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Part 30
夕陽給所有的物品鍍上一層金色。
林天贶挂斷江祺揚的電話,又撥通了沈清荷的號碼:“沈前輩,好久不見,我想找莊哥。”
“小林你等等。”沈清荷溫和地說,“我幫你叫他。”
“嗯,多謝沈前輩。”林天贶低低地說。
他有些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滋味,心裏既感動又焦慮。大學時他也湊熱鬧聽過幾場心理學講座,他知道自己其實是缺愛的。清行子愛他,卻由于沒有養孩子的經驗,在許多地方比較粗枝大葉。小時候清行子又忙,在情感需求上,難免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林天贶無法克制的想起了小時候因為自己是孤兒,而被小夥伴排斥欺負的經歷。他有些茫然的想:我算個什麽東西,又有什麽價值,值得晏師尊這樣細致妥帖的對我?
他突然有些惶恐。
“小林,你找我?”電話那頭傳來了莊瑞光的聲音。
“啊,莊哥。”林天贶回過神來,“是這樣的,我這裏有一些食材,想向你請教一下……”
廚房漸漸透出香味,林天贶開着手機擴音器跟着莊瑞光的指點做出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莊哥,多謝你。”
“小林客氣了。”
夕陽已經完全沉落,鍋裏炖着的湯已經香味四溢,電飯煲也保溫了好長時間。林天贶把飯菜都分了小金一份讓它先吃了。
等到小金吃飽喝足睡着了,晏安才終于帶着鼻青臉腫的重昱從書房出來了。
重昱忿忿不平卻特別自覺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對着林天贶控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師尊不知道什麽叫打人不打臉,這麽危險的師尊不能要!”
晏安冷哼一聲:“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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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贶趕緊借機脫離戰場:“我去盛出來!”
三個人,三葷兩素一個湯。晏安看着這一桌子的菜臉色稍霁,而重昱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這一桌子菜已經足以撫慰他受傷的內心。
三人安靜地吃着飯,原本氣氛不錯,可重昱吃着吃着就想撩虎須:“師侄你來拜我為師吧!我比你師尊厲害多了!我地位比你師尊還高,我還有好多你師尊沒有的寶物,只要你天天給我做好吃的,我就都給你!”
林天贶看着重昱那張鼻青眼腫的臉,只說:“好好吃你的飯。”
重昱憋嘴不高興,晏安睨他一眼,他立刻乖乖埋頭吃飯。
飯後重昱可憐兮兮地拖着林天贶:“你沒義氣。”
“一頓飯算我道歉?”林天贶提議。
重昱想了想,點了點頭表示接受這個道歉,随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臉準備告狀:“你師尊打的。”
林天贶笑了笑,說:“我不信。”
重昱眨了眨眼,有些吃驚:“你就這麽信任他?”看林天贶笑而不語,他又哼道:“晏安這個保護欲旺盛的家夥,看在當年的事情上我不和他計較。”
“當年什麽事?”林天贶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當年啊,你師尊弄丢了他的小徒弟呀。”重昱笑嘻嘻地說。
林天贶還想再問,晏安坐在沙發上冷哼一聲,遙遙地問:“還不走?”
“不夠朋友!”重昱比他還大聲地冷哼,“我走了!”
重昱砰砰砰的跑下樓去。林天贶回頭看着晏安,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想問:“師尊,你以前有個小徒弟啊?”
“天贶,過來坐。”晏安指了指身邊的沙發。林天贶走過去依言坐下,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晏安,卻聽晏安說,“你來樓裏兩年的時間,還有半年下一次的考核就要開始準備。我決定讓你下一次跟着自心過去工作。”
晏安看着他認真地說:“這半年我希望你在重昱手下,好好的鍛煉自己。”
“哦……”林天贶有些失落地應了,“我會的,師尊你放心。”
心裏的感覺更複雜了,好像吹出的漂亮肥皂泡被戳破,好像放飛的風筝突然被亂風刮落。
又失落、又心酸,還有一絲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委屈。
“師尊那我先回屋了。”他說。
“嗯。”晏安點點頭。
* * *
規律的磨劍聲不絕于耳,他坐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對面的那個白衣人。
“你看我一眼啊。”他說。
白衣人低頭磨着劍,表情專注又認真,仿佛天塌了都不會擡一下眼。
“師尊。”他低沉地道,“師尊你看看我。”
白衣人耳若未聞,只專心的打磨着自己的劍。
他突然想起,好像又誰告訴他,這把未成形的劍,将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把劍。那個人還告訴他,劍修的劍,就是劍修的女朋友。
他定定地看着那把劍想:為什麽我就不能是它呢?
“師尊。”他喃喃自語,“你再不看看我,我就要走啦。”
林天贶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脫口而出:“我擦!”他呆了片刻,又罵:“我擦!”
罵完之後他極用力的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去:“我他媽又夢到什麽了!氣死我了!”那種既委曲又憤怒的心情充斥着全身,讓他恨不得出去跑圈發洩。
匆忙洗漱一把,抓上衣服他就沖出門去,連招呼都沒和晏安打。他總覺得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想要以下犯上,還是閉嘴求平安最好。
到了酒樓還是很煩,妖怪們慢吞吞的什麽都不會好煩,妖怪們動作利索什麽都全能也好煩!最後他幹脆跑到八樓去往擂臺一站:“今天有誰要來戰?”
擂臺外的休閑椅上有個眼角有疤的貓男朝他遙遙舉杯:“小哥今天很積極嘛。”
林天贶木着一張臉不說話,那貓男無趣的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的牛奶,大喊道:“今日我來會會你。”
貓男原本是街邊的流浪貓,出身沒多久就被人類的小孩兒玩斷了尾巴,後來有人拼命救活了那時候的他,可那人家裏不允許養貓,只能将他放在救治醫院裏。
他不親人、還具有攻擊性,以至于久久無人收養。最後他趁機從醫院跑了出去,又一次變成了流浪貓。食宿不繼,卻很自由。
他和其他流浪貓搶食搶地盤,被一只當了許久老大的白毛流浪貓狠狠地傷了眼睛。後來他跑出了城市,跑進了山林。
再後來……再後來他就長出了第二條尾巴。
尾巴怎麽長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又用了多久時間長另外的幾條尾巴,他也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後來他回了城市,想去找當年傷了他眼睛的貓老大報仇。結果那片街區的老大早就換成了一只混血貓。那個混血貓混了國外大型貓的血統,靠着體型在街區打遍天下無敵手。
那麽厲害的貓,不是故人,已經變成妖怪的他,就沒興趣去挑戰了。
報不了仇,他就又想到了報恩。
于是他循着記憶裏迷迷糊糊的味道,在改頭換面的城市裏轉悠了一個月,終于找到了當年的恩人。
恩人救他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養不養他都還要看家裏的眼色說話。可現在恩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和恩人當年一般大,看着就親切。
結果長得那麽像恩人的小孩子,卻在和恩人吵架。在家裏歇斯底裏的大吵大鬧,最後還不管不顧的跑了。恩人跟在後面追,還是沒追上。
他變作原形追上那小孩兒,又變回人形揍了他一頓。告訴他:你別總欺負你爸爸,你別氣你爸爸。他那麽好的人,你不可以欺負他。
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打,又氣又委屈的少年有些畏懼地看着他,色厲內荏地大喊着:“你打我我要報警!警察不會放過你的!”
再然後,警察沒來,紫雲樓的臭道士來了,二話不說就以故意傷害為名把他拎來了酒樓裏關着。簡直莫名其妙冤枉好人!他只是想替恩人教訓教訓他那不聽話的兒子而已。
所以他就是看不慣酒樓這些臭道士,找着機會就想找他們打架。
雖然他也必須承認,酒樓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定生活。但是,該打的架一定要打!
鋒利的爪子閃着幽蘭的光滑過林天贶眼前。林天贶有些狼狽的後仰多開。他們沒有用法力,只靠着身法對戰。
貓男身形敏捷,最善快攻,體力卻是弱點。一套攻擊下來,貓男稍微有點疲軟,但林天贶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他畢竟沒有進行過專業的格鬥訓練。平時用着靈力法術的打鬥,他還能靠着境界壓制取勝。但現在這種只靠手上功夫的對戰方式,他完全不擅長。
我真不像個劍修。他有些氣餒的想。
貓男幾個後躍敏捷地跳到擂臺邊上,沖着林天贶有些不屑地喊:“小哥,這麽打沒意思,聽說你是個學劍的,把你的劍拿出來吧。”
林天贶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太弱了。”貓男帶着惡意說,“沒了法力你什麽都不是。”
“拔劍吧。”
林天贶拔出了自己的劍,這是他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出劍。
一把網絡購買的劍,連開刃都是晏安動手打磨的。一把毫無特色的,極其普通的劍。
一把凡鐵。
貓男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道士就用這種劍?我一爪子就能劃斷它!”
“廢話少說,還打不打?”
“打,怎麽不打。”貓男惡狠狠地說,“我今天一定要給小哥你一個教訓!”
一輪快攻都沒把林天贶打趴下,貓男也打出了火氣。
新的一輪依舊是貓男發起的攻擊,在他看來,像林天贶這種人類,即使築基了也弱得很。他們的肉體只靠靈氣淬煉,缺少了靈氣,那缺乏鍛煉的身體簡直扛不起他一擊之力!
有了劍,林天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握着劍柄的手指節泛白,擺了一個防守的攻勢等着貓男的進攻。
“他有劍意,是你教得好。沒有劍心,是他的問題。”
誰在說話?突入起來的聲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只一眨眼的功夫,貓男已經攻到面前!他揮劍側頭,貓男臨時一個轉向,拳頭狠狠地擦着林天贶的臉揮空!
林天贶臉上瞬間裂開一條血痕。
“專心。左轉,出手。”
腦子裏又響起聲音,林天贶本能的追尋着這個聲音,左側身,劍出手!
長劍直刺貓男側腰!
外衣被輕松劃破,長劍貼着皮肉滑過,血液霎時灑落。
林天贶看着那些血痕,有些茫然地說:“見血了,不打了。”
貓男捂着腰側,有些吃痛地道:“今天算你贏。”
林天贶收起長劍,他在臺上呆站了一會兒,忽然發瘋似的狂奔下樓。
街上車如流水,到處都是來去匆匆地男女,他們都在為了未來拼搏。林天贶站在酒樓門口茫然四顧。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打一架發洩了火氣,結果心裏卻更空落落了。
“林天贶?你是林天贶吧?”身後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林天贶轉身,見到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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