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為陶學義突然發病,陶然在醫院陪了他兩個晚上。等到爸爸病情稍微穩定一些後,陶然打算回趟家裏,給陶學義取些換洗的衣物。
連着在醫院待了兩天的陶然,趕着晚上十一點回到家裏的時候,臉上神情十分疲憊。可在出了電梯,看到家門口站着的女人時,他臉上的疲憊,瞬間轉化為了戒備。
“你來幹什麽?”
門口站着的女人四十歲左右,身形臃腫,不修邊幅。陶然出現的時候,女人刻薄的臉上,表情更多了幾分厭惡。
“幹什麽?當然是拿回我的房子!”
她說得理所當然,陶然湧上的怒意當即就有些控制不住。
陶敏是陶然爺爺奶奶收養的孩子。因着陶學義身體不好,兩人一直都想要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故而在撿到陶敏以後,對她十分寵溺,甚至一度蓋過了陶學義這個親生的。
陶敏能跑會跳,自小就十分讨喜,兩人也因此對陶敏更加疼愛,重視。
可也就是因為如此,許是他們對陶敏太過放縱,正值叛逆期的陶敏,漸漸地開始不聽兩人的管教。偶然得知自己不是陶然爺爺奶奶的親生孩子,就更加的變本加厲。
但凡陶然爺爺奶奶對她有一丁點不好,就拿自己不是親生的事兒責怪兩人。之後陶敏認識了一個工廠裏的男人,上趕着非要嫁給人家,還逼着陶然爺爺奶奶給她多掏嫁妝。
陶然爺爺奶奶縱使百般不願意陶敏嫁給一個不知來路的人,卻也沒拗過上趕着送上門去的陶敏。他們為陶敏準備了一份十分豐厚的嫁妝,然而陶敏的日子卻沒有因為她的選擇而過得好起來。
陶敏找的那個男人,家裏十分窮,自己還不求上進,很快就過不下去,只能回來找父母。
陶然爺爺奶奶脾氣好,也是因為心疼女兒,就幫着陶敏在城裏安定了下來。陶然的爺爺是個教師,适逢學校分房子,二位老人就商量起了房子的事情。
陶學義身體不好,又沒有個正兒八經的工作,二老就想着把新分的房子給陶學義,也好讓他有個依仗。
而陶敏,他們想着把現在住的老宅子給她,也算是合情合理。
結果陶敏不同意,她哭鬧着就要那套新分的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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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陶然爺爺奶奶再怎麽疼愛陶敏,也不免為這舉動覺得心寒,傷心。因為陶敏從來沒有替她身體不好的哥哥考慮過。
當時,還是陶學義勸說父母,自己連個媳婦都沒有。這輩子也沒人願意跟他,怎樣都是過日子,就把新房子分給了陶敏。
結果?
幾年前陶學義住的老宅拆遷,陶敏就硬說這房子是她的,非逼着陶學義給她錢,陶學義當時就被氣病了。
自從陶學義住院,陶敏沒去看望過一次,但凡來找陶然都是要錢。
陶然厭惡極了陶敏這張貪得無厭的嘴臉。
那些錢早都花作了陶學義的醫藥費,陶然現在住的地方都是租來的,他們哪裏來的錢?
從陶敏面前走過,陶然開了房門進屋,直接無視了陶敏。
“沒錢,都給我爸看病了,而且,那不是你的房子!”
陶敏仗着自己身體胖,當即就跟在陶然後面擠了進去,又是一陣哭訴,聲音越來越大,說什麽自己不是親生,說什麽就仗着她是個養女好欺負,霸占她的房子。
陶然本就因為擔心陶學義的身體連着幾天都沒休息好,這會兒聽着陶敏的話,他的腦袋突突就疼了起來。
“哎呀,我這個養女就是可憐,不僅沒人疼,還讓人霸占了房子。”
這幾年,陶敏年年都要來鬧上幾次,陶然已經懶得将她當作一回事了。
就在這時,陶敏竟然又提起了陶學義,哭着說要去醫院找陶學義。
正在客廳站着的陶然頓時清醒,表情當即就冷了下來。朝陶敏投去一個眼神後,陶然一手摔碎了桌上的酒瓶,“你要敢去醫院找我爸一下試試!”
陶敏向來胡攪蠻纏,就是仗着自己是陶然長輩,陶然年齡小。眼下利刃緊逼喉嚨,她一下子就噤了聲。
“我,我就去……”
陶然目光直直對着陶敏,氣場十分兇,大有她再說一個字,就要朝着其脖子抹下去的架勢。
陶敏當場就被吓得跑了出去,還說陶然要殺人。
沒有了吵鬧的屋子頓時安靜了許多,陶然揉了揉抽疼的太陽穴,沒有去管手上的傷,而是率先清理了屋子。
[霍涵:睡覺了沒?]
霍涵消息發過來的時候,陶然已經收拾完了一切,躺在了床上,他低沉的情緒,在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忽然緩和了些。
甚至還有點莫名的鼻子發酸。
[陶然:嗯。]
因為是打字,霍涵沒有察覺到陶然情緒低沉,只是繼續跟陶然聊着天。
[霍涵:乖弟弟,哥哥明天去看你。]
霍涵公司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想着幾天沒見到陶然,也不知道陶然狀況,霍涵還挺挂心。
[陶然:好。]
霍涵心情不錯,打趣道。
[霍涵:好就完了,不謝謝哥哥?]
陶然盯着屏幕看了兩秒。
[陶然:謝謝哥哥。]
霍涵愉悅的勾起了嘴角。
隔日,霍涵一大早接到沈霁電話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答應了好友聚會的事情。可他并沒有打算放棄去醫院看陶然爸爸這件正事。
中午,霍涵去了那個聚會,打算走個過場。
他一進去,滿屋子的人就開始跟他開玩笑。自打霍涵在酒吧鬧過之後,衆人已經好久沒聚過了。
這會兒他出現,肯定是要被逮着說的。
“霍少這是在玩養成?”
霍涵花了近百萬資助了一個高中生的事兒不是秘密,放在他們這個圈子裏,自然也就多了些別的意思,誰都知道霍涵追那個白月光追了多年。
這會兒突然的資助,衆人也就猜着他是有了新歡了,還準備放下池秋硯了?
幾人對着霍涵一陣問候,霍涵也不搭理,把手裏的紙袋換了個方向,“今兒記在我賬上,我有事兒就先走了。”
霍涵手裏拿着的紙袋,是買給陶然的蛋撻,他還惦記着涼了就不好吃了呢,跟沈霁交待了聲,就直接走了。
身後衆人看得直瞪眼。
旁邊的周黎,看着霍涵離去的背影,問沈霁,“什麽情況,他真跟那個服務生勾搭上了?”
沈霁:“……”
他也搞不清了。
把紙袋放在副駕駛上的霍涵勾着嘴角,專心開車,歡歡喜喜的準備去投喂他的弟弟。
“然然。”
醫院門口遇見陶然的時候,霍涵把頭伸出窗外,快速解開安全帶,拿着自己買的東西,下了車。
陶然:“哥?”
霍涵本來在笑,剛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眼尖的他就看到了陶然手上的紗布。
“手怎麽回事兒?”
關于陶敏的事兒,陶然不願意多說,“沒事兒。”
他說完,見霍涵還在看,就又補了句,“不小心被玻璃劃了。”
陶然語氣太過随意,霍涵也沒發現,當即又笑了起來,“新烤出來的蛋撻,可好吃了,哥給你帶的。”
陶然伸手接過,看着袋裏的蛋撻和咖啡,“謝謝哥。”
他本來不是乖巧的長相,擡頭目光看着霍涵的時候,充滿了信任和真誠,給霍涵的感覺就是又乖又聽話。
霍涵情不自禁,就用手揉了揉陶然的頭發,“跟哥謝什麽。”
陶然坐在花壇邊吃了兩個蛋撻,霍涵就一直面帶微笑,注視着他,見到陶然喝咖啡的時候,輕輕皺了下眉。
霍涵問:“不好喝?”
也不是不好喝,咖啡的味道很濃郁,就是……
陶然說:“有點苦。”
霍涵‘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他是個成年人,平常喝這種苦一點的喝慣了,倒沒有考慮到陶然的口味。
“來。”
霍涵拿走陶然手裏的咖啡,“你吃蛋撻吧,不要喝這個了。”
陶然轉頭看了眼霍涵,把手裏的蛋撻遞了個過去,“你吃。”
霍涵:“……”
養弟弟的感覺是這樣的嗎?他從來都沒有過這待遇,他弟弟也太聽話,太乖了吧?
就這樣,霍涵自己吃了三個蛋撻,還喝了陶然剩下的半杯咖啡。
之後,把喝完的一次性紙杯扔進垃圾桶,霍涵就問起了陶學義的事兒,“你爸爸狀況怎麽樣?”
陶學義此次發病後,狀況一直不太好,醫生這邊想等他病情稍微穩定一些再做手術,想起爸爸之前的要求,陶然……
“哥,”陶然說:“能求你件事兒麽?”
霍涵笑着道:“說啊。”
別說是一件事兒,就是陶然這會兒說十件事兒,霍涵都能給辦妥了。
陶然求霍涵的事情很簡單,陶學義想在做手術之前,去一趟燕城中心的公園,那裏是陶學義和陶然的媽媽定情的地方。
之前陶學義身體還算好的時候,但凡有時間就總要過去一次,現如今……
他的身體不好了,霍涵就開着車帶陶然和陶學義一起去了趟。
陶學義下床都沒有力氣,見到霍涵的時候,卻一直說麻煩他了,跟霍涵道謝。
霍涵這個陶然好老板的身份,倒是讓陶學義心裏的感激更加重了些。
燕城這兩年變化挺大,城中心的老公園卻依然沒有拆。霍涵開車到了以後,把車子停在了馬路邊兒。
公園裏面不讓開車,卻有能夠騎的觀光車。
為了陶學義輕松一些,陶然就去租了一輛小三輪。他剛準備上去騎,就被霍涵攔了下來。
霍涵站在前面,朝着陶然使了個眼色,“後面去,你一個小孩兒。”
霍涵是真真正正把陶然當做小孩子,陶然十幾年的人生裏,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堅強,此刻卻因為一個霍涵,整個人都脆弱了起來。
“你會騎嗎?”
強忍着心底的情緒,陶然還是對霍涵的騎車技術表示懷疑。
“呵。”霍涵拉開手剎,“小樣兒,你哥我什麽不會?”
霍涵不僅會騎,還騎得十分有勁兒,一個是不想陶然小瞧他,一個是……做好人好事确實讓人渾身充滿力量。
載着陶學義和陶然在公園裏逛了會兒,陶學義說想去看湖,霍涵就把車子騎到了地方,而後扶着陶學義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之後的時間,是屬于陶學義和他妻子的。
霍涵和陶然遠遠看着,陶學義從懷裏掏了一張照片,對着上面的人講話。
陶然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在陶學義和陶然臉上徘徊的霍涵不由感嘆,“你爸爸挺癡情的。”
一個星期後,醫院準備為陶學義做手術。這樣的大事兒,霍涵自然早早就跑到了醫院,準備陪着陶然一起等。
護士将陶學義推進手術室後,霍涵看着旁邊牆角的陶然,十分的心疼。陶然所經歷的一切,是霍涵近三十年人生裏,從未接觸過的情景。
蹲在手術室大門外的少年,孤獨又無助。
霍涵祈禱,只要陶然他爹手術成功,他就去蓋一座希望小學,下半輩子多做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在霍涵眼裏,陶然就是跟他生長狀況完全不同的奇異果。陶然所經歷的一切,在霍涵的了解裏,既不可思議,又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生同情。
而陶然出現的時間,剛好填補了霍涵白月光出走的空缺,讓陶然成為了霍涵轉移注意力,宣洩情緒,發現這個世界上別的有意思事物的方式。
所以啊,他之後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精力都會放在陶然上面,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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