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青梅竹馬

唐尋歡和君君,小時候是住在一個地方的,兩家還是鄰居。

推開各自卧室的陽臺,他們就能看到對方。

唐尋歡那個時候父母健在,整個人又是小區裏所有人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他陽光,優秀,又溫暖,輕而易舉的擭取了君君的目光。

陽臺,就是兩個人的秘密基地。在雙方的家長都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兩個人秘密交流了很久,他們在一起聊各自的生活,家庭,交流各自的學習,朋友,讨論花草貓狗,小區八卦。

少年情懷總是詩,少女又何嘗不是呢?

兩個人親密而含蓄,不說破卻又心知肚明,享受着屬于自己的快樂。

但是,唐尋歡的父親就出了車禍。

唐尋歡的父親算不上一個好人,但他是個老實人,他從不嫖娼,平生只有一個愛好,那就是時不時喝點小酒。不幸的是,酒品不太好。

他偶爾會喝醉,醉了也不會大喊大叫,只會悶不吭聲,下手打人。

唐尋歡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每次父親一喝酒,母親就讓他回自己房間去,不許出來。

他一直很聽話,只是一個男孩子,偶爾也會有好奇心,于是有一次,他悄悄開了門出去看。

客廳裏只有桌子上零散的放着幾瓶已經空了的酒,空無一人。

唐尋歡徑直走向了父母的卧室,裏面有動靜傳來。他趴在門上,聽着裏面一聲聲刻意壓抑的叫聲,和不知道什麽東西打在人身體上的聲音,他很冷靜的離開了。

從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父親不算什麽很好的人,但是那是大人的事情,他不想懂,反正父親清醒的時候,是一個好父親,已經足夠了,不是嗎?他能在唐尋歡有什麽困惑的時候為他解惑,能和自己的兒子交流一些不方便和母親說的事情,會以自己的兒子為驕傲,會寵會愛,多好。

但是突然有一天,父親死了。

唐尋歡有些茫然,到了晚上,他迫不及待的打開陽臺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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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已經等在那裏的君君,卻沒有來,對面一片漆黑。

她今天有事?會晚點來?唐尋歡等啊等,等到第二天遠處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接下來的一星期,他每晚都等,每晚都一樣。于是他就知道了,君君和父親一樣,都消失了。

兩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同時消失了。

母親是個要強的人,同時又是個刻板的人。

她要強,所以她不會接受旁人的同情和幫助,不會允許自己在旁人面前露出一副慘狀。與此同時,她也是這樣要求年紀不算很大的唐尋歡的。所以,唐尋歡也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現出難過,母親知道了會生氣,在母親面前,當然就更不能了。

她刻板,所以她自己自律保守的同時,也是這樣要求唐尋歡的。有天她輕輕敲了唐尋歡的門,推門而入,發現了唐尋歡面前的小電視機上,兩個男女抵死糾纏,畫面清晰,角度深入。于是她第一次狠狠的打了唐尋歡,疾言厲色的告訴他,你是一個正經孩子,所有這些東西,你都不該去接觸。

當然了,還有很多很多,一個單身母親,對自己那樣優秀的兒子,有多少期盼,就會給他多少要求。

唐尋歡有天很難受,想找個人說一說,以往爸爸會安撫他的,但是爸爸不在了,客廳和自己的書桌上,都放着爸爸的遺像,這時刻提醒着他爸爸不在的事實。

他又随手推開了陽臺,隔壁的陽臺還是黑乎乎的,君君還是不在。

但是唐尋歡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努力想象着,那個小女孩趴在陽臺上,與往常一般,笑嘻嘻的聽着自己說話,她每次都聽的很認真,笑得時候,眼睛裏會有光。

後來,他就經常來到陽臺,和過去一般,把少年的心事,通通講給君君聽。

後來,他上了高中,寄宿制,再後來,他上了大學,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越來越優秀,越來越瘋狂。

他對外有多麽君子風度,在內就多麽狂妄暴動。

唯有君君,成了他心裏的一朵花,最後的淨土。

晚會上的初遇,于別人眼裏,是他們浪漫的一見鐘情,但是他們自己知道,是青梅竹馬的再遇。

他們成了校園裏的一對傳說,人人欽羨而向往的愛情。

司徒衍不得不打斷了唐尋歡的美好回憶,“那你為什麽打她?”

唐尋歡被打斷,臉色明顯有些不悅,冷冷的看了司徒衍一眼,好在他沒做什麽危險動作。

司徒衍聳肩,不能怪他要打斷,他對別人的浪漫愛情又不感興趣的,他明明問的只是對方為什麽要對自己的愛人動手啊,誰知道這個看起來有病的人會羅裏吧嗦說這麽一堆,還好不是自己的員工,不然這麽不會抓重點,早就被自己開了吧。

任憑思緒瞬息萬變,他臉上還是一副傾聽的樣子,唐尋歡也不再說這些,這次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的腦袋,道:“有點小問題問題。”

司徒衍微微驚了下,他只是自己開玩笑的瞎猜對方或許有病,難不成對方居然真的腦子有病?那自己剛剛豈不是很危險?不對,現在也很危險啊。

但是唐尋歡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除了剛剛用刀差點割了他的喉嚨。

唐尋歡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難得翻了個很不符合他形象的白眼,“別瞎猜,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神經病。”

“是一種情緒沖動控制障礙,大概是和我小時候的家庭環境有關吧,大部分時候是沒什麽事兒的,只是最近爆發的次數比以前多了些。”

司徒衍靜靜聽着,末了說了句:“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呢?”

唐尋歡一愣。

“會不會,是因為你最近做的這些事情,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你呢?”

唐尋歡這次是真的愣住了,這個問題他真的沒有想過。

但是這個可能性……如果是真的呢?

不管是弑母,還是對祁澤的惡意,還有他背地裏參與的這個暴動計劃,幾乎都是負面影響極大的行為,如果說對他完全沒有影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難道,就是因為他做的這些事情,君君才會遭受更多的痛苦嗎?

以往一直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動手是因為自己的病,而不是自己想動手,并借此減少自己的內疚感的唐尋歡,此時此刻,茫然和愧疚,鋪天蓋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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