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生病(一)
大爺家的大姐在過年之前嫁出去了,對方是上回那個年輕人,聽說大姐背着人幹了些什麽事兒,甫秀花跟二娘在家裏面嘀咕偷笑了好幾天。
大姐結婚那天大爺陰沉着臉,對方歡天喜地的,韓家這邊連高興的情緒都蒙着陰影。
大爺有錢,卻只陪送了幾床鋪蓋,幾個不值錢的盆啊,暖壺什麽的之前說了好幾年要陪送的縫紉機都沒有陪送。
送走了大姐,大爺惡狠狠地親自潑了盆水,“以後要飯也別回來!”
英子站在一旁看着這場熱鬧,小腦袋瓜裏頗有幾分的不解,她并不十分明白為什麽大爺會這麽生氣。
跟着送親的人稀稀拉拉的,勉強湊了二十人,甫秀花沒去,她扯着兩個女兒回了家。
“以後你們倆個要跟你大堂姐似的幹磕碜事兒,我可不像你大爺一樣好性兒,由着你們的性子,我指定給你們綁着嫁煤礦去。”
沒有比嫁煤礦更可怕的詛咒了,那裏的男人粗魯又暴燥,幹得是不見天日的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成寡婦了,就算是山村的姑娘,也不要嫁過去,只有壞了名聲的或者是成了寡婦帶着孩子的,不改嫁活不下去的,才會嫁煤礦上去。
“媽,啥是磕碜事兒啊。”雪珍疑惑地問道。
英子眨巴了下眼睛,“雪鳳姐跟人配種了嗎?”她在二舅家裏打牌的人啥話都說,雖說她老被攆到姥姥屋裏去,也聽見不少。
“是!配種了!”甫秀花掐了她一把,“當着外人的面以後不興這麽說。”
“媽,你真奇怪,又不讓我們辦磕碜事兒,又不說啥事兒,不就是偷着搞對象了嗎?我放學的時候看見過雪鳳姐跟那個男的鑽苞米地。”雪珍總算明白了,“我們班同學都知道,男的和女的好,就鑽苞米地。”
“你要是跟人鑽包米地,我就掐死你!”甫秀花改掐雪珍的臉。
“我才不鑽苞米地呢,怪埋汰的。”
雪鳳姐第二年夏天,就抱着孩子回來了,挺胖的大兒子,只是雪鳳姐瘦了好多,聽說那男人家裏窮,老娘是個癱子,為了掙錢男的出去上工地上當小工了,雪鳳姐又要伺候婆婆又要伺候兒子,日子過得辛苦極了。
村裏人都說她好好的陽關道不走,非要走羊腸道,還說那男的不正經,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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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嫁都嫁了,兒子都生了,能有啥法子呢?雪鳳姐走的時候,大娘給她帶了足足三大包的東西。
從此之後,她隔十天半個月就回趟娘家,每次都是空手來,帶着東西走。
大爺撞見了就會罵她,可不會攔着她拿東西,家梁哥考上中專了,将來是要當幹部的,大爺臉上總算又多雲轉晴了。
也在這一年,八歲的英子邁進了學校的大門。
村小學,在村委會所在地,就是三間略高些大些的草房聽說是過去地主家的房子,可也破敗不堪了。
一到三年級一間教室,四到六年級一間教室。
英子沒上學前班,直接上一年級,本該上四年級的雪珍,跟她一個教室,她蹲級了。
日子慢悠悠地過了下去,轉眼英子十二歲了,斷斷續續的上了三年的學,她的成績遠比雪珍好,現在已經跟雪珍學一樣的課程了,老師們已經開始讨論讓她上中學的事了,可這事兒甫秀花覺得不靠譜,中學在鄉裏……上中學學費貴,還要麻煩她不想麻煩的小叔子……
天降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英子打了個好幾個噴嚏,早晨起來的時候覺得渾身冷,頭暈暈沉沉的疼,“媽,我腦袋疼。”
甫秀花摸了摸她的腦袋,“發燒了!多喝點水,今天別上學了。”她下意識抱起了已經七歲的家寶,貼了貼他的臉,沒什麽事。
她下地之後從櫃子裏拿出來兩片解熱止疼片,“一會兒吃完飯吃了就好。”
英子起來勉強吃了口飯就躺下了,雪珍背着書包上學去了,甫秀花帶着家寶在家裏數牌玩兒。
吃完了藥英子暈暈沉沉的睡着了……隐約聽見媽媽叫了一聲……“家寶?家寶?”
她睜開了眼睛……媽媽抱起了弟弟,弟弟怎麽了??也感冒發燒了?
沒事兒,弟弟總是感冒發燒生病,也就是今年……才到現在才生病。
她繼續睡着了……
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屋子是黑的,沒有別人在,只有她一個人……她拉燈繩開了燈,适應了光線之後發現,家裏真得沒人,炕都沒人燒,冰涼冰涼的。回想起來,好像是家寶病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是滾燙的,她從炕上起來,踩着鞋出去找人,可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她嗓子又幹又澀,像是有人在裏面點了把火,她扶着牆走到水缸邊,用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這才解了渴。
“家寶病了,你媽和你姐抱他去衛生所了。”小霞姐隔着板障子說道,“你餓不?我給你盛碗水飯去?”
英子晃了晃腦袋,她燒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有食欲,她就覺得冷,從院門旁的柴草垛抱了一抱柴,抱回屋裏把炕燒上了。
在炕上躺了一會兒又睡了……再睡醒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家裏還是沒有回來人,她想到櫃子裏的藥,去櫃裏找出來了兩片塞嘴裏吃了,又回炕上躺着去了。
等到天光大亮時,家裏回來人了,是雪珍,進了屋之後她冷着臉瞧着英子,“你沒死啊。”
“死不了。”英子擡頭看着棚,“媽和弟弟呢。”
“去縣醫院了,家寶這回讓你着上肺炎了。”
“咋是我着上的呢?”
“就是你着上的。”雪珍怒道,“你先有病的!就是你着上的,你等着吧,媽回來揭了你的皮。”
英子提了提氣想要回嘴,實在沒有力氣了,怎麽是她着上的?關她什麽事啊……
不管怎麽樣,雪珍還是替她又燒上了炕,用剩飯煮了碗水飯,也許是憐憫她會被揭皮,雪珍還給她煮了個雞蛋。
強撐起來勉強吃了些,英子的精神好了一些,雪珍從櫃子裏拿出體溫計讓英子塞着,“家寶要是有事兒,咱媽就是二娘,咱倆就是小彩姐和小霞姐,家裏不能沒兒子!沒兒子就啥也沒有了。”
“誰說啥也沒有了……我咋不信呢……”沒兒子就啥也沒有了?英子不信那個邪。
“你愛信不信,反正村裏就這樣。”雪珍坐在炕沿邊出了會兒神。
英子還是覺得累,想要睡着……雪珍用涼涼的手從她腋下取下來了體溫計,“你這個該死的鬼39.9了,咋沒燒死你!”
“死不了。”英子還覺得自己現在體溫比原來強了呢,她最難受的時候體溫肯定得有40度了。
“女人就是命賤。”雪珍沒說啥,也沒說請大夫的事兒,家裏的大人都在忙活家寶呢,誰會在乎英子。
“我要吃藥。”
雪珍走到櫃子裏,拿出空空的藥袋子,“沒了。”
“我喝水。”
“我去給你上大爺家要點藥去。”雪珍的這句話,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英子睡着了……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英子再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煙味兒,奶奶坐在炕沿邊抽煙呢。
“你看看,又醒了吧?且死不了呢,命硬着呢。”她彎腰瞅了瞅英子,“燒退了,起來吃點食兒。”
英子摸摸自己的額頭,确實燒退下來了,家裏哪有別的吃的,雪珍又端來了水飯,這回煮了兩個雞蛋。
“奶聽說你也病了,過來瞅了你一眼,給你吃了黑膏子。”
“啥玩意兒?”
“我也不知道啥玩意兒,奶奶說是好東西。”雪珍說道,“睡吧,明個兒又是你個人了,我得上學去。”
“你急着上學幹啥?”
“我得識字兒,識字兒出去當服務員,能掙不少錢呢。”在漫長的洗腦之後,雪珍也終于意識到當服務員是一項極有前途的工作了,“小彩姐在城裏當服務員,一個月掙五百多呢。”
又漲價了啊……服務員果然是有前途的工作啊……
天又亮起來了,英子再醒過來的時候,雪珍果然不在了,她起來吃了點飯,又喝了一大瓢涼水,她覺得涼水是好東西……比藥都好使。
英子的燒在第四天終于完全退了下來,整個人也精神了,她把反複出汗已經發酸的衣服脫了下來,換了另一身衣裳,在屋裏端了盆水,用胰子洗得幹幹淨淨,晾在了外頭。
家裏的大門開了,爸和媽抱着家寶回來了,家寶小臉煞白,手上還纏着些什麽。
甫秀花剛一進院,看見晾衣裳的英子就憤怒了,她撿起院子裏的掃院子掃帚就向英子撲了過去,“你個喪門星!你個小賤種!你怎麽不死啊!啊?我艹你……”接下來是十幾分鐘的罵和打,英子一邊哭一邊躲,偷眼瞧着爸爸韓兆秋抱着弟弟進了屋,像是沒看見這一幕似的,姐姐躲在一旁,不敢看也不敢說話。
英子跑得更歡了,躲得也“靈巧”,只是挨了不到三下“結實”的,仍然疼得不行了。
“媽!媽!你打我嘎哈啊?”
“你弟弟聾了!聾了!全賴你!你個喪門星!”
聾了?英子愣了一下,臉上被掃帚掃了幾道血道子,“這怨我嗎?”
“你還敢嘴硬!”甫秀花接着打。
二娘和大娘過來了,攔着甫秀花,“老三媳婦!孩子也不是自己個兒樂意生病的,你發得什麽瘋啊!”
“你們倆個別來幸災樂禍!我聽城裏的大夫說了,都怨大哥給孩子先用了慶大黴素!現在家寶聾了!你們得意了!傷天害理啊!傷天害理啊!親大爺害親侄子啊!!!”甫秀花大聲地叫罵着。
韓老大媳婦不樂意了,“家寶也不是頭一回用慶大黴素,之前不是都沒事兒嗎?你大哥不是想讓你們省兩個錢嗎?”
“省啥錢啊?省錢?孩子聾了!聾了!在縣醫院花了兩千多塊錢也沒治好!聽力不及格!”甫秀花拽着韓大嫂說道,“你賠我兒子!賠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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