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臉紅了

第二天早上,夏栖鯨還是起晚了。

他的正常作息是十二點睡十點起,中間睡不着還可以爬起來打打游戲什麽的。

時嶼七點的時候來敲了一次門,夏栖鯨沒聽見。

十分鐘後第二次敲,夏栖鯨迷迷糊糊的,腦子已經醒了然而身體不允許他動。

時嶼一向是禮儀教養良好的,不可能冒冒失失闖進來掀被子。

于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敲,直到夏栖鯨終于揉着眼睛爬起來。

夏栖鯨一肚子起床氣,蹬蹬蹬跑去開門,腦袋上的毛炸得像雞窩。

門開了。

時嶼敲門的手懸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看着他:“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起來了。”

夏栖鯨:“我上午沒有課。”

“我有,”時嶼幹脆利落地說,“上午三到四節有街舞社的招募示範課,我要協助招生。”

“那你去呗,”夏栖鯨觍着臉道,“我再睡個回籠覺,到點了保證整理好床鋪被單,不碰亂你的東西,然後自己去學校。”

時嶼:“不可以。”

夏栖鯨以退為進,微微垂下眼睛,濕漉漉地裝可憐:“難道你信不過我的人品?”

一般說到這個程度上,主人都會連忙否認,表示自己對客人非常放心和信任了。

然而時嶼居然點了一點頭:“對于一個連準時起床都做不到的人而言,不信任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夏栖鯨氣得想咬人。

時嶼又道:“街舞社的課,你也得去。”

夏栖鯨差點跳起來:“憑什麽!試上課又不是必修課,我上次上了現在不想上了,退課還不行嗎?”

時嶼略低了低眼睛,看着他:“哦?是對課程有什麽不滿嗎?”

廢話,當然不滿。

夏栖鯨上次意外進入熱感期,被時嶼在大庭廣衆之下跟扒衣服一樣從頭到腳調戲了個遍,臉都丢盡了,逃跑都來不及。

還去上課,上個錘子。

然而這話是說不出口的。

說出口就等于再被扒一次衣服,爺們還要不要面子了。

夏栖鯨裝作滿不在乎道:“沒什麽不滿的,就是不想上了呗,我這學期好多想上的通識課呢,什麽茶藝,陶藝,埃及文明史,巴洛克風格鑒賞,哎呦,太忙了太忙了,真抽不出時間來。”

時嶼:“那上次怎麽有時間上試上課。”

夏栖鯨:“就是上了才知道自己不适合嘛,哎呦,我身體靈活度不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那你還去籃球課。”

“那也是因為——”夏栖鯨話尾拐了個彎,差點把實情說出來,“我,我是幫室友搶課,沒留神登了自己的賬號,所以陰差陽錯報了籃球。”

為了增強事實的可信度,還添油加醋道:“我室友你認識的,就那個林與千,高中跟你一個學校的。”

此時此刻,遠在學校食堂啃肉包的林與千突然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時嶼沉默地看着他,沒吭聲。

夏栖鯨突然福至心靈:“不會吧,你好像很希望我去上課的樣子?”

時嶼漆黑的瞳仁看着他,眼尾修長,仍舊是安然沉默的樣子。

竟然沒否認。

夏栖鯨有些意外。

揚了揚臉,壞笑道:“真這麽舍不得我啊?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再考慮考慮。”

時嶼的別墅盡管是複式結構,采光通風都很好,大大的落地陽臺幹淨明亮,白色窗簾随風飛揚,如同白蝶羽翼振翅。

此刻,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耀在夏栖鯨壞笑的臉上,臉上的細小容貌都看得清清楚楚。

剛剛起床的男孩,頭發亂蓬蓬的,但不顯得邋遢,只是慵慵懶懶的散發着奶氣。

仰着臉,臉上也沒什麽油光,幹幹爽爽的,像一顆剝了皮的荔枝。

時嶼聞不到omega初醒時殘餘的信息素味道,但仍舊能聞到那淡淡的奶味體香。

很……

很像是一場不可明說的幻覺,氣息在略微冷意的清晨肆意蔓延,敷衍的,慵懶的,任性的,恍惚的,直白的,尖銳的,柔軟的,皮膚和嗅覺都變得敏感。

在清晨的七點十八分二十五秒,突如其來,不約而至。

夏栖鯨以為時嶼會像以往一樣毫不留情地怼回來。

沒想到時嶼愣怔片刻,遲疑,低聲道:“能不能,不要退課。”

夏栖鯨:“……嗯??”

夏栖鯨震驚了。

怎麽回事。

這個世界怎麽了。

時嶼這是在求他?!

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本來是抱着回怼的心思。

這下,夏栖鯨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在漫長而無聲的沉默中,他忽然察覺到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

兩個人交談如果出現大段大段的空白,要麽是因為太熟悉,熟悉得像共用一個身體,不交談,只用眼神也可以心領神會;

要麽,就是氣場不合,牛頭不對馬嘴,接也接不上話,只好兩相沉默,免得把場面弄得更糟糕。

夏栖鯨琢磨,自己和時嶼顯然不屬于這其中的任何一種。

時嶼的話半清不楚,語氣含義不明。

夏栖鯨不敢瞎猜,又不敢貿然問原因,只好繼續沉默下去。

越沉默,古怪就越發明顯。

時嶼在看他的臉。

用“看”似乎有些随意,更準确地說,是“端詳”。

時嶼在仔仔細細看他的臉,從額頭到下巴,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仿佛以前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他似的。

夏栖鯨忽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時嶼似乎在用一種近乎溫柔旖旎的方式,用眼神在“撫摸”他。

夏栖鯨見過的目光,偶爾是刀,偶爾是鈍刺,偶爾是浮光,偶爾是沉水。

可從來沒有哪一道像時嶼這樣。

柔和,熨帖。

近在咫尺。

距離太近了,也太親密了。

幾乎讓他想要拔腿逃跑。

夏栖鯨在心裏咆哮。

他不就是退了個街舞課嗎。

至于這麽咄咄逼人嗎?!

夏栖鯨在那幾乎稱得上“溫柔吞噬”的目光裏,站立不安。

就在幾乎要忍無可忍喊停的時候,時嶼忽然收回了目光。

時嶼慢悠悠地開口道:

“——你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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