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分家(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算已經通了電,也沒有人舍得晚上多開燈,畢竟電費太貴了。
農村不缺燒炕的柴火,早早的把一捆苞米稭子塞進炕洞裏,用一把幹草引燃,能熱一整個晚上。
家裏炕頭的位置是弟弟家寶的,爸爸挨着家寶睡,英子和姐姐挨着媽媽睡,英子不在家,家裏也沒預備她的鋪蓋,她第一天晚上和姐姐睡一被窩。
姐姐的被子裏子是用面袋子縫的,上面印着英子不認識的字,摸起來軟乎乎的,被面是好看的紅色大團花,英子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裏,只敢搭一個被角子。
“你尿炕嗎?”
“不尿。”
“哼!你要是敢尿炕我就揍你!”姐姐躺了下來把被子扯了扯,過一會兒又坐起來了,“你身上有虱子嗎?”
“沒有。”
“明個兒就有了,我身上有虱子。”姐姐說完臉上竟有幾分的得意。
“別吵吵了!睡覺!”媽媽隔着被子拍了兩個女孩一下子,“珍子,給你妹妹點兒被子,明個兒我把櫃裏的舊被拆洗了,給你妹妹縫個被,你倆就不用搶了。”
雪珍沒說話,撅着嘴不大樂意地把被子給了英子一大塊,被窩裏上半夜暖烘烘的,下半夜火漸漸熄了,就有些冷,兩個女孩子漸漸依靠在了一起。
就在天将明未明的時候,忽地聽見外面一聲叫嚷,“救命啊!救命啊!”
英子被叫嚷聲驚醒,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看見爸爸披着衣服下了地。
媽媽也坐了起來,拍哄着被驚醒而哭鬧的弟弟家寶,扭頭看了看坐起來的英子,“躺着!傻啊你!不知道冷啊!”
英子一激靈縮回了被窩。
過了一會兒爸爸急匆匆地回來了,“二嫂喝耗子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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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秀花吓得臉都白了,放下了家寶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昨晚上二哥指定往死裏打二嫂了。”
“昨個兒不是他們倆口子演雙簧?”
“演啥雙簧啊!你常年不擱家不知道,二哥下手可黑了,背地裏常往死裏禍禍二嫂。”會咬人的狗不叫,別人都說韓家四兄弟裏面老二最仁義老實,老三是個暴脾氣,殊不知她嫁過來這些年,老三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倒是二哥,過去就常打人,知道二嫂不能生了之後,更是不拿二嫂當人。
“走吧,大哥拿着藥過去了,得去衛生所。”
英子惶惑地看着這一切,這個世界太詭異恐怖了,像是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一樣。
爸媽都出去了,雪珍起來穿衣服哄弟弟,英子也穿上了衣服,乖巧地收拾着被子,雪珍瞧着她幹活麻利的樣子,臉色好看了些,“在姥姥家你也幹活?”
“天天幹活。”英子回答道。
姐妹倆個默默做了“分工”雪珍拿尿盆哄弟弟尿尿,給弟弟穿衣裳,英子把炕鋪好,拿掃炕條帚掃炕,雪珍從櫃子裏拿了一塊餅幹塞到尿完尿的弟弟嘴裏,用抹布擦櫃子。
等到韓老大媳婦來過叫他們吃飯的時候,兩姐妹已經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了。
“你們姐倆兒可真能幹,快過去吃飯吧。”
“大娘,二娘好了沒?”
“沒啥事,你大爺給她灌肥皂水催吐了,在衛生所打兩天針就沒事兒了。”大娘臉上帶着幾分的笑,眉眼間卻帶着輕愁。
早飯是大碴子粥土豆醬,孩子們的桌上也有了雜合面包子,老爺子依舊慢悠悠地吃着他的小竈,喝着他的小酒,好像桌上少了幾個人對他而言不是什麽大事一樣。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韓兆秋和甫秀花才回來,兩人眼睛都有些紅,韓老大媳婦從鍋裏把熱着的飯菜拿出來,兩口子坐在一起默默的吃飯,“小秋咋樣了?”二嫂名字叫小秋。
“她沒喝多少藥,沒啥事兒,就是肋骨折了,得躺着靜養,二哥讓我們回來拿點錢。”甫秀花把飯碗往桌子上一扔,“二哥也太不是人了,二嫂身上都沒好地方了!昨晚二嫂也是為了他說話……”
“你二哥愛面子。”韓老大媳婦沒啥文化,大字不識一個,說出來的話卻一針見血,昨晚比起兄弟們的怼搡,更讓韓老二覺得丢面子的是媳婦的仗義執言。
“二嫂也太厲害,總讓二哥丢面子。”韓兆秋說道。
“也是,昨個兒她不說話就啥事兒都沒有了。”韓大嫂說道。
甫秀花本能的覺得這兩人說得話不對……但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二嫂攤上那樣的老爺們,她要是不說話……”
“不管咋地老爺們就是老爺們。”韓兆秋提高了聲音道,“我告喚你啊,以後少逼逼分家的事兒。”
“我啥時候……”甫秀花惱怒地說道,瞧着韓兆秋的神情,又把嘴閉上了。
等到了向韓老爺子要錢的時候,韓老爺子神情陰郁了起來,“人沒事兒就好,肋骨受傷我知道,咋地也得躺着将養,衛生所要多少錢啊?”
“聽說得消炎。”
韓老太太吧嗒着煙嘴說道,“消炎針你大哥就能打,上他們那兒花那個大頭錢呢,趕緊把人拉回來。”
“大哥說用了搶救的藥,得結帳才能出院……”
“多少錢?”
“一百十二塊錢。”
“多少?”韓老太太用鞋底磕煙袋,“不是讓人蒙了吧?”
“現在物價貴,藥都漲價了。”
“漲個屁價,艹他馬的敗家娘們,不能下蛋的母雞還得拿精糧供着,告訴衛生院,人我們拉回來了,錢先欠着,回頭讓他們老王家人結帳去。”韓老太太大聲叫罵了起來,“艹,咋不找個沒人兒的地方喝藥悄麽聲兒死了呢!拿死吓唬誰呢?就這敗家玩意兒有八萬藏也得讓她禍害喽!”
“行了!少說兩句吧,也不嫌磕碜,老二家的嫁進來這麽多年了,好歹生了兩丫頭,讓娘家掏錢看病像什麽話?”韓老爺子從褲腰帶上拽下來鑰匙,打開描花刻金松木炕櫃的銅鎖,從裏面拿出錢匣子,背着身兒拽出錢來,把錢匣子鎖好放回櫃子裏,這才扭過身把錢交給韓兆秋。“把錢交上吧。”
韓兆秋一看這錢全是十塊十塊的票子,一張一張當着面數了數,一百二十塊一分不少,“爸,我去了。”
“嗯。”
韓兆秋出門之後,老韓太太瞅了瞅老韓頭,“你可真有錢,發這麽大的善心。”
“左不過就這一回了,我原想着這個家可分可不分,現在看就得分,分了家再出點啥事兒,可怨不着咱們倆口子了。”
到了晚上,英子瞧着二大爺推着一輛推車進了院,二大爺和爸爸用一張門板把二娘擡進了屋。
因為白天的事兒鬧騰了一天,英子并沒有得到“新”被子,晚上依舊是和大姐同睡一被窩,可能是因為發覺英子來了,家務活有人分擔了,雪珍對妹妹的态度好了很多。
第二天,吃完早飯之後,男人們擠在一起議論了好久,到了晚上,家裏破天荒地包了豬肉大蔥餡餃子,還炒了好幾個菜,只不過這些菜英子只是聞了聞味兒,就被端進了爺爺奶奶屋裏,今天家裏來了貴客,屯長來了,女人和孩子們不在爺爺奶奶屋裏吃飯,女人們伺候着,孩子們由大姐雪鳳領着在大爺家裏玩。
過了一會兒,韓老大媳婦和甫秀花端着餃子過來給孩子們吃。
“媽,今天咋吃這麽好?”雪珍問甫秀花。
“這是散夥飯。”甫秀花說道。
家,到底是分了。
計生罰款公中出,孩子們都上戶口,屯長說沒戶口就沒地,也上不了學,請他來主持,就得給所有孩子都上戶口。
家裏面的地按成年的人頭分,爺爺奶奶跟大房一起過,地也歸大房種,另外三房每家每年給爺爺奶奶兩百塊錢一百斤糧食。
房子各自住的房子歸各自所有,公中總帳上的存款是三千塊錢,四叔不參與分,三房一家一千。
家裏養的老母豬去年冬天下的崽子,一共活了六只,老母豬和兩只豬崽子給沒啥手藝的二房。
餘下的四房一家一只,由二房代養也行,賣了也行。
家裏三只母雞,一只母雞剛抱窩,這些都歸老爺子老太太所有,大房代養。
仔細一算,實際三房最吃虧,四房看起來沒拿走啥東西,實際早把錢花出去了,當年在鄉政府所在地蓋的三間磚房,就花了一千多塊錢,更不用說娶媳婦花的錢了。
大房呢?誰都知道老頭老太太的存款遠不止三千,這三千是為了堵嘴才拿出來分的,大房落下的最多。
二房得了豬,老母豬才三歲,正是能生養的時候。
只有三房吃了大虧了!
“老爺子偏心眼子也不能這麽偏心眼子啊!咋地?你是外面抱來的啊?咋啥好東西都給別家了,沒有一個給咱們的!”盤腿坐在炕上做被的甫秀花氣哼哼地說道。
“爸沒這麽多心眼,肯定是媽出的主意,媽從小就不得意我。”韓兆秋眉頭也皺得死緊,“哼,啥計劃生育罰款公中出啊!這麽一算都是咱們自己出的。”
“呸!真他娘的欺負人。”甫秀花把針放被上一插,一點兒做活的心思都沒有了,“我得去說道說道。”
“都已經定了的事兒,你說道有啥用?”
“你當時就沒分辯分辯?”
“你咋知道我沒分辯!”韓兆秋站了起來,“為了分家的事兒在家呆了三天,活都耽誤了,我走了。”
“家裏的院牆咋整?”
“咱家一沒雞二沒豬的,不怕丢!我回來再說!”韓兆秋煩燥地說道。
瞧着韓兆秋煩燥地走了,甫秀花心裏也煩,看着正在和家寶玩的英子,心裏更煩了,“英子!”
“嘎哈啊?”
“自己做被!艹!要沒你這家能分!喪門星!攪家精!看你就喪氣!”
甫秀花下了地,走到英子跟前,忍不住擰了她一把,這丫頭,真真是個讨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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