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如沐春風

“怎麽回事?”顧清夜脫口問道。

方飛看了他一眼。玉生煙發現,她的眼裏有一絲愧疚,那種愧疚,像是下屬做錯了事,面對上司時的感覺。她心中頓生疑窦。

當然,玉生煙早已看出,這方飛是位女子。不過,在她心目中,女人擔當任何重任都不足為奇。

江湖中有太多叱咤風雲的女子,官府中又為何不能有?

蕭疏雨也在看着方飛,他越發覺得這女子有趣。“方姑娘,發生了什麽?”他問。

方飛瞪他一眼。顧清夜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周圍沒有旁人,方飛道:“我們押着朵兒回衙。唐大人,哦,就是鳳縣縣令唐允平将狄捕頭與我叫進書房,詢問案件詳情。朵兒與賈金堂的兩名下人在公堂上待審。誰知,我們話還沒講完,就有衙役奔進來,驚慌失色地道:‘女犯人跑了!’”

她面上又露出挫敗之色:“是我疏忽了,我看朵兒被繩索束縛,還被點了穴,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這女人牙齒裏藏着迷藥,她裝出可憐的樣子,問衙役要水喝,待衙役拿着水到她身邊,她張嘴噴出一縷煙,衙役便倒了下去。她跳起來,飛踢賈金堂的兩名下人,鞋子裏竟藏着毒針,兩名下人被刺中咽喉,頃刻之間便死了。另一名衙役大驚,揮刀去砍,她竟不避,一低頭,一枚毒針便從發髻裏射出來,正中衙役的左眼。衙役連人帶刀滾落在地,捂着眼慘呼,第三名衙役一時吓傻了。朵兒在地上一滾,竟借着衙役的刀,将繩索割斷,飛也似地逃了。”

玉生煙與蕭疏雨相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有悔意。疏忽的何止是方飛,還有他們啊。這女人手段百出,而且,她竟能自己解穴,可見內力不弱,可她卻在他們面前裝弱,成功欺騙了他們。

“那名衙役怎麽樣?”顧清夜問道。

“幸好我去得及時,因為情況危急,我只得替他剜出了那只眼睛,又給他敷了藥,服了解毒丹,他已無礙。”

蕭疏雨用異樣的目光看了看方飛,方飛只看着顧清夜,沒有注意到他。

“姑娘真是……果敢得很。”蕭疏雨嘆了一聲,想象着當時那種血腥的樣子。他已明确肯定,這姑娘絕非鳳縣衙役。

顧清夜卻一點也不驚訝,只是自責道:“又死了兩個人!這女人太過歹毒,連無辜的下人都不肯放過。是我大意了,怪不得你。”

方飛道:“顧公子,我可否單獨跟你說幾句話?關于這個案子,我們大人還有一些疑點,叫我過來跟公子探讨。”

顧清夜道:“好,請姑娘到我房裏去談。”

兩人去顧清夜房裏。蕭疏雨輕輕對玉生煙道:“我跟過去,聽聽他們說什麽。”

“別,”玉生煙道,“顧清夜機敏過人,你恐怕近不得他們。”

蕭疏雨道:“我想知道這方姑娘的真實身份,而且,我感覺她與顧兄之間關系非同尋常。”

“我有同感。”玉生煙道,“那你小心。”

蕭疏雨悄悄走過去,到人字一號門口,剛把耳朵貼到門上,門就開了。顧清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七,你很好奇?”

蕭疏雨一點也沒有尴尬,眉梢一揚:“昨夜顧兄不也聽了我的壁角?我只是對這位方姑娘比較有興趣,所以過來聽聽她有什麽高見。”

顧清夜斥道:“油嘴滑舌!進來吧!”

一回頭,對上方飛的眼睛,後者眸底閃過一抹憂色。顧清夜對她微微一笑:“方姑娘,你家大人怎麽說?”

方飛道:“大人道,這苗女已經逃了,顧公子覺得,她有沒有可能再回來傷害蕭七少?”

蕭疏雨奇道:“姑娘,既然你家大人擔心的是我,為何要來問顧公子?”

方飛睨他一眼,揶揄道:“因為在我看來,蕭七少心大得很,根本不把這些俗事放在眼裏。”

蕭疏雨一本正經地糾正:“你錯了,我不是不把這些俗事放在眼裏,關乎我們蕭家的,都是要緊事。我只不過不将這些鬼蜮伎倆放在眼裏。”

“可是昨夜,蕭七少差點就折在這鬼蜮伎倆之下。”

“什麽叫折?我沒有半點受損!”蕭疏雨憤然。

“要不是顧公子幫你解圍,那些人各懷鬼胎,此事豈能善了?”

“方姑娘,”顧清夜擡手制止方飛,“不要這麽說,我相信,即便沒有我,蕭七少也能自己脫困。”

“顧公子你……”方飛的語氣有些急,“你怎的一味幫他說話,你可不要……”

顧清夜遞上一個安撫的眼神,方飛便息了聲。

蕭疏雨嘴角掠過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忽然道:“方姑娘。”

“幹嘛?”

“我看你與顧兄頗為投緣,今日是顧兄的生辰,我打算替他慶賀一下,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喝兩杯?”

方飛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蕭疏雨心頭一動,這姑娘易了容,看不到真面目,可是這眼睛、這蝶翼似的長睫,這專注時秋水般澄澈的眼睛……她的美豈是一張平凡的假臉可以掩蓋的?

“好。”方飛道,“只是,我下午還得回衙,能否中午就辦?”

蕭疏雨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去跟玉姐說。”

他出去了。顧清夜掩上門,輕喚:“芳菲。”

芳菲——百裏芳菲,顧清夜的手下,烏夜臺的活書庫,有過目不忘之能。烏夜臺的典籍檔案,但凡她看過,便能銘記于心。

于不棄與周不離的身份,就是她憑借記憶拼湊出來的,一擊即中。

“公子,”出門在外,大家統一叫顧清夜“公子”,而不是“令主”。百裏芳菲目注着他,“你對蕭家七少太好了,若是陛下知道,恐怕疑你不忠。”

顧清夜道:“我與蕭七少相交,正是為了混入蕭家。這本就是陛下交代我的任務。你放心,陛下聖明,不會責我的。”

“但願如此。”

“涿縣那邊的事處理得如何?”

“還算順利,我下午便回那邊繼續跟進。”

“臨時叫傻蛋把你召來,辛苦你來回奔波了。”

“公子說哪裏話?這是屬下的分內之事。”

“其實,我也有私心,想保這客棧與蕭七少平安。”

“我明白。”

鹦鹉晃了晃腦袋:“亂了,亂了。”

午飯晚了點,因為百裏芳菲的到來,還因為臨時決定替顧清夜過生日。

餐桌設在顧清夜的房間裏。玉生煙、蕭疏雨、顧清夜、百裏芳菲,四個人,加鹦鹉傻蛋。

鹦鹉因為這個意外的驚喜而樂得暈頭轉向,一個勁在房間裏撲騰,叽叽呱呱地叫:“吃!糕點!吃!”

“別急別急,有得吃。”蕭疏雨端着一盆東坡肉進來,笑吟吟地道,“顧兄,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哦。”

顧清夜驚訝地看着他。蕭疏雨得意地一揚眉:“你當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麽?小爺我本事多着呢!”

顧清夜哼笑道:“你裝誰的小爺?”

蕭疏雨忙道:“是小弟,小弟,小弟錯了。”

顧清夜失笑。

兩人臉上都帶着笑,笑得一樣俊朗、一樣陽光。整個房間仿佛回蕩着一股暖暖的春風,令人醺然欲醉。

百裏芳菲呆呆地看着顧清夜。她從來沒有看見顧清夜笑得這樣開懷,這樣無拘無束。在屬下心目中,他是一個沉穩內斂的上司;在陛下面前,他是一個忠誠端方的臣子;在罪犯面前,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閻王。在父母面前,盡管她沒有看見過,她也知道,他是個孝順體貼的兒子。

可是,她從沒見過他放下所有身份,像個普通少年一樣笑。

不知為什麽,她有點不忍心看。她對蕭疏雨道:“蕭七少,你別忙了,我去廚房幫忙。”

蕭疏雨道:“不用不用,你是客人,怎能讓你去幫忙呢?來來,我們都坐下,玉姐馬上來了,她也親手做了一道菜。”

鹦鹉馬上插口道:“糕點?”

蕭疏雨伸指點點它的腦袋:“你啊,就知道糕點。放心,少不了你的!”

正說着,玉生煙進來了,端着一盆糕點。鹦鹉撲過去搶食,被玉生煙攔住:“傻蛋,斯文點,你家主人的生辰,他還沒吃呢。”

她把盆子放下,道:“這叫西施糕,江南著名的點心,用糯米制成,灑上桂花蜜與紅綠果絲,吃起來又香又軟又甜,味道可好了。我做的。來,你們先嘗嘗。”

蕭疏雨大喜:“玉姐,你離開八年,我都快忘了它是什麽味道了。”先拿了筷子去夾。

顧清夜與百裏芳菲也去夾了吃,并給鹦鹉夾了一塊放在一個小碟子裏。

鹦鹉伸嘴去啄,吃了兩口,張開嘴:“哇,哇!咯,咯!”原來這糕太糯,沾在它舌頭上,拌不過來,急得它又叫又跳又翻白眼。

衆人看着它的窘樣,哈哈大笑。

菜已齊,酒杯已經斟滿。一室溫馨。

顧清夜莫名生出“家”的感覺來。只是,在自己家裏,還有一位嚴父,所謂愛之深、責之切,父親有多愛他,就有多苛責他。他對父親既敬且畏,永遠想博得他的贊賞,可永遠覺得自己做得不夠。

只有每年的這個日子,父親會變得格外慈祥,與他一起飲酒,甚至說些酒話。那時候,他覺得特別幸福。

也許,在朝在野,就是有這麽大的區別。父親身為禦史大夫,身上的責任從未放下,所以,他自己嚴謹,對兒子也嚴格要求。

可是玉生煙和蕭疏雨,他們可以活得這樣潇灑不羁、痛快淋漓。

只是,江湖,并沒有真正的自由啊。至少,陛下已經忌憚蕭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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