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沒人疼,沒人愛,我就是個可憐的小白菜……”
“嗷嗚嗷嗚汪汪汪!”
顧宴生吭哧吭哧的在用一個小鏟子努力鏟樹,還夾雜着小狼崽偶爾嚎一嗓子的高亢伴奏。
敖淵到的時候,只能看到他不停在扭動的屁股,和他‘嘿咻嘿咻’給自己加油鼓氣的聲音。
他目光凝了凝,落地無聲,看了一會兒,才說:“你在挖什麽?”
顧宴生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吓得一激靈,手裏的鏟子立馬就掉到地上去了。
他回過頭,發現突然出現的敖淵,雙眼登時一亮,“圓圓!”
說完,顧宴生原地蹦了一下,也顧不得手裏髒不髒了,三兩下撲到了敖淵身上,興奮又激動的抱了抱他,連聲喊,“圓圓圓圓!”
敖淵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滾滾不甘寂寞的沖到了敖淵腳下,松開了嘴裏叼着的小樹枝,跟着一起激動的轉圈圈,不停的叫:“嗷嗷嗷!”
他将顧宴生重新放到地上,看了眼樹底下那個不小的坑,說:“在做什麽?”
顧宴生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個樹洞,不情不願的說,“沒做什麽……”
那裏其實有原主偷偷藏得私房錢,還有一些……暫時不能讓敖淵知道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敖淵見他不說,也沒多問。
只是他拉開了顧宴生蜷着的手,和這三兩步就能走到頭的院子,眼底冰寒,聲音也透露着森森寒意道:“顧相就讓你住在這?”
院子破舊灰敗,牆縫枯草橫生,窗戶只剩下幾根木條,就連大門都搖搖欲墜,就是個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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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宴生看了一圈,撓了撓頭,“嗯,他們告訴我這就是我以後住的地方……這裏還沒有我們之前呆的那個小山洞舒服呢。”
山洞雖然簡陋,可起碼暖和呀。
原主在顧府的條件實在是不算太好——尤其是在他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顧府老太君的喜愛,甚至是在老太君明言說過厭惡他之後。
從前的顧宴生是跟老太君住在一起的,他也是唯一一個孫子輩可以親自得老太君教養的人。
可惜也同樣是五年前,老太君突然說“童本頑劣,教化不得”這八個字,就把顧宴生給趕出去了。
後來,他也就只能在這麽個院子裏住着,進而才想法子攀上了太子。
只不過原主用的手段卻十分的陰損,也上不了臺面——太子喜歡玩人,他就給太子玩人。為了把那些人弄到手,更是什麽陰損的法子都出過。
太子勢大,也不在意這些,只是總偶爾會出點什麽事情鬧一鬧,出了事,就由原主去負責擺平。
原主也的确是有手段,次數一多,太子對他就越來越放心,加上有這麽一個能幫着自己取樂又擦屁股的人可心人,太子對原主也終于算是比較看重的了。
這個小院子在相府後門的地方,平時很少能有人進來。顧宴生剛才進屋裏已經溜達過一圈了,屋裏也簡陋的很。
平時原主其實也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在太子的一個別院,跟其他的幕僚在一起。
這一次顧準要帶他回來,一方面是流言越演越烈,擔心傳到皇帝耳朵裏,真的讓皇帝以為他和敖淵有私交,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太子想太多。
畢竟有一個兒子和敖淵糾糾纏纏搞在了一起,對于他們結盟……相當不利。
屋裏也就只有最基礎的三件套:床、衣櫃,和一個桌子。
裏面更是什麽都缺,就連厚被子都沒有一條,而且還有一股很濃厚的潮氣,掀開之後,裏面的褥子都是發黴的。
顧宴生現在想想也都覺得很驚奇。
然後他帶着敖淵進屋子看了一眼,一邊說道:“圓圓你看,我之前都是聽護士姐姐說,有些背陰的工作室裏面被子會發黴,好大一團,不過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黴菌長什麽樣子——黑不溜秋,還毛絨絨的!”
一片黑色的黴菌甚至比本身就暗色的床單顯得還要突兀。
偏顧宴生還像是看到了什麽寶貝一樣,藏不住的拿給敖淵看。
敖淵眉毛狠狠一皺,一手在被子上撚了一下。
冰涼刺骨,甚至夾雜着駭人的水氣。
這樣的床上睡一宿,第二天人都要廢了。
顧宴生小嘴叭叭的,聲音清脆的說:“我聽說這些黴菌曬過之後就沒了,被子也能變得又香又軟,全都是太陽的味道……嗯太陽的味道是什麽圓圓你知道嗎?其實就是螨蟲屍體的味道……我也沒有聞到過,我明天曬好了給你聞一聞呀……”
敖淵看着屋子旁邊堆積起來的柴火,打斷了顧宴生沒什麽邊際的話,冷聲道:“随我回府。”
顧宴生頓時剎住了車,半晌,他才猶猶豫豫的說,“這個不好吧……我找了好多柴火了,晚上可以在火堆邊上湊合湊合的,等明天起來曬曬被子就可以睡人了……”
正說着,不遠處突然有巡視的小家丁聽見了聲音,離得老遠就已經擡起了手上的燈籠張望着,連聲喊道:“誰?誰在那——!”
敖淵靜靜地站在那,雙手背在身後,等着那人過來。
小厮一路喊着人尋來,氣勢洶洶,恨不得當下就把私入相府的賊人給扣押在地,五花大綁送去刑訊。
然而看到來人是表情駭人的敖淵的那一刻,小厮戰戰兢兢地跪下了:“王、王爺——!”
顧宴生眨了眨眼。
有一只手牽住了他的手腕,随後把他整個人都給帶進了懷裏。
披風也蓋在身上,暖融融的。
他回來之後就凍了好久了,腳尖都是疼的,有點不願意從這份溫暖裏出去了。
深夜,顧府燈火通明。
顧準身上披着外袍,老臉被凍得升起兩坨紅色,看着同坐在一個椅子上的兒子和敖淵,只覺着腦仁兒生疼。
“不知鎮北王深夜到來……”顧準艱難道:“可是有何要事?”
敖淵沒搭理他。
他目光落在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卻還強撐着沒敢睡去的顧宴生身上,垂着眸子,又在他頸後輕輕撫了撫。
然後顧準就看見,他兒子的小腦袋剛往外倒了倒,就被鎮北王給摁到了胸口。
緊接着,他兒子還十分自來熟又不見外的往鎮北王懷裏擠了擠,咕哝了兩句,把手也揣到鎮北王懷裏去了。
顧準:“……”
敖淵冷聲說:“我倒是不知,左相府中便是這麽對待本王的救命恩人的。”
顧準一個頭兩個大,試探性的問:“王爺這是何意?”
敖淵冷笑一聲,将顧宴生直接抱起,動作卻小心,“殘羹剩飯,房內漏雨,床褥破爛生黴,顧相不妨親自去瞧一眼。”
顧準一愣,目光下意識的轉到了內室。
然而內室一片靜谧,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跟他說什麽。
敖淵冷笑一聲,将顧宴生直接抱起,說:“七公子身子羸弱,病情還未大好,實在是受不住貴府這番款待。人我便帶走了。”
顧準一愣,臉上終于騰起了些許怒火,上前追了兩步,說道:“王爺此舉怕是于理不合,顧宴生是老夫兒子,便是坊間有流言傳出,可他與王爺一未婚配,二未……”
“于理不合?”敖淵仿佛是聽見了什麽笑話,回過身居高臨下的說:“顧相是在和本王講禮數?”
顧準回過神來,臉色陡然一白。
敖淵縱然殺名在外,朝野上下對他議論紛紛,卻沒多少人,膽敢真正指着他,沖着當今陛下說“你兒子不好”的。
敖淵曾跟在已故的太後身邊被教了很多年,他也是唯一一個,以皇子的身份,跟在太後身邊待着的人。
即便後來太後薨逝,可卻從沒有人敢指着敖淵的鼻子,說他禮數、教養有錯。
那就等于指着鼻子在罵已故的太後,當今皇帝的親娘。
如果這事兒傳出去,影響可大可小,可他這些年在朝中樹敵頗多,牽一發而動全身,實在是不能冒險。
可敖淵不怕冒險——他哪怕就是将整個顧府掀了,第二天,也最多是在他本就惡名昭昭的過往條例中再加一條‘沖冠一怒為藍顏’的詞條。
他身上有軍功在身,且虎符在手,兵權在握,北狄更是要仰仗他在軍中的威望才能壓制,即便是日後太子登基,現存的這幾個王爺當中,最惹不起的,也就是他敖淵了。
這是個誰都惹不起的主。
哪怕是當今陛下,都惹不起。
敖淵冷冷哼笑一聲,堂而皇之的将人直接帶走了。
顧準在後面愣愣的看着,仿佛是只被攥緊了喉嚨的鴨子,只剩下喘氣的份兒了。
滾滾‘噠噠噠’的邁着自己小短腿兒費力跟上。
臨行前,滾滾在大門前溜達一圈,末了,擡起自己的腳丫子,在顧準腳邊撒了一泡尿。
滾滾:“嗷!”
顧準懷疑他好像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了聲‘我呸!’
守在門邊等了一宿的洪管家終于給他們家王爺盼回去了。
他從椅子上跳起來,興沖沖的沖到了他們家王爺邊上,低聲說:“王爺果然言出必行!”
說不必就不必,這不,人都直接又給扛回來了!
連門都不用留。
敖淵将顧宴生裹得又緊了點,一路不停,面上帶霜:“準備熱水。”
洪管家一愣,半晌,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悠悠的說:“王爺,這夜半三更……”
傷身哪實在是。
敖淵皺着眉望他。
洪管家頓了頓,扭臉去吩咐人擡熱水。
屋內的炭火一直沒停過,暖和的像是春季。
敖淵一進去就又讓人加了不少,一邊給顧宴生解衣領,一邊說道:“他受涼了。”
回府的這一路上,他才察覺出顧宴生渾身在不停的打哆嗦。
即便是點了睡穴,身上裹着兩件寬厚大氅,也還在不停的發着抖,渾身上下卻熱的出奇。
不過幾個時辰而已。
敖淵咬了咬牙,眸中寒意更甚。
洪管家一愣,看見了袍子下面顧宴生那雙已經夾雜着斑斑傷口的雙手,又紅又腫。
顧宴生身上的衣裳從他們府裏出去時還好好的,上好的雲錦,料子柔軟貼服,他們王爺平日裏得來的料子,也全都留下,給了七王爺的胞妹,自己都沒留下多少,卻在昨夜花高價直接買了套成衣。
才一夜,這身衣服就像是從泥地裏打了個滾一般,四處都是灰塵,就連顧宴生那白淨的小臉也髒兮兮的。
一時間,他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睡夢當中,顧宴生下意識的縮緊了自己的身體,喃喃的喊着些什麽。
敖淵将大氅重新蓋在他的身上,運功讓自己身上更熱,轉而将顧宴生整個人攬入了懷中,額頭抵着他的額頭,鼻尖碰着鼻尖,低聲說:“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qaq心疼我崽。
昨天不幸着涼,狗帶了一天,今天更新送上,鞠躬~
顧府一日游√
感謝在2020-10-04 23:27:42~2020-10-06 19:22: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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