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傾蓋如故
午後的陽光穿過河陽山的枝枝葉葉,灑在成片淺紫色的草花上。蜜蜂與蝴蝶殷勤地撲閃着翅膀,在花間飛舞。每一塊岩石縫中,都蘊含着春的生機。
顧清夜與蕭疏雨舒展四肢,躺在花叢中,躺成了兩張活生生的美男圖。
喝過酒後,蕭疏雨意氣風發得幾乎要飛上天去,不管不顧地拉着顧清夜來“飛”河陽山。百裏芳菲眼見着自家令主被這位狂放不羁的蕭七少“帶壞”,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可是那人偏偏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很溫柔……她忽然心頭小鹿亂撞,顧不得去想其它。
“沒事,我心裏有數。”顧清夜跟她耳語。
“那屬下告辭了,公子保重。”她匆匆說了句,匆匆走了,簡直像在逃跑。
玉生煙也很無奈,而且不安。可她知道蕭疏雨的性子,只能由得他去。
于是,兩人便像兩道白煙,飄上了河陽山頂。顧清夜并沒有施展全力,他保持着與蕭疏雨同步。
這時候,他們惬意地躺着,看白雲在頭頂游弋,看飛鳥在頭頂滑翔。陽光、微風、蒼松、翠竹,一切都剛剛好。
蕭疏雨拔下一根草,叼在嘴裏,側身看顧清夜:“顧兄,方姑娘去哪兒了?”
顧清夜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你是不是喝多了?她自然回衙門去。何況,她的事,你怎麽問我?”
“你就裝吧!”蕭疏雨拿那根草去戳顧清夜的額頭。顧清夜一把拍開:“還沾着你的口水呢,別碰我。”
蕭疏雨“噗”的一聲笑了,又把草叼回嘴裏:“你跟方姑娘眉來眼去,當我沒看見?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倆是什麽關系?
“我今天才認得她,你若不說,我連她是女的都沒看出來。”
“我信你個……”顧清夜倏然看過來,蕭疏雨及時把那個“鬼”字咽了下去。
“小七,你若不信我,咱倆便就此分道揚镳。”顧清夜靜靜地看着他,靜靜地道。那樣沉靜的目光,偏偏給人以壓迫感。
蕭疏雨趕忙道:“我錯了,顧兄,我只是想不明白……”
“什麽事想不明白?”
“衙役說是位姑娘報了案,我懷疑是方飛,便問了她,她沒承認,也沒否認。她若真是鳳縣衙役,怎麽可能自己報案?何況,她又怎會知道客棧裏發生的事?”
顧清夜目光微動,繼而挑眉看着蕭疏雨:“你是不是用一副搭讪美女的态度跟方姑娘說話?”
蕭疏雨:“……”顧兄你也太直白,太不給我面子了。
“我看這方姑娘雖然是女兒身,卻有種男子氣概。你若用那種輕薄态度對她,她自然懶得理你,懶得解釋。”
蕭疏雨叫苦道:“冤枉,我哪有?”
“至于報案之人,我懷疑是朵兒的同夥。”顧清夜道,“客棧裏有我們在,朵兒無法逃脫,所以她才到衙門裏去設法。”
“如果是這樣,我們反正要押她去衙門的,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顧清夜沉思道:“許是擔心夜長夢多,再生什麽意外,她想自己掌握事态。”
“那這個同夥會是誰呢?何況還是個女的。”蕭疏雨道,“就算她說的扶桑人不假,可人家也是男的啊!”
他自覺不對,可又無法反駁顧清夜的話。
“我想,她的同夥不止一個。”顧清夜道,“我們之前還懷疑過風先生。”
“風先生是男的,他從沒離開過客棧。”蕭疏雨道,“何況,我們在風先生屋頂上窺探過,他并無異常。”
“一個人行事滴水不漏,那就真的可怕了。”顧清夜坐起身來,看着遠方,目光深沉,“此人來路不明,又暗暗攪動風雲,他究竟想做什麽?我們誰也猜不透。”
“玉姐說,他叫風無邪。”
“風無邪?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只聽過關于他的傳說,可是對他一點也不了解。”蕭疏雨道,“我總覺得這個人行事詭秘,不是正道中人。若非大哥命我來打探消息,我真不想見到此人。”
顧清夜道:“蕭大俠恐怕也是為了保護玉姑娘,畢竟玉姑娘身陷此事,他怕她惹上麻煩。”
蕭疏雨道:“我大哥的确有此意。”
“所以,你不僅要替他追妻,還要替他保護他的心上人,責任非輕。”顧清夜道,“可你還要跑出來玩,難道不怕出了事你大哥怪罪于你?”
蕭疏雨雙手抱着後腦勺,仰面看天,嘆口氣道:“玉姐可不要我保護,她要強得很。”
“好了,你玩也玩了,我們不如早點回去吧。”顧清夜提議。
蕭疏雨扭頭,盯着他看:“你是個過客,為什麽對客棧的事這麽關心?”
顧清夜苦笑:“你還是不放心我,還在試探我。我若說愛屋及烏,因為你,所以也關心玉姑娘,你信麽?”
“我當然信!我沒有不放心你。我說過,我當你是朋友。”蕭疏雨伸手拉住顧清夜的手,“顧兄,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不在乎。”
顧清夜微笑:“小七,謝謝你。”他站起身,把蕭疏雨也順勢拉起來,“我們回去吧。”
姚青、姚白一直守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見他們樣子親密,姚白不禁低語:“哥,所謂傾蓋如故,就是這個樣子吧?”
“可不?少爺簡直對顧公子好得過分。”
“少爺總是對人不設防,這顧公子到底是什麽人他還沒搞明白呢,就這樣掏心挖肺的,還把人邀家裏去。”
正吐槽呢,蕭、顧二人過來,蕭疏雨一揮手:“我們回去吧。”
“是,少爺。”
客棧裏很安靜,蕭疏雨回房間的時候,見地字一號的門開着,想來是佘三娘住了進去。他想,剛出去一個妖女,又來一個毒婦,倒也是配了。
想到無辜死去的賈家主仆四人,蕭疏雨就忍不住憤怒。
剛一轉念,就見佘三娘走了出來。兩人的目光撞個正着,佘三娘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咧嘴一笑。她的嘴很大,笑的時候嘴角幾乎咧到耳根去了。
蕭疏雨冷冷地皺眉。
佘三娘扭着腰,走到趙磊石門口,敲開了房門,閃身進去了。
“這毒婦要做什麽?”姚青低語。
“不管她。”蕭疏雨道,舉步進了房間。
這時,他發現姚白不在身邊,問道:“姚白呢?”
“少爺,”姚白推門進來,“玉小姐請你去她房間。”
蕭疏雨一喜,難道玉姐想通了,願意跟他回去了?他興沖沖跑下去,進了玉生煙房間。
“玉姐,你是不是願意……?”
“不是。”玉生煙仿佛料到他要說什麽,打斷他,“我只是聽說,你要請顧公子回家?”
蕭疏雨頓時明白了:“姚白這小子,嘴真快。”
“他不說,你便要瞞着我麽?”
“怎麽會?”蕭疏雨亮出他招牌似的笑容,“玉姐比我親姐還親,我對玉姐何曾有半點隐瞞?”
玉生煙目注着他:“你別怪我多嘴,這位顧公子,我們一點也不知道他底細。我仔細想來,他的所作所為,倒像有意在向你示好,也許,他就是為了通過你接近蕭家。你邀請他回家,正中他下懷。”
蕭疏雨伸手按在她臂上:“玉姐,你離開江湖八年,變得謹小慎微了。我們蕭家光明磊落,宵小之徒只有避而遠之。顧兄絕不是。再說了,即便小七看人不慎,家中還有我大哥,他眼裏可揉不得半點沙子,你怕什麽?”
玉生煙無語。
蕭疏雨道:“我要搬到樓下來住,就住顧兄隔壁。”
玉生煙瞪大眼睛:“你……你簡直……”
蕭疏雨促狹地一笑:“中午的酒還沒喝夠,晚上我跟他繼續喝。”
不等玉生煙罵他,他轉身跑了出去。迎面正瞧見傻蛋,它停在院中一塊假山石上,與對面紫薇樹上一只麻雀聊天呢。
蕭疏雨笑了笑,正想走,忽然看見一條蛇從樹根上竄起,閃電般朝樹上那只麻雀撲去。
“刷”的一聲,蕭疏雨的劍已射了出去,正中蛇的七寸,将蛇死死釘在樹上。
麻雀驚飛而過。傻蛋吓得一激靈,差點失足從岩石上摔下來,驚叫道:“蛇!”
一只手将他抓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蕭疏雨,眼裏含着贊賞之色。
“好快的劍。”顧清夜道。
樓上傳來一聲嗤笑,聲音聽在耳朵裏,竟有種冰冷濕膩的感覺,像蛇爬過人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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