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共感者
這實在是怪異的,琅冬以前是哨兵,哨兵高傲,不喜歡跟陌生人随意接觸,這樣迫切想要幫助一個陌生人的想法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詭異,他用了很大的忍耐力強迫自己坐在原處,只擡頭去看那些人,目光很快就落在被他們圍着的那個傷員身上。
那個大漢被擡進來的時候身上還有傷,血流的并不多,看起來大動脈沒有受傷,只是一些皮外傷看起來略吓人了些。但是他的情況并不好,他的精神力出于暴走狀态,整個人并不是虛弱的不能走動,而是被同伴綁住手腳,死死地按在原地。
“殺……殺了那些臭蟲……殺了它們!!”
按着他的幾個人額頭上都出汗了,旁邊的人開口道:“好了羅德,我們已經從礦洞裏逃出來了,沒有那些該死的蟲子了,你活着出來了,給我清醒一點!”
這些人身上還帶着新鮮的傷口,顯然是從哪裏逃出來的,飯店的老板跟他們認識,拿了些清水和幹淨的毛巾給他們。他們小聲的攀談着,明顯還對這次的受傷心有餘悸,“是礦洞裏突然出現的,普通人至少被咬死了五六個人,我們逃回來多虧了羅德是四級護衛,要不是他先提前發現并且幫我們抵擋了一陣,我們恐怕也死在裏面了,唉……那些該死的甲蟲!”
老板有些訝異,道:“甲蟲嗎?可是祭月還沒有開始啊,怎麽會有甲蟲突然襲擊礦洞?”
按着壯漢羅德的人臉上也有血污,恨恨的罵了一句道:“鬼知道那些該死的甲蟲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們跟往常一樣挖礦,周圍的空氣突然開始扭曲,這玩意兒就憑空出現了!”
琅冬聽到這裏終于坐不住了,他起身來到那幾個男人身邊,推了推他們從縫隙裏鑽了進去,伸手去掰開躺着那個人的眼皮,眼皮下已經呈現出血紅色,細密的血管交錯分部,看起來十分駭人。
“是赤甲蟲,甲蟲的觸角有毒,這個人被觸角攻擊過,你們身上有解毒劑沒有?先給他吃些阻止毒性蔓延。”琅冬在軍部出任務的時候接觸過這類蟲子,是相當難對付的一種蟲族,最可怕的是它們總是大批出現,吃光所到之處的人和牲畜。
老板抽了一口氣,有些被驚吓到了,“我的天哪,竟然是那魔鬼!”
旁邊的幾個男人原本見琅冬是個半大的孩子想趕他走,但是聽見他說的話之後也遲疑了一下,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道:“已經吃過解毒劑了,但是解毒劑沒什麽用,羅德需要的是向導……礦上有一位向導大人,但是他不會出手給羅德救助的,還是找個醫生吧。”
旁邊一位同樣受傷但是精神還沒有崩潰的男人神情黯淡道:“我們如果是哨兵就好了,或許還能從向導學校找到一位和自己基因配比高的向導。”
“你?還想要個向導?”旁邊的同伴很快嗤之以鼻,“別做夢了,如果我們是哨兵,恐怕今天就不會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逃命了。”
琅冬沒有繼續聽他們說的話,他全部的精神力都凝聚起來,準确的說,是他剛一接觸到那個傷者的時候,腦海裏的精神細絲就自動彙聚起來,迫不及待地探入了對方的意識裏。
琅冬心裏一驚,他覺得自己太過大意,意識是每一個人防護最嚴的地方,這麽貿然地闖進去如果撞到對方的意識防護恐怕兩個人都會受傷,他以前的時候哪怕對着軍部派來的那些向導,也從未放松過意識防護……精神細絲動作太快,琅冬沒有辦法阻擋,只能把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那細小的幾根細絲上,很快就撞入對方的意識裏。
跟預料中的不同,對方的意識壁很薄,甚至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清脆地一聲就紮破穿透了。
琅冬愣了下,他沒有料到自己那幾根細小的精神細絲有這麽大的能力,不過轉瞬想到這個受傷的男人只是個感官沒有完全強化的四級護衛,連最低等的哨兵都算不上,一時也有些釋然了。
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琅冬的精神細絲很快就掃過了對方的整個意識海,不大的一片區域裏,七八處斑斑點點的黑色陰影霸占在原地,像是被腐蝕過的土地一樣,看起來還有擴散的趨勢。
琅冬從來沒有這樣觀察過別人的意識,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就是向導們平時用精神力為他們疏通意識所看到的,一個焦慮不安的哨兵,腦海裏總是帶着一些不健康跡象的能量“黑斑”。琅冬的精神細絲比他所想的動作還要快,它自發自覺地纏繞住那些黑斑,很快就把那些黑斑起伏的能量吞噬的一幹二淨。
黑斑很快就被清理幹淨了,精神細絲帶着一絲愉悅和滿足感返回琅冬體內,就像是餓了很久終于進食一頓的滿足感。精神細絲傳遞來的滿足感太過清晰,而且那一絲被壯大的感覺又十分的鮮明,好像吞噬了那些黑斑之後自身也跟着強壯了不少。甚至可以說……那些讓護衛幾乎暴走的黑斑,是琅冬體內精神力細絲的“食物”,它迫切需要着的食物!
琅冬清醒過來的時候,那位傷者已經停止了劇烈的掙紮。
五官粗放的男人額頭上還挂着汗水,他眼神緊緊地盯在琅冬身上,有感激也有一絲說不出的渴望,他就那麽看了琅冬一會,慢慢恢複了平靜。
琅冬被他看的渾身發毛,手指很快從他眼臉上退了下去。
門上挂着的風鈴再次被推響,這次進來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他看起來二十七八的樣子,穿着得體,手裏還拎着一個金屬外殼的急救箱,急匆匆的走進來道:“病人在哪?受過外傷沒有,有沒有失控的跡象……”
周圍的人散開一些,露出還躺在原地已經基本複原了的傷患,還有旁邊蹲在那沒來得及起身的一個半大的男孩,那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五歲出頭,黑色的短發略微有些長,擡起頭來的時候遮擋了部分眼睛,只能看到他過分消瘦白皙的臉。
年輕男人就是老板喊來的醫生,他上前幾步給地上那位傷患做了檢查,确實是有失控的跡象,但是現在已經控制住了。醫生擡頭看了一圈,目光鎖定在琅冬身上,語氣有些嚴厲道:“你給他做了治療?你是……共感者?”
周圍人的目光沒有那麽灼熱了,但是也有幾道一直追随着琅冬,要知道在沒有向導的小地方,共感者也是不錯的一個搭檔。
琅冬含糊道:“或許是,我不知道,我前不久發了一次燒,剛清醒過來不久,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醫生帶着點傲慢,擡高了下巴看着他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可能剛剛覺醒,沒事,等會我帶你去登記一下。”他從藥箱裏拿出一些藥物遞給周圍的幾個高大男人,又指了指躺着的那個道,“他沒事了,只是一些皮外傷,你們送他去醫院做一下治療,接下來的幾天裏再接着服用些解毒劑就好了。”
那幾個人擡着同伴離開,臨走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他們似乎不知道這治療費該給誰好,最後還是拿了些錢給年輕男人,畢竟他的身份是醫生,而且還給他們的同伴開了些口服藥。
那個年輕醫生扶了下眼鏡,面不改色的把那些診金接下了,手指熟練地數了一遍,對這個金額十分的滿意。
琅冬不作聲色地起身離開,他現在還不想去登記,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身體裏的精神力太怪異了,他拿不準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普通的共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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