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帶走

“額娘別擔心,還有我和殊惠呢,我會想辦法去看看那位梅勒大人是什麽情況的,若有必要我會想辦法,你們只消撐過……最多三天即可。”佟殊蘭在腦海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況,沉着安慰三個又惶恐起來的人。

其實以佟殊蘭的本事,她只需要一天就可以,但就怕有突發情況,她得提前打出寬裕時間來。

“月娘你明日出門前,再抹些爐灰吧,還有為夫在呢。”佟恒仁見月娘搖搖欲墜的樣子,也跟着安慰她,實際上他對能否撐過三天一點信心都沒有,心底也滿是絕望,可他不能讓家人跟着擔心。

只有佟殊惠對佟殊蘭特別有信心,見她面上沉穩冷靜,到底比兩個大人安心了許多。

所以這天夜裏,累了許久又好不容易算是安穩下來的佟殊惠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佟殊蘭也照常進入了淺眠當中。

這裏條件簡陋,他們并沒有能力馬上改善,被褥也只有一個,所以一家人是緊緊靠在一起的,半夢半醒之間,佟殊蘭感覺到了月娘的顫抖,也聽到了她壓抑地哭聲,還有佟恒仁低聲的勸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娘的哭聲導致,她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重了,可她沒醒過來繼續說什麽,只內心嘆了口氣,安靜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身邊一有動靜,她很快就跟着醒了過來。

“這才寅時,額娘起來做飯,你再睡會兒。”見佟殊蘭跟着醒過來,月娘輕聲道,黑暗中雖然看不見月娘紅腫的雙眼,卻能聽得出她鼻子都哭到不透氣。

“沒事兒,我休息好了,我幫額娘。”佟殊蘭全當不知月娘的悲傷,帶着笑意開口道,“這可是咱們家來到寧古塔做得第一頓飯呢,以後你和阿瑪累了,我來做飯。”

還有以後嗎?月娘在黑暗中勉強笑了笑,摸索着去拿糧食。

那趙卯生給的糧食都還是帶着麸子地粗糧,若是去掉麸子,最多也就五斤的量,所以月娘并沒有分開,等佟殊蘭将悶住的火挑開,讓火燃燒起來以後,拿出那位富察先生送他們的陶罐,開始煮粥。

等她們倆做好飯,佟恒仁和佟殊惠都跟着醒過來了,他們也沒有怎麽收拾,就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亂糟糟的,一家人吃過飯後出了門。

昨天佟恒仁已經問過荒地那邊怎麽走,他和月娘先把佟殊蘭和佟殊惠送到了離荒地還有些距離的下廚,也就是在一處避風下坡的兩三座破房子裏,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去荒地報到。

她們到的時候,廚房已經燒上火了,雖然還沒開始做飯,但是房子裏确實暖和的。

佟殊惠有些怕生,只抓着佟殊蘭的衣擺跟着她,佟殊蘭情商高,沒幾句話就跟幾個雖然沉默,卻看起來面善的大娘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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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比佟殊蘭想得要好一些,同在那位梅勒大人手下幹活,流人們沒有心情和時間勾心鬥角,一個個都瘦削的厲害,臉色也是蠟黃的,都還算友善,雖然她們倆年齡不是最小的,可也照顧她們,讓他們去燒火。

畢竟若是流人們再不互相照料,怕是哪個都活不下去,對于很多在這裏娶妻生子的流人來說,後代是他們的希望,都是值得被照料的。

她們所在的這個屋裏是給流人們做飯的,隔壁是給那些旗丁的阿哈,也就是看守流人的奴隸,阿哈們吃的要好一些,做飯的也都是比較得臉的流人。

因為幾個大娘嬸子的照顧,佟殊蘭和佟殊惠很快完成了任務,也得到了跟着被稱之為宋嬸子的壯碩女流人一起去荒地那邊送飯的資格。

送完飯以後,她和佟殊惠就沒別的事情了,小孩子們一般都能回家休息,她打算幫佟恒仁他們幹活兒,也好觀察下那位梅勒大人到底是什麽情況。

因為第一天算是圓滿解決了怎麽去荒地的任務,佟殊蘭倒是難得放松了幾分,連佟殊惠都因為一上午都不冷,被凍出紅印子的小臉上滿是笑容。

只是他們的這份放松,等到了荒地,很快就消失了。

“趙先生,請問今天前來報到的佟恒仁夫妻是不在這裏幹活兒嗎?”到了地頭,在那位宋嬸子給流人們放飯的功夫,佟殊蘭就已經迅速找了一圈,并未找到佟恒仁和月娘,她趕緊拉着佟殊惠去找趙卯生。

“你阿瑪和額娘……被梅勒大人帶走了。”趙卯生眼神帶着幾分憐憫,對着兩個孩子聲音倒是不像昨天那般粗魯。

“您……您可知道為什麽?”佟殊蘭心裏像是被一把鉗子狠狠擰住,她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平靜地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趙卯生搖了搖頭,見佟殊蘭姐妹兩個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佟殊惠都快哭出來了,瞧了眼四周,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你額娘倒是比這地裏幹活兒的女人健康些。”

佟殊蘭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這就是說那梅勒大人看上了月娘。

“多謝趙先生,可否請您告知梅勒大人的府邸何在?我與妹妹想去那邊門口等着。”佟殊蘭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迅速做出了倉惶無助的表情,特別小聲地問。

“你們……你們還是回去吧,等不到的。”趙卯生嘆了口氣,他伺候那位梅勒大人都快十年了,帶着夫婿進了梅勒府的夫妻,就沒有一個出來過。

“可是……”佟殊蘭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她努力咬住了下唇,才顫抖着堅持,“我還是想去等等他們,哪怕是一點希望呢?求求您了!”

“就在你們住的地方再往南三裏地,有好幾排灰磚房子,最後頭有大門的就是了。”趙卯生也知道對兩個年幼的女孩兒來說,父母若是沒了,怕是很難活下去,他沒有太多恻隐之心,可給她們一點希望還是可以的,“記得可別驚擾了裏頭的人,不然你們怕是活不到今天日落。”

“多謝您!”佟殊蘭給趙卯生深深鞠了一躬,抹着眼淚轉身拉着妹妹踉跄着往回走。

“姐姐,阿瑪和額娘……還活着嗎?”佟殊惠死死憋住自己的嚎啕,哽咽着問。

“只要咱們去的時候他們還活着,我就能救他們出來!”周圍沒人後,佟殊蘭臉上恢複了冷靜和淡漠,她拉着佟殊惠往前走,“你需要做的,就是聽我的話,無論你看到什麽,都不許驚動任何人,你要是能做到就跟我一起去,做不到你就回去等。”

“我要跟你一起!我保證聽話!”佟殊惠緊緊回握住佟殊蘭的手,哭着保證。

“好,你要不聽話,我就救不出額娘和阿瑪,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忍住。”佟殊蘭知道這會兒佟殊惠怕是已經吓到膽子都要破了,也不敢留下她一個人。

萬一他們一家人要是亡命天涯,再回來找佟殊惠是絕對來不及的,所以她只能把話說得特別冷酷。

佟殊惠點着頭,她心裏慌得像是天都要塌了,佟殊蘭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亮,她死死握住佟殊蘭的手,很快哭聲就沒了,只眼淚一直不停地流着。

就在她們往梅勒大人府邸去的時候,寧古塔将軍府裏正暖意融融,歌舞升平。

“勞煩鷹主往這邊走一趟,末将惶恐,今年策妄阿拉布坦剛被殺,白毛子又有些騷動,末将實在是不敢走開,還請鷹主恕罪。”寧古塔将軍完顏達哈蘇在歌舞停歇空隙裏,單膝跪地,舉着酒杯,對上首慵懶靠坐在軟塌上的年輕男子恭敬道。

“無妨,起來吧,總呆在奉天也是無趣。”鷹主沒有端酒杯,只斜靠在軟枕上,語氣淡淡道。

本來這趟該是駐守奉天的墨爾迪勒氏族老過來,可墨爾迪勒氏和鈕祜祿氏的族老都拐彎抹角地提醒他娶妻,他是在懶得應付,也就直接攔了這事兒,帶着人出來了。

“這是去年十月至今為止寧古塔這邊所有的賬本,還請鷹主過目。”完顏達哈蘇自是不敢接這話,只恭敬地讓人将厚厚一疊賬本捧了上來。

餘海趕緊下了幾步臺階,将賬本收起來。

完顏達哈蘇這才站起來坐在下首,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常随,歌舞又開始熱鬧起來。

“餘海,知道原因了嗎?”鷹主淡漠地看着那些身着薄紗在這大冬天起舞的伶人,突然毫無頭尾地輕聲問。

“奴才無能,還未得知那火如何燃起來的,下頭人能想到的法子,他們都缺少東西。”餘海知道主子問得是什麽,他趕緊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鷹主修長漂亮的食指在軟枕上輕點了兩下,再未開口,可餘海臉色一白,他知道主子這是不耐煩了,趕緊沖着門口的鷹衛頭領使了個隐晦的手勢。

鷹衛頭領石金達不動聲色換了位置後,趕緊奔出了寧古塔将軍府。

這時候,佟殊蘭剛帶着佟殊惠到達梅勒大人的府邸,說是府邸,其實只不過是座普通的宅子,因為比周圍簡陋的房屋多了圍牆和大門,這才凸顯了出來。

那盯梢的人還在,佟殊蘭卻顧不上他們到底會不會發現什麽,帶着佟殊惠直接繞到了那宅子的背後,四下查看無人後,不顧手冷搬了好幾塊冰塊過來。

佟殊惠也跟着憋紅了臉,搬了幾塊冰塊,等佟殊蘭覺得差不多了,踩着冰塊費力拖着佟殊惠翻過了那堵并不算太高的牆。

她翻牆之前就已經聽了,這個地方沒人,翻進來以後才發現這應該是一座三進的宅子,她摁着佟殊惠彎下腰,仔細聽着動靜,先找到了廚房,趁廚房裏的奴才不注意,偷偷順了一把菜刀。

且不說後頭一直緊盯着她的鷹衛對她靈巧又冷靜的行為有多不可思議,佟殊蘭帶着佟殊惠避過宅子裏的人,來到了二進院子。

一靠近西廂房,她耳郭微動,聽到了悶哼的動靜,是月娘。

她臉色更冷漠了些,帶着佟殊惠繞過側房,來到了西廂房的窗戶後頭,用菜刀輕輕開了個洞。

只看了一眼,她突然神色一變,趕緊蹲了下去捂住了佟殊惠的嘴,同時飛速放下手中的菜刀,一只手兩只腿盤鎖式纏繞在了佟殊惠身上。

“???”佟殊惠紅腫着雙眼有些懵,制住她幹啥?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苦日子終于要到頭了,下一章就被撿走。

要開車回山東,發晚了還總是被待高審,所以周四請假一天哈,周五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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