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十月初六與十二月二十四倒是好日子, 可惜朕等不了這麽久, 如今近些的只有八月初七, 你覺得如何?”陸晟将圈了紅線的日子指給國師看。

國師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只得含蓄的問:“不知皇上是要娶何人,為何臣之前沒有得到消息?”

“哦, 此事決定的倉促,朕還未來得及告知國師, ”陸晟看向他,“是江小淼,朕打算讓她做皇後。”

在他突然說要娶親時, 國師便隐隐有了預感, 如今得到他親口證實,國師有些頭疼:“皇上, 立後豈是兒戲, 怎可随随便便就這樣決定了?”

“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朕決定了又如何?”陸晟蹙眉。

國師抿了抿唇:“皇上該知道, 你對她的喜愛不過是藥性所致,若一時沖動立了後, 日後痊愈後,她該如何自處?”

“有何不能自處,即使朕日後對她厭倦了,她依然是天醞的皇後,是最尊貴的女人, 朕容她在後宮平安一世的肚量還是有的。”陸晟淡淡道,顯然無論國師怎麽勸,他都不會再改變主意。

國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後垂眸道:“可這事兒說到底,也該是兩廂情願的事,皇上是否應該問一問江小淼的意見?”

“她跟你說什麽了?”陸晟目光如箭一般刺向國師,若那女人敢找救兵勸他,他就要她好看。

國師笑笑,坦然道:“她并未跟我提及此事。”

陸晟提着的心緩緩落下,随後便聽到國師道:“但臣方才邀她明年再去相雲山時,她開口拒絕了,大意是屆時她已遠離皇宮,與京都的一切應是斷了聯系,臣覺得,她說要斷了的關系裏,應是包括皇上。”

陸晟的臉色猛然難看起來,國師嘆了聲氣繼續道:“皇上,小淼性子不羁,實在不該圈在一方天地中。“

“該不該就不勞國師操心了,若國師沒興趣幫朕挑日子,便退下。”陸晟面無表情道。

“皇上……”

“朕累了,國師請回。”陸晟冷下臉。

國師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知道今日是別想給他把脈了,只得嘆了聲氣道:“皇上三思,民間有話,強扭的瓜不甜。”說罷,便不再看陸晟的臉色,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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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晟陰晴不定的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周秀小聲的喚了他兩句,他才漠然道:“江小淼從入宮開始便對朕一見傾心,如今朕對她還算看得上眼,本就兩廂情願,如何是強扭的瓜了?”

周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江小淼個白眼狼,如今早就沒了清白,還讓皇上如此牽腸挂肚,甚至不惜要用後位挽回她,當真是可惡。

“皇上待江姑娘一片真心,哪裏會是強扭的瓜,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周秀恭敬道,心中卻覺得國師既然如此坦然,想來江小淼懷着的孩子應該并非他的。

看來是雲南王的。

陸晟眼底劃過一絲嘲諷,轉身在書桌前坐下看日子,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周秀看了眼吉日,垂首道:“皇上,奴才覺着皇上壽辰那日便是最大的吉日,可惜還有不足十日,實在是緊迫了些,倒不如選八月初七,既不會太趕,又離皇上壽辰最近,實在是個好日子。”

陸晟靜坐片刻,在周秀心中忐忑正要道歉時,他悠悠道:“如此,便定在八月初七,此事先不必聲張,等朕壽辰那日,朕親自公告于天下。”

周秀垂眸:“是。”

……

含芷宮近日的飯菜有些差勁,不過菜色新鮮味道甘美,倒也不能挑出具體什麽毛病,就是一塊肉都沒有,即使有,也都熬化在湯中,只能聞到肉味,吃到嘴裏卻是寡淡無味。

淼淼曾含蓄的朝送飯宮人表達了一下自己想啃肘子的心情,送飯宮人卻一副擔心的模樣:“不行呀姑娘,周公公吩咐了,姑娘如今身子孱弱,不能用那些不好克化的東西,如今的飯菜看着是素了些,可比那些大魚大肉還要費功夫,姑娘覺得不合胃口嗎?”

“……倒也不是不合胃口,雖然身子還有些不舒服,但一直這麽吃也會覺得難受,能不能給換一下菜色啊?”淼淼小心的問,她實在是不想吃青菜了啊!

宮人為難的笑笑:“恐怕是不行,且不說這是周公公擔心姑娘身子,特意讓禦膳房給姑娘定制的飯菜,眼看再過幾日便是皇上壽辰了,禦膳房正在忙壽宴的事,恐怕這個時候也抽不出空再給姑娘換菜單。”

淼淼頓了一下,她只知道陸晟的生辰是七月底,卻不知道還有幾日便到了,她前兩天本該去伺候的,卻借口身子一直沒好不去當值,因此到現在都沒見過陸晟,若不是這個宮人提到,她在與世隔絕的含芷宮,幾乎要将此事給忘了。

“說起來皇上最是偏愛姑娘,姑娘這次可是給皇上準備了什麽壽禮?若是已經備好了,可否讓奴才們開開眼?”宮人期待的看向她。

淼淼尴尬的笑了笑,心想我躲他還來不及,怎麽還會做出送賀禮的事來。宮人見她的模樣便知道她什麽都沒準備,驚奇之餘又為她找了理由:“姑娘站在那兒皇上就高興,就算不準備什麽也沒事的。”

這話可就紮心了,這些人到底是怎麽看出來陸晟很喜歡她的?

淼淼不解的看着她,卻還是沒問出這個問題,畢竟這種事都從心,她告訴人家是因為皇上沒跟女人有過親密接觸,所以跟她差點睡了之後就有些在意,為了一時的新鮮感就要娶她,想來人家也不會相信。

她興致缺缺的接過食盒,轉身回了含芷宮去。陸語和李萌萌見她進來,立刻一臉期待的看向她手中的盒子,淼淼嘴角抽了抽,沒好氣道:“不用想了,至少在皇上生辰過完之前,還得繼續當幾天和尚。”

這便是沒肉了,陸語嘆息一聲,幫着她将食盒中的飯菜擺到桌面上,三人一貓盯着桌上散發着青菜香的飯菜看了許久,眼角都跟着耷拉下來。

幾個人食欲不高的将飯菜一通解決後,李萌萌便像忘記了煩惱一般,抱着大腚出去蕩秋千了,淼淼掃了一眼他們沖出去的背影,頗為羨慕的趴到桌子上。

“你是不是又犯了什麽錯,皇兄讓你面壁思過呢?”陸語疑惑的看着她。

淼淼抿了抿唇,不滿道:“在你眼裏我就那麽容易闖禍?”

“我認識你近兩個月了。”陸語平靜道。

淼淼茫然的看着他。

“其中一半的時間,你在被皇兄罰,另一半的時間,你在因為惹他生氣而想辦法讨好他。”陸語眼中多了一絲認真。

竟無力反駁的淼淼:“……”

“所以這次你又做了什麽,不僅讓咱的飯菜變成這樣,還被勒令不準去龍晰殿伺候?”陸語老成的嘆了聲氣。

“……是為了給我調養身子,所以飯菜才變樣的好麽,再說皇上也沒不準我去龍晰殿伺候,是我能躲就躲的。”淼淼抗議一句,在他黑黑的眸子注視下,難得有一分不自在,于是她将自己當初為了讨好陸晟便謊稱喜歡他,結果一不小心玩脫了的事說了一遍。

自然,是省去了小黃蚊情節的。

陸語聽了久久不言,最後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你的意思是,皇兄誤會了你對他的情意,所以才要娶你的對嗎?”

雖然和真實故事有一分偏差,不過也差不多了,于是淼淼點了點頭。

陸語更是困惑:“可之前宮中也不是沒出過心悅他的宮女,也從未見他要立誰為後,怎麽到你這裏就變了?”

淼淼頓了一下拒絕回答,畢竟她總不能說是因為老子身嬌體軟,你哥試過一次就迷上了。

她幹咳一聲:“總之現在的情況是,他不知是不是腦子抽筋了竟然想娶了我,而我畢竟沒真的喜歡他,所以一點都不想嫁,他之前似乎因為我的抗拒生氣了,可我又不能去哄,怕哄好了他又動這個念頭,當然,我也不知道他現在這個念頭打消沒。”

“應該沒,否則他該叫你回去伺候了,又豈會這樣晾着你,想來是等着你自己想明白。”陸語看了眼桌上清湯寡水的殘羹,對這次的事波及到他很是怨念。

淼淼頭疼:“我最怕的就是這樣,我怎麽可能想得明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然了,就算我真的喜歡他,我也不可能嫁他。”

“為什麽,他不好嗎?”陸語好奇,他在宮中長大,雖然始終像個事不關己的路人,可也知道這世間最好的男子應該就是皇帝。

一個薛定谔的短命鬼,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淼淼幽幽看他一眼,重重的嘆了聲氣。

“你既然抗拒如斯,便跟他好好說清楚,免得真被收進宮中,此生都要耗在這裏,”陸語小小的臉仰着,一雙漆黑懵懂的眼睛認真的看着她,“你答應過我的,要帶我離開這裏。”

淼淼一怔,随後嘆了聲氣:“我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去跟他說清楚,他可能會惱羞成怒,到時候我有沒有命離開都是未知數,更何況帶你離開。”

“那你打算怎麽做?”陸語皺眉。

淼淼想了一下,喪氣道:“就耗着呗,實在不行就答應下來,讓他将婚期定得遠一點,至少在兩個月後。”這樣萬一劇情還是發展成林知躍一個月後造反、陸晟也沒能活下來,她還是宮女的身份,到時候也好趁亂逃走。

兩手準備,她雖然要努力救陸晟,可萬一被劇情給玩弄了,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陸語卻是不贊同:“你的意思是繼續欺騙下去?淼淼,我覺得這樣不對,你早晚都要面對的,再說,他如今要收你,定然是喜歡你的,若是以往不喜歡你時,你如何欺騙都不能傷他,如今卻是不同了。”

淼淼的心再次被紮,且這次是被一小孩紮的,反應更加劇烈。她難得反思一下,終于有了自己好像是個白眼狼的覺悟,刨除其他因素,單是陸晟給她買買買關鍵時候又護着她的态度,她好像的确不能這樣騙他了。

“可我一開始的時候為了保命已經騙了,現在也只能騙下去,我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且他真不是喜歡我,就是對我有了點興趣。”淼淼嘆息,始終覺得跟他們解釋陸晟對自己的感情很費力,她又不能說那是個初哥沒見過世面,所以才會對睡了一次的女人念念不忘。

哦,嚴格來說一次都沒睡成。

“若他沒有喜歡你,那倒不怎麽難辦了,”陸語想了想,眼睛瞬間亮了亮,“不如你在他壽辰時送他一份賀禮,再好好向他道歉,想來那日要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他或許不會怪罪于你。”

“這樣可以嗎?”淼淼遲疑的問,畢竟陸晟不是李萌萌,哪那麽好糊弄。

陸語撇了撇嘴:“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有啊,拖啊,可惜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出于私心她希望陸晟能長長久久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也做好打算努力幫助他活下去,所以她不會盼着自己拖到他死,可又不願自己成為幽禁在宮中一輩子沒有自由的怨婦,重重矛盾之下,似乎坦白已經成了最好的辦法。

反正他再生氣,也不會殺她……。

淼淼心中有了注意,目光晶亮的看向陸語:“你那些千字文論語啥的都給我拿來,我要學學上面的字,你也留下,我不認識的那些你教教我。”

“……你要做什麽?”

淼淼笑笑:“寫道歉信。”她實在沒那個勇氣面對面的跟陸晟說這些,只能用寫的方式,到時候她不在時讓周秀轉交給陸晟,讓他一個人時再看,免得他一時惱羞成怒要砍了自己。

“道歉信,你現在才學寫字?”陸語頗為無語。

淼淼挑挑眉:“看不起我啊,我學的很快的。”不就是繁體字麽,大部分她都認識,到時候要用時直接照抄就行,極個別不認識的用簡體标注一下就可以了。

陸語見她主意已定,只好跑回房去拿書,淼淼趁這個功夫将桌上的東西都收到食盒裏,又将桌子擦了一遍,做完這些後陸語便回來了,她忙将自己的小老師迎了過來。

二人竟趴在桌子上學了一下午的寫字,淼淼起初想用毛筆标注簡體,發現毛筆它有自己的想法,根本沒不聽她的,無奈之下只好拿了根筷子削尖了頭,沾着墨汁寫字。

陸語對她已經絕望了,好在她悟性不錯,創作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幫她将将字義記得很快,只是短短一個下午,她便将所有字都認個差不多了。

“你吃飯,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天漸漸暗了下來,淼淼忙着埋頭認字,聽到外頭送飯宮人來了也只是朝陸語擺擺手,自己拿着一堆東西要往屋裏轉移。

陸語無奈提醒:“只寫一封致歉信可不行,你得再想些別的東西一并送上,方顯誠心。”

“知道了,我先将信寫完再說。”淼淼抱着東西頭也不回的離開。

陸語在身後不放心道:“還有五日便是皇兄壽辰,你得盡早準備。”

“知道了!”淼淼的聲音遠遠傳來。

陸語無奈的嘆了聲氣,扭頭便看到李萌萌一臉天真無邪的坐到了桌子旁,一副等着吃飯的模樣,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在李萌萌期待的目光下,一筷子敲到對方頭上。

李萌萌愣了一下,随後委屈的哭了起來,陸語心氣總算順暢不少,抱着大腚開始用膳。

不知道廳中如何雞飛狗跳的淼淼,回到房內後便開始構思道歉信該怎麽寫,她在原地轉悠了半天,随後總結了幾點。

這玩意兒跟檢查差不多,首先得長,只有長了,才顯得有誠意,內容上還要欲抑先揚,得先誇一下陸晟的豐功偉績,表達完自己的仰慕之情後再開始反思自己,深層剖析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然後再立下保證,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犯。

淼淼有了個大致思路,便開始動筆了,可惜心中有萬千靈感,卻敵不過一個字要蘸三下墨的筷子,等她寫完兩頁對陸晟的誇贊之後,夜已經徹底深了。

她打了個哈欠,頗為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字,覺得自己寫的不錯,若陸晟看到了,想必會看着她真誠道歉的心。

“就拜托你了。”淼淼捏着信紙小聲祈禱。

“拜托誰?”

“信……啊!”淼淼吓得往後猛跳一步,手裏的信紙瞬間被撕成兩截,她顧不上心疼自己一晚上的功夫白費,一雙大眼睛震驚的看着面前憑空出現的人,“皇、皇上,你怎麽來了?”

陸晟漠然的看她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信上,淼淼本能的往身後藏。

“拿過來。”陸晟陰沉着臉道,他今夜睡不着,便出來散步,結果又走到了含芷宮門前,也不知為何門被開着,他索性便進來走走,卻不想看到她寝房中的燈燭還亮着。

他本不想來的,可轉了一圈後見燈燭沒有熄滅的意思,便忍不住走了進來,結果剛進來便看到她在寫信,面上是他從未見過的認真。

他站了許久,她都沒有發現,不知為何陸晟的心情越來越不好,直到她拿着信開始祈禱,仿佛要求誰來救她一般,結合這幾日二人的矛盾,他的心髒如被火燒般焦灼。

陸晟看着淼淼不情願的臉,眼中的暴虐越來越盛,心口處的疼痛漸漸擴散,他的聲音徹底沉了下來:“拿來。”

淼淼被他的突然的脾氣吓了一跳,本能的朝他走了過去,嘴上卻還在掙紮:“奴婢不過是閑來無事練練字,這有什麽可看的?”說着話,她手上暗暗用力,想要将信件銷毀了。

“若是敢撕,就給朕吃下去。”陸晟冷聲道。

淼淼瞬間放棄了撕掉的想法,讪笑着将手中的信件交了上去,心想幸虧道歉的部分還沒寫,否則以陸晟目前這情緒不佳的狀态,真可能就地處決了她。

陸晟面無表情的将已經裂開的紙接過來,盯着上面狗爬的字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微妙。

他設想這是她給宮外某個人的求救信,或許是國師,亦或是別的什麽人,目的則是求人幫她脫離皇宮,卻從未想過是寫給自己的。

還是一封充分表達了傾慕之心的信。

淼淼咽了下口水,緊張的看着陸晟,祈禱他可千萬別看出這是道歉信欲抑先揚的套路。

陸晟越往下看,臉色越古怪,等看到最後一個字後,他冷着臉将信随意的折在一起,目光沉沉的看向淼淼:“是給朕的?”

“……是。”

“可是打算在朕生辰那日獻上?”陸晟又問。

淼淼欲哭無淚,心想莫非陸晟已經看過太多人跟他道歉,所以此刻不用看下面的也知道不是好話了麽?她艱難的點了點頭。

陸晟沉默下來,看着與他一步之遙的姑娘,半晌道:“江小淼,朕自認并非愚鈍之人,卻為何總是搞不懂你?”

若是喜歡,為何要對他的接觸如此抗拒,為何對嫁他如此排斥,若是不喜歡,又為何總是做出這樣令他誤會的事,讓他幾乎要強取豪奪時,又對她産生一絲不忍。誰給她的膽子,讓她這般忽遠忽近忽冷忽熱,将他的心玩弄于鼓掌之間。

陸晟幽幽嘆了聲氣,朝她走了一步,淼淼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迅速往後退了兩步,二人之間的距離竟是又大了些。

陸晟眸色暗沉:“又是這樣,江小淼,這樣耍朕很有趣嗎?”

“……”

“說話。”陸晟不悅道。

淼淼咽了下口水,艱難道:“奴婢不敢耍皇上。”

“為何不肯嫁?給朕一個理由,”陸晟說完見她要開口,便又補充一句,“若是有一句謊言,朕便将你的舌頭拔了。”

淼淼欲哭無淚,可既然已經做了要坦白的準備,這個時候再說謊話便是罪加一等,她不想撒謊,可不撒謊似乎又無法過關。

看着她幾乎要哭出來,陸晟隐隐又有些心軟,可知道這個時候若是不問清楚,日後定又有得糾纏,他冷下臉:“說話。”

淼淼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皇上又不喜歡奴婢,為何一定要娶奴婢呢,世間好姑娘千千萬,皇上早晚會遇到自己喜歡的,還請皇上放過奴婢,給奴婢一條生路。”

陸晟微微彎腰,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颌,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淼淼後背出了一層薄汗,恍惚間想擇日不如撞日,幹脆現在就坦白好了。

他緩緩開口:“你怎知朕不喜歡你,或許朕還偏偏喜歡你這樣的呢?”

“……”你個杠精,之前口口聲聲說不喜歡的是誰啊,現在為了跟她擡杠,倒是又突然改口了。

她眼淚汪汪的盯着自己,仿佛有無盡的委屈想要訴說,卻礙于什麽偏偏說不出口,他的指尖傳來她的溫度,讓他想起那晚在山洞中的纏綿,而自己的另一只手裏,則是握着她給的情書。

這個女人怎麽有些瘋癫,一邊說着不願嫁,一邊卻一副對自己癡心不改的模樣,讓他猜不透想不通,不過還好,他能摸得到。

陸晟輕笑一聲,清冷的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淼淼仿佛看到了千樹萬樹梨花開,緊接着便察覺到一絲暧昧的危險,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的唇便被對方堵住,她瞪大眼睛,才看到陸晟的臉已經在她面前放大。

“皇上唔……”

淼淼掙紮起來,卻被陸晟一把抓住了想要推拒的手,接着幹脆就着她跪着的姿勢按到了地上,一只手墊在了她的頭與地板之間。

唇齒糾纏,舌尖的反抗與侵襲,淼淼在一開始的驚慌過後,突然因他的高超技巧萌生一絲情動,神智也随着纏繞的唇舌一同被吸出身體。

她渾身發熱,迷糊中懵懂的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産生一絲困惑,這貨是回去補課了麽,否則怎麽會吻技突然變得這麽好,叫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當然,她不肯承認他這張臉也有加持效果。

房間裏發出啧啧的暧昧聲,淼淼知道自己該反抗的,可卻像被施了法術一般無法動彈,周圍的空氣溫度越來越高,她在升騰的高溫中終于恢複了一絲清明,于是借着這一點清明,不滿的咬了陸晟的唇。

陸晟的眼神徒然暗了下來,因她這一下小小的反抗,本就打算一個吻便結束的親熱突然變了味道。

淼淼還未察覺到危險,便感覺到胸口被猛地握住,她悶哼一聲,慌亂的去推陸晟,可在他寬闊的胸膛前,她纖細的手腕如同螳臂擋車不堪一擊,很快便被壓在二人身子中間。

陸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陣地從她的唇轉移到她的脖頸上,順便輕咬了她的耳珠一下。

淼淼沒忍住嬌呼一聲,目光茫然的看向房頂,陸晟在她脖頸上糾纏夠了,便松開她的領口,開始噬吻她的鎖骨,鎖骨上傳來微微的刺痛,酸麻的同時讓她呼吸緊促,仿佛吃了那日山洞的果子一般。

正當她以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裏時,陸晟卻在吻了吻她的鎖骨之後将她抱起來,淼淼驚呼一聲,颠倒之間發現自己躺到了床上,正是推開他的好時機,淼淼忙就地翻滾到床裏,想要躲開陸晟的襲擊,結果剛剛滾到一半,就被他抓着腳拖了回來。

淼淼恐懼的同時又頗為無語,這人真是一招鮮吃遍天,每次都用同樣的招數将她拉回來。

眼看他已經壓了上來,還要繼續方才的事,淼淼忙道:“皇上不要!”

“誰不要?我還是你?”陸晟聲音暗啞,顯然已經情動。

淼淼緊張的舔了舔嘴唇,本就被吻得蒙了一層豔色的唇更是晶潤,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能這麽放任下去了,便苦着臉懇求道:“奴婢不圖皇上什麽,只想守着這點清白,還請皇上放過奴婢,若是實在想要,後宮也有許多漂亮姐姐等着皇上垂憐。”

陸晟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是何意?”

淼淼身子還在發燙,淡淡的躁動在她的心髒上跳動,她緩了緩氣息,小聲道:“奴婢蠢鈍,所知僅是皮毛,想來後宮有專門給皇上暖床的姐姐,皇上不如去找她們,也免得在奴婢這兒受了委屈。”

真是夭壽,這貨食髓知味,正值壯年,如今一朝開葷,雖然只是嘗了點葷腥,但也足夠吊着這初哥兒的了,難怪他會半夜出現在自己房裏,合着是生理沖動了,淼淼暗暗叫苦,只覺得山洞一事後患無窮。

“你叫朕去找旁人?”陸晟冷眼看着她。

淼淼縮了縮,卻仍是堅持的看着他,陸晟知道她的意思了,頓時覺得無趣又憤怒,她将自己當成了什麽人,豈是随便來個女人都能看上的?

方才的好心情全然不見,陸晟從她身上起來時,明顯的從她臉上看到松一口氣的表情,他更是煩躁,直起身後眼中再無半分情緒:“你不是說過,最是厭惡與人共事一夫,如今怎麽硬要将朕往外推了?”

……就是因為不想跟人共事一夫,所以才要把你推得遠遠的,免得日後真淪落到宮鬥的悲慘生活中去。

不過話說回來陸晟到底什麽毛病,難道還有第一次必須同一個女人的情結?後宮那麽多女人盼着他,只要他願意,個個都會把他伺候的好好的,何必要來自己這裏找不痛快。

淼淼小心的看着他,盼着他趕緊離開。

陸晟的眼眸又是冷了三分:“既然你改變了主意,那朕便去寵幸七個八個女人,跟你在宮中作伴,也省得你一個**害一整個後宮會無聊。”

陸晟說完,扭頭便朝外走去。

淼淼心中一驚,哀嚎她是讓你換個目标瀉火,不是讓你在堅持娶她的前提下再給她找不痛快啊。

眼看陸晟就要出門口,淼淼哀叫一聲“皇上”,便跌跌撞撞的下床去攔人,生怕他到最後不僅沒改娶她的主意,還給她找上一大堆‘姐妹’。

陸晟聽到她在叫自己時便慢下了腳步,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先前心中因她三言兩語起來的火氣全消了。

他咳了一聲板起臉,覺得定要好好教訓她一次,叫她知道口是心非會惹來多大的麻煩。他想好了即使淼淼開口挽留,他也絕對不會留下,如此盤算好後繼續往外走,下一秒淼淼出現在他面前。

“皇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嫁給你已經是世間最慘的選擇了,你再給找幾個姐姐妹妹,豈不是慘破底線?淼淼一臉焦急的看着他。

陸晟繃着臉看了她一眼,正要一言不發的離開,卻看到她赤着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想到她先前生病,他不悅的将她抱起來,黑着臉轉身朝床鋪走去。

淼淼本能的要掙紮,卻在看到他的臉色後不敢再動,乖乖的任他将自己抱回床上。

陸晟将她放下後,伸手去摸她身上的衣帶,淼淼緊張的看着他,生怕他又要開始,幸虧他沒那個想法,将衣帶整理好後便沉着臉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不打算再繼續。

淼淼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解,心想難道他那東西時好時壞現在又不能用了?她垂眸掃了他那裏一眼,明顯的鼓起清楚的告訴她,她想錯了。

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亂七八糟東西的陸晟死死的盯着她,眼神中劃過一絲誰都沒有發現的癡迷,他站在原地冷靜許久,最後才緩緩出了一口濁氣,淡淡道:“若是不想嫁朕,方才為何不拒絕?”

他在說方才差點擦槍走火的事。

淼淼:“……”我嘞個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有拒絕了?不過拒絕的不大明顯罷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有些無地自容,自己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他,卻被輕輕撩撥一下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剛剛若不是陸晟及時停下,或許她就半推半就了——

這樣怎麽可能不讓陸晟誤會啊摔!

陸晟終于平複好了,盯着她頭頂小小的旋兒看了半天,最後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旋兒處。

淼淼被吓了一跳,忙擡頭看陸晟在搞什麽,卻不小心撞進了他漆黑寬廣如暗夜大海般的眼眸中。

她怔了怔,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陸晟的目光從她的臉一路向下,最後落在了她的胸口上,看着那一片豐盈,他眼底閃過滿意的神色,聲音卻是依然冷硬:“雖然朕不介意提前圓房,但到時候若沒有帶着落紅的元帕,恐怕會讓你一國之後的身份失了莊重。”

雖然他篤定自己能護住她,但若可以少去些麻煩自然要少些,更何況女子本就介意這個,若她與旁人不同,他怕她到時會不高興。

陸晟掃了眼她殷紅的唇,隐去了心底如野獸般咆哮的躁動。

一聽他還在打算立自己為後的事,淼淼覺得頭都大了,正要再勸兩句,手裏便被塞了兩張紙,她低頭一看,正是自己方才在寫的東西。

“字太難看了,重寫,”陸晟居高臨下道,“還有,朕的生辰,你就用這種東西來敷衍朕?”

淼淼嘴角抽了抽,想起陸語之前有說只一封信會顯得敷衍,如今陸晟提起,她便正好求問:“皇上還想要什麽,奴婢這就去找,不過還請皇上要些奴婢力所能及的東西。”

說罷她瞄了一眼陸晟腰間的醜荷包,略難為情道:“荷包就別了,奴婢做的實在是醜。”

陸晟本就是随口說說,看到她如此上心後也有了興趣:“你一貧如洗,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便是你這個人了,朕能跟你要什麽,總不能在生辰那日要了你。”

本來是個正經問題,愣是突然把車開到不正經的地方了,淼淼無語的看他一眼,故意板起臉道:“皇上。”

“放心,朕已經說了,會等到新婚之夜。”左右他生辰與定下的吉日之間只隔了半月,這點時間他還是等得起的。

淼淼現在正是恐婚到極致的時候,聞言只想岔開話題:“皇上還是回去想,若是想到了告訴奴婢一聲就成。”

“不用回去想,朕現在就告訴你。”陸晟悠悠道。

淼淼警惕的看着他:“什麽?”別是XX不OO啊,她是不會答應的。

陸晟看了她一眼,随手将身上的外衣脫下丢到床上,下颌微挑道:“朕這件衣裳太單調了些,你在這袖口上給朕繡朵花,就要你胸口上那樣的,朕生辰當日要穿。”

“……”淼淼盯着華貴的外衣看了許久,最後慘不忍睹的看向陸晟,“皇上,奴婢知道奴婢的花漂亮,可皇上實在是高估了奴婢的繡活兒,若皇上真的喜歡,不如叫尚衣局的嬷嬷來看一眼再繡如何?”

“朕就要你的。”陸晟嗤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淼淼無言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見後才敢怒不敢言的扔了個枕頭過去,小聲道:“傲嬌個屁啊!”

枕頭落地,她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悵然若失的盯着空落落的門口,回頭又看到床上那件外衣,半晌哀嚎一聲,将自己埋進了枕頭裏。

無論她如何祈禱陸晟的生辰晚些來,她好多練習一下藍花楹的繡法,日子也絲毫沒有因此慢下來,幾日之後,她看着手邊厚厚的一沓信紙和陸晟外衣的袖子上,那朵像帕金森患者繡出來的般的藍色小花,久久的陷入沉思。

既然陸晟能看上醜不拉幾的荷包,想必也能看上這朵小花,雖然同樣的醜,但好歹這個小一點,看起來醜的沒有那麽打眼。

陸語抱着大腚從她身邊經過,幽幽的看了眼她手裏的東西後,嘆了聲氣道:“這會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嗎?”

“……何出此言?”淼淼疑惑。

陸語抿唇,半晌真誠道:“實在是太醜,皇兄不會殺了你?”

“……你不懂,皇上就喜歡這個調調。”淼淼心虛的看着外衣上的小花。

陸語掃了她一眼:“可是字也醜。”

“……”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晟:我陸晟,就是死,就是從這裏跳下去,也絕對不會娶淼淼這個醜女人!

淼淼:麽麽

陸晟:真香

謝謝兩點水阿水、陸宸、四月三位小朋友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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