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期末考試之前有一個周末, 餘意呆在宿舍裏沒回家。
考過四門後, 小胥在班裏絮絮叨叨地說着假期的注意事項, 同學們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了。
餘意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只偶然聽見了小胥說的什麽家訪。
“我會電話家訪的啊!”小胥喊了一聲, “你們別玩得什麽都忘了!考完了還要回校領試卷回去的啊!成績我也會發到你們家長手裏!大家新年快樂!”
“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大家離場的時候一個個歡快得響一個兩百斤的狗子。
熊初墨跟餘意約好了一塊兒回家,餘意在樓下看見兄弟正跟一個女生站在一塊兒說悄悄話,一見他來了, 立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這我兄弟, 餘意。”熊初墨挨個介紹,“這我相好,佘藝。”
“……”餘意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你倆名字是差不多。”熊初墨朝他咧嘴, “這都是緣分。”
“你好啊同學。”佘藝是很典型的小個子女生, 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很可愛, 朝他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
“你好。”餘意算是見識到了熊初墨的女神了。
趙酒正從樓梯上下來, 懷裏抱着個滑板, 臉上挂着淡淡的笑。
“趙酒!”佘藝忽然朝他揮揮手。
趙酒看過來,以為是他記憶力不行, 也試探地朝她揮揮手:“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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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意見這人語氣明顯是疑惑, 站在一邊讓他下來。
“吃火鍋啊涮羊肉!海參鮑魚走起!”鄭任和岳郁正跟在後邊喊口號。
“見過嗎?”章凱光問了一句, “人女朋友呢。”
“哦。”趙酒看了看熊初墨, 也朝他揮揮手。
熊初墨女朋友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餘意跟在熊初墨後邊聽着他開始炫耀自家女朋友多好, 下意識地低着頭開始走神。
“九哥!我們也試試這個共享單車吧。”岳郁看着前邊熊初墨和餘意在騎車, 說。
“你家那麽近還騎個車幹嘛。”章凱光一屁股就坐在了熊初墨的後座上,非常自然。
“幹嘛幹嘛!”熊初墨扭頭吼了一聲,“給你坐上瘾了是不是!”
“好兄弟,一起走,誰先下去誰野狗。”章凱光朝他打了個響指。
趙酒在後邊慢悠悠地走着,等餘意開始騎車,滑板往地上一放,抓着他後座一起起飛。
岳郁也掃了一輛車,鄭任非常有眼力見地坐上去了。
到分岔路口,章凱光從熊初墨的車子上跳了下來,熊初墨重心不穩,猛的晃了一下,連人帶車一塊兒摔在旁邊的路牙子上了。
餘意回頭看了一眼,見章凱光把熊初墨扶起來之後拔腿就跑,人影都看不見了。
趙酒松開拉着餘意車後座的手,慢悠悠地跟在岳郁的車子後邊,路過熊初墨的時候,幫他把車子扶起來了。
“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鄭任在後邊給熊初墨配音,“這位剛剛扶我起來的小夥子,看在你好心的份上,醫藥費給你打八折!五千塊,枝付保還是威信!”
“快閉嘴!”趙酒朝着鄭任的腦袋拍了一巴掌。
餘意把車子停在街頭,剛下車就看見胡姨和幾個大媽一塊兒從菜市場買菜回來,正七嘴八舌地嘀咕着。
“開始那老太婆說洋鬼子我還不信呢,你看看,現在果然給外國人做事去了吧。”
“太沒良心了啊,咱皮桃街生他養他,最後竟然養了條白眼狼啊!”
“我兒子也就在他那裏上了兩節課吧,回來就跟我說聽不懂呢,也是,人學問高深着呢,教我們這些沒出息的小孩子那不是屈才了麽。”
“可不是麽,人到國外賺大錢去咯。”
餘意聽着這些閑言碎語,猜想估計是跟徐熙和有關。
“好像說是去國外找工作了。”熊初墨小聲說了一句,“估計是她們孩子沒地方找英語老師補課了。”
餘意把車鎖了,正好看見楊人身帶着一群小朋友在打籃球,籃球都黑得看不見紋路了,在地上彈了幾下,幾個小朋友追上去搶球。
老黑子今天剛剛收工,托着他幹淨的大板車從街口回來,看見了這些小朋友,從破棉襖的兜裏掏出來一個紅色塑料袋,朝他們喊了一聲,聲音粗啞:“吃小魚幹嗎!”
小朋友們回頭一看,見是他,立馬一個個跑遠了。
楊人身跑之前還喊了一句:“你的小魚幹上邊有蛆!我們才不吃呢!”
“嘿!愛吃不吃!”老黑子罵了一聲,伸出凍得開裂的手,從塑料袋裏掏出幾只小魚幹來,塞在嘴裏。
“你們要不要啊?”見熊初墨和餘意站在一邊,他問了一句。
“不用了,您自己吃吧。”熊初墨趕緊拉着餘意走。
“我真的想不通。”熊初墨摸着後腦勺說,“他明明這麽有錢了,幹嘛還過得跟貧民窟的難民似的?誰不知道他家有錢啊。”
“不是找了養子嗎?”餘意問。
“啊,聽說還在找呢。”熊初墨小聲說,“估計也懸,知道他有錢的人看不起他,不知道他有錢的人理都不會理。”
餘意沒接話。
“他家的錢要是能分我一半,我現在都發財了。”熊初墨嘆了口氣。
餘意看了他一眼,想到談戀愛一般開銷都很大,大概是理解了兄弟的現狀。
“手機響了。”熊初墨提醒他。
餘意摸出手機一看,是趙酒給他打電話。
“你倆幹啥呢?這才分開沒十分鐘就要聯系。”熊初墨好奇地問。
餘意看了他一眼,熊初墨立馬閉嘴了。
“怎麽了?”餘意接通後聽見那邊刺啦刺啦的聲音,很刺耳。
“來一起吃火鍋嗎?”趙酒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叫上你家老熊,隔壁街135號,我等你。”
說完,都沒等餘意答不答應,直接給挂了。
“什麽啊?”熊初墨問。
“叫我們去吃火鍋。”餘意問,“去嗎?”
“去呗。”熊初墨很歡快,“光姐說鄭任家就在我們隔壁街,轉過八老太的院子就是,近得很。”
餘意剛要給趙酒發個消息跟他說去,結果一拿起手機,趙酒的電話又撥了過來。
“又怎麽。”餘意耐着性子接起來。
“剛剛忘了片尾曲。”趙酒那邊依然噪雜,聲音有些聽不清,“啵!等你!”
啵完了,自己又挂了電話。
“……”餘意有一種現在就沖過去把他暴打一頓的想法。
“兄弟,你的想法很危險。”熊初墨跟他心有靈犀,“除了寵着,你還有什麽辦法呢。”
餘意不說話。
兩人走到八老太家的時候,正好看見章凱光和趙酒在院子門口接他們。
章凱光朝這邊揮了揮手。
“光姐!”熊初墨喊了一聲。
“墨姐!”章凱光喊了一聲。
餘意聽這意思,很怕趙酒忽然冒出來一聲意姐。
那飯是真的吃不成了。
幸好趙酒沒喊,他朝餘意笑了笑。
他們從八老太的院子外邊繞過去,院子裏的貓都怕冷沒出來,院子裏非常冷清。
院子前,餘意看見八老太又站在那棵樹下,一動不動。
“她……還站在那幹嘛啊?”章凱光小聲問了一句。
“別吵到她。”熊初墨小聲回了一句,“她在等她孫子回來。”
“孫子?”章凱光疑惑地看向八老太。
“等會兒跟你說。”熊初墨說。
兩人繞到隔壁街,熊初墨才開口:“八老太之前是跟兒子兒媳婦一塊兒住的,她有個很可愛的孫子。有一天傍晚,她孫子要出去抓魚玩,他叫八老太在這棵樹下等他,他馬上就回來,結果等了很久,孫子再沒回來了。”
餘意低着頭走路,聽見趙酒在他旁邊吸鼻子。
“是…摔進河裏了?”章凱光小聲問。
“沒撈到屍體。”熊初墨搖搖頭,“大家都說是人販子拐走了。那時候他才五歲。”
“所以……兒子兒媳都走了是嗎?”章凱光又問。
“是啊,兒媳大鬧了一場,罵老太太老昏了頭。”熊初墨說,“八老太很自責,她孫子是那天下午五點出去的,所以之後她每天下午五點都會來這裏等,她一直相信孫子會回來。”
趙酒又吸了吸鼻子。
“太可憐了吧。”章凱光很同情老太太,“這也不是老太太的錯啊,怎麽能怪她呢。”
熊初墨不說話了。
“再說了,老太太也很傷心啊。”章凱光繼續同情。
趙酒又吸了吸鼻子。
“看,九哥都忍不住了。”章凱光看向趙酒。
餘意擡頭看趙酒,還以為這人要痛哭流涕了,結果這人睜着無辜的眼睛看着他,問:“怎麽了?”
“……”章凱光很無語地問,“你感冒了?”
“有點。”趙酒抱緊自己,“有點冷。”
餘意:“……”
“那,那個老太太現在過得還好嗎?”章凱光又問。
“好得很呢。”熊初墨看章凱光一臉心疼的模樣,有些欲言又止,“那個,其實你不用太同情了。”
“那怎麽了。”章凱光眼睛都紅了,“我淚點比較低嘛。”
“如果我告訴你,孫子丢了之後八老太說了什麽,你大概是不會這麽同情她了。”熊初墨這麽說。
“啊?”章凱光從趙酒兜裏掏了張紙出來擦眼睛,“說啥啦?”
“如果丢的是個女娃該多好。”餘意面無表情地說。
全場安靜了一分鐘。
“操了。”趙酒第一個出聲。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章凱光聲音重新恢複了冷淡,“當我放了個屁。”
熊初墨笑着拍了章凱光一巴掌:“你光姐還是你光姐!”
“滾!”章凱光要跟他打架。
趙酒摸了摸口袋,要摸張紙出來擦鼻子,結果摸了老半天沒摸到。
“我記得我出來拿紙了啊。”趙酒很奇怪。
餘意看他都摸到帽子裏了,實在看不下去,摸出包餐巾紙扔給他。
“謝謝。”趙酒聲音裏帶了點鼻音,“你真好。”
“……”餘意聽不得他說話,離他遠點。
鄭任家果然很近,四個人走了沒幾分鐘就到了。
還沒進門,就聽見岳郁的大嗓門:“多放點!不夠味!”
餘意一進門,看見岳郁正抓着鄭任拿着辣椒籽的手,對着鍋底瘋狂抖動。
“我操!夠了!你要辣死我!”章凱光撲上去吼了一聲。
“好香啊。”熊初墨吸了吸鼻子。
“你們體諒一下病人。”趙酒在後邊說了一聲,“我感冒了。”
“不能吃辣?”鄭任扭頭看他。
“大概。”趙酒指指他,“給我個清湯。”
“……不早說。”鄭任舉起手,“沒鍋底了。”
“是嗎。”趙酒朝他微微笑了一下,“餘意也不吃辣。”
“……”鄭任立馬把身上的岳郁推到一邊去,“有,馬上給您準備。”
餘意:“……”
“哇,兄弟你很好用啊。”熊初墨回頭誇了他一句。
鄭任家裏家長都不在,他們盤腿坐在毛地毯上,圍着客廳的小桌子吃火鍋,非常熱鬧。
“你們都不知道!”鄭任要爆料,“你們走了之後,夜盲停車的時候才發現我家這不屬于停車區域。”
“然後呢?”章凱光問,“一直在扣費?”
“不。”鄭任冷笑了一聲,“他花了一塊錢租車,花十塊錢交了罰金。”
“……”趙酒說,“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我不知道嘛。”岳郁很委屈。
“對了,你哥呢?不叫過來?”熊初墨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這事。
“他不吃辣。”餘意說。
最後餘意讓鄭任別麻煩,病人并沒有那麽嬌弱。
趙酒一邊吃着涮牛肉一邊喝水:“味覺失靈了。”
對面的岳郁擡頭一看,發出了驚嘆的聲音:“哇,九哥你臉好紅啊。”
鄭任和章凱光也看了看,表示贊同:“是潮紅。”
“太熱了。”趙酒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你居然會覺得熱?”章凱光看了看空調,“才20度啊。”
餘意偏頭看他,發現趙酒熱得把外套給脫了還不算,把毛衣也脫了,露出底下一件黑色的緊身秋衣。
“咔嚓。”
面前的岳郁忽然舉起手機照了張相。
“幹什麽?”趙酒擡頭問。
“拍張照啊。”岳郁收回手機,看了一眼,立刻發出豬叫。
“什麽啊?這麽好笑。”鄭任把手機搶過來看了一眼,頓時也笑出了驢叫。
趙酒面無表情地看着章凱光把手機搶過來,看完了遞給熊初墨,兩人一塊兒笑倒在地毯上。
熊初墨把手機遞給餘意,餘意看到沒看清,趙酒一把把手機搶了過去。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把手機放在腿上。
餘意看着他。
趙酒低頭看了一眼,笑了:“原來不是笑我。”
餘意看着他不懷好意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伸手要去搶手機,趙酒都沒來得及反應,手剛剛撤開,餘意的手已經伸了過來。
最後倒是沒有撲空。
趙酒看着餘意按在他腿根處還沒收回去的手,朝他笑了笑。
“信不信我硬給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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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的最後一天啦!各位寶寶們新年快樂啦!要開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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