「不,我只是保護我的私人物品罷了。」

葉景心突然心跳漏了一拍,驚愕的朝身前的他看過去。

雷少決無視她的目光,眼神往那個叫阿洋的人身上一掃,轉而對夏承斌笑了笑,「夏先生的事,還是由您自己來處理。」說着拉起葉景心的手往旁邊一站,「請便。」然後便扯起她往角落他的位子走過去。

夏承斌倒也沒有再為難他們,對着手下一颔首,接着扭頭離開。

聽到門口的風鈴聲響起,處于驚愕狀态的葉景心才回過神來,開始掙紮,「喂……」她欲甩開雷少決的手,卻不料被抓得更緊,還來不及憤怒就被拽着自己的那人拉入懷中,幹燥而微冷的大手幾乎遮住了她整張小臉,空氣從指縫中沁入,混雜着男人手心裏好聞的味道。

好像在當初的某時某刻,她在夜晚的巷子裏喊着什麽,然後他就是這樣捂住了她的嘴。

葉景心忽然想到了那個荒唐的夜晚。

在她失神的瞬間,黑衣男人們已經離開書店,透過偌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三輛黑色轎車迅速發動,引擎聲嚣張的響起,然後目中無人的絕塵而去,書店裏的人頓時松了口氣,而此刻仍被雷少決捂着臉、說不出話來的葉景心,卻是不知道該去感謝雷少決幫她對付夏承斌,還是怪他多管閑事又自作主張,任由他們将阿洋帶走了。

雷少決松開了手,葉景心轉過身,卻被他率先搶白。

「這回你可以聘用我了。」

雷少決分別用了三個論據來證明自己的論點。

首先,阿洋得罪了狼王府的人,以葉景心之力根本無力救他。

因此,既然阿洋回不來了,所以書店裏就少了一個服務生。

所以,身為一號候補的應聘者,雷少決來代替阿洋的位置也是理所應當。

面對雷少決的頭頭是道,葉景心提出了質疑。

首先,那個傳說中狼王府的人,似乎和雷少決認識。

其次,雷少決一直居心叵測的想要在書店裏工作。

所以,雷少決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聯絡了相識的黑道朋友将無辜的阿洋擄走,來為自己的加入提供一個理由。

分析過後,葉景心難以置信的看着雷少決,堅決道:「你真是不擇手段。」

所以她的回應就是,即便聘用阿貓阿狗,也不會聘他!

而雷少決原先也是不打算再糾纏她了,反正信義路不只有她一個地方能住人,他何必找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女房東?可當他将準備追夏承斌的葉景心再度摟入懷中的時候,那夜的回憶瞬間湧入腦海,那種柔軟與堅硬緊密貼合的感覺,令雷少決很難忘記……那晚的半途而廢總是令他覺得有些無法忘懷,所以莫名奇妙的,他又厚着臉皮來找葉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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