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他奶奶的個熊
馮雨微眼見楊玉琳他們擡腿要走,急忙忙在後面将人拉住:“喂,這就走了?!陪我去鬼骨門抓蝴蝶啊!”
良輔甩開馮雨微,一臉驚恐:“開什麽玩笑,那可是鬼骨門!不去!”
馮雨微跳腳:“你們!你們吃我的瓜!吃我的米!踹我的門!還扔了我的傳家玉佩!”
良輔氣得打哆嗦:“你!信口雌黃!那明明是總督府的玉佩!”
馮雨微瞪大眼睛:“誰說的!那明明是我老馮家傳家的玉佩!無價之寶!那是要給我未來的媳婦兒的!”
良輔手抖啊抖:“你……你……”
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楊玉琳笑得打跌:“行了行了,同去同去。”
馮雨微傲然揚首:“這還差不多。”
董映霞在附近落腳,等周紫陌一同回江南。餘下人等上路去鬼骨門,送佛送到西,還能順便去定親王府補充點銀錢,當然,後者才是主要目的。
至于景羲,說什麽都不肯跟他們同行,瞧瞧這一路上,哪回碰見他們能有好事?次次都是要死要活的,不由分說拉着陶丞就走了,頭也不回,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出了燕子斜街,溫軟人聲、市聲迎面,亂騰了這麽半日,一行人這才舒緩了疲憊的神經,好歹算是打起精神來。
走到二月春街口的時候,聽得人聲沸騰,人群圍了一個圈,不知道在瞧什麽熱鬧。
這一起子人,上至楊玉琳下至雲箋,沒有一個是不愛瞧熱鬧的,索性一個個鑽進人堆裏,興致盎然要去瞧是什麽熱鬧。
原來是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拉住了一個俊俏的小郎君,說是“拉”實在客氣了些,那青年趴在地上,兩手緊緊抱住小郎君的大腿不松,一邊緊緊拽着人家大腿,一邊念叨。
“娘子!娘子你好狠的心!不要丢下我嗚嗚嗚……娘子不要我,我還不如現在就去死了算了……”
那小郎君小臉漲得通紅,想要說什麽卻又按捺下去,使勁想把自己的大腿抽出來,地上那青年打着旋兒地纏人,小郎君抽了好多次不能如願,被人抱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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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辦法,那小郎君紅着臉羞怯地說:“公子怕不是認錯人了?先請放開我再說話,公子看好不好?”
是極輕柔軟糯的腔調,莫說震懾人,真是逗引得人越發想要欺負他,果然,地上那青年順着人家大腿往上爬,一把抱住人家腰身,把頭埋在人家纖弱的腰身裏,撒嬌撒癡。
“不嘛,不嘛,我自己的娘子自己怎麽會認錯,娘子你說這話,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娘子,我好傷心……”說着說着還真的“嘤嘤嘤”哭起來……
傅達禮都看不下去了:“這人分明是無賴,纏着人家不放,好不要臉……”
良輔盯着那小郎君看了兩看,然後拿胳膊肘暗戳戳地戳他一下:“喲,小書子走了,沒人管束着你,你倒有功夫管起別人的閑事了?瞧着可是個小美人不是?”
說起來,自打進了湖廣地界,傅知書便不再往後跟了,臨別的時候小身子,哦,不,大身子……
大身子從左邊扭到右邊,又從右邊扭到左邊,羞羞答答地,扭扭捏捏地,遞給傅達禮一塊佩玉。
是成色極好的血玉整塊雕成,中間镂空雕游龍戲鳳,龍在上,鳳在下,鳳口銜一支蘭草,仰着脖子,不知是在抗争那搶自己蘭草的惡龍,還是要将那蘭草主動喂到龍嘴邊,莫名其妙的情意纏綿……
這花紋不細看還好,細看下去簡直有點……羞于啓齒。
傅達禮不收,傅知書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橫豎不肯消停的,傅達禮沒辦法,好歹收了,人家便喜笑顏開,擦幹眼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人家一走,良輔便鬼鬼祟祟湊上來:“我賭元霸三天不吃飯,這是人家送你的定情信物。”
傅達禮被唬了一跳,手上佩玉差點甩出去,翻了個白眼給良輔,将佩玉塞給他:“誰願意要誰要!”
良輔興高采烈在後面追着問:“哎!你真不要啦?你真不要啦!你要是真不要我可拿去賣錢了,這一整塊好玉,一看就值不少——”
一個“錢”字還沒出口,傅達禮已經返身,劈手将佩玉奪了,又翻了個白眼給良輔,“哼”一聲走了。
良輔愣了半晌,最後也只能在那裏咬牙切齒地罵一句:“你這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現在聽不得良輔的這些風言風語,上手就把人摁在地上要揍,良輔邊躲邊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元霸在一旁老氣橫秋地搖搖頭,說了一句公道話:“大哥,不是我說你,你又打不過三哥,作甚麽老是招惹三哥……”
說完想了想:“不對哎,大哥好像誰也打不過哎……真是寂寞,誰也不能招惹……”
良輔承受身心雙重打擊,卒。
被人纏得手足無措的小郎君最後臉紅得能滴出血,環顧一周發現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只得軟聲說:“公子,我們先回流蘇坊好不好……”
青年把臉埋在人家腰上不肯起,點點頭,貪婪嗅着人家身上的香氣,然後就這麽厚顏無恥地拖着人家一起回去了……
“這溫公子已纏了蘇老板好幾個月了,真真是感天動地。”
“一個能畫,一個能繡,倒也是一雙璧人。”
……
聽着看熱鬧的人一邊四散開去一邊紛紛議論,才知道那小郎君是流蘇坊的老板蘇竣,那青年是一個落魄畫手窮書生叫做溫言的,最近在書院裏很有些名頭。
想及流蘇坊還有一位故人,去那裏落腳倒也不錯,一行人便跟着這二人一道回了繡坊。不想剛踏進繡坊的門,便聽見一道彪悍的聲音響起。
“他奶奶的個熊,你他奶奶的抱夠了沒有!再不放手剁掉你的爪子信不信!”
一樣輕柔軟糯的聲音,調子卻截然不同。
沒錯,蘇竣唇紅齒白的好樣貌、輕柔軟糯的好嗓子,卻偏偏生了一副暴跳如雷的壞脾氣。
作為微風樓十六風使之一的“剪風”大人,他們家老大覺得,這樣暴躁的脾氣,于情報産業而言絕非好事。
因此将人拘在流蘇坊,日日派人督促他繡花,指望着一針一線的精細活計能好好磨一磨蘇竣的暴脾氣,順便在江南探一探情報。
不料蘇竣剛在流蘇坊站穩腳跟,就被溫言纏上了。人前,蘇竣勉力自持,做出與外貌相符的溫軟舉動,人後,進了小黑屋,那絕對就是一只暴躁的小獅子,繡個花能繡得拆屋毀牆。
溫言老實巴交一個窮書生,被蘇竣的美貌晃瞎了眼,晃暈了腦子,晃迷了心,自從大街上與蘇竣打了個照面,就日裏夜裏一時一刻不能忘。
人前蘇竣尚且能耐心應付,後來實在纏得沒辦法,把人拖進流蘇坊的小黑屋暴揍了一頓,彼時溫言鼻青臉腫,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圈,蘇竣心下得意,這下你該乖乖的了吧。
不料人家腫着豬頭一樣的臉,兩只眼睛裏放出小星星的光芒:“娘子!原來你這麽……帶勁……”溫言羞得低下頭,哼哼唧唧說:“我……我很喜歡……”
蘇竣整個人石化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接下來,無論怎樣的嚴刑拷打,皮開肉綻,溫言就是不松口,一邊挨打一邊含羞露怯地往蘇竣臉上瞥,蘇竣絕望了,又不能真把人給殺了,且單方面淩虐一個手無寸鐵的人,讓蘇竣心裏很是氣悶……擺擺手将人放了。
再接下來,就是溫言見蘇竣一次就抱他大腿一次,蘇竣見溫言一次就暴打一次,後來打得乏了,暴躁的小獅子都被纏得沒脾氣了,要摸要抱都随他去了,頂多就是河東獅吼兩句,發洩一下心頭怨憤。
這不,剛進了院子,離了圍觀的人群,蘇竣掙得累了,也不去掙了,只口頭還有力氣罵兩句:“你他奶奶的個熊!放手啊!”
溫言怕真将人惹惱了,以後就沒得抱了……委屈巴巴地就放手了,垂着腦袋像只小哈巴狗,默默在蘇竣後頭跟……
整個流蘇坊都對自家主子的精神分裂見怪不怪了,沈梅風自然不以為奇,倒是門口來的這一批故人,叫她很是驚詫。
當初蘭桡一條帕子叫她來流蘇坊,蘇竣見了二話不說就留了人,她是萬想不到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一幫故人的……
良輔從善如流,當先打了招呼:“喲,老板娘,收留我們住幾日可好?”
沈梅風愣了愣神,随即淺笑一下:“我現在不過是流蘇坊一名繡娘罷了,老板娘三個字,實在當不起。先進來吧。”
沈梅風一身素色衣衫,行動舉止較從前大不相同,從前淩厲且豔麗,現下卻平和溫柔起來。
蘇竣早被溫言纏得疲乏,流蘇坊事務一向是沈梅風幫忙打理,回禀了蘇竣一聲,沈梅風就安排一行人住了客房。奔波了一日,實在是困倦,各自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清晨,是被一陣吵嚷聲鬧醒的。諸人懶得起身,賴在榻上細聽了一回,便知道又是溫言那個無賴了。
溫言昨兒個夜裏狗膽包天,摸進了蘇竣房裏,蘇竣白天裏累壞了,正睡得沉,夜裏畏寒,有熱乎乎的身軀在側,下意識就往那邊靠。
大清早睜開眼,發現自己窩在溫言懷裏,且溫言那個色胚竟還敢拿了一雙狗眼把他細細瞧着,看這架勢,若不是自己醒得及時,還不知道這狗東西接下來要做出什麽豬狗不如的事情來呢!
蘇竣心頭火氣三丈高,一把拎着溫言甩出了房門,被褥、枕頭、筆墨紙硯、茶盅茶盞,手頭能摸到什麽,就抓了什麽砸出去,噼裏啪啦好一陣動靜,邊砸邊罵。
“你他奶奶的個熊!好心收留你住在繡坊,你他奶奶的還敢爬我的床!真是反了你的天了!他奶奶的個熊!”
溫言看上去弱不禁風,身手卻靈活,一邊躲着一邊關切蘇竣:“娘子!茶是燙的,仔細傷着手!哎喲,娘子,莫要拿瓷瓶,劃傷手我要心疼的……”
砸了半晌愣是沒一個東西砸到溫言身上,一大早上蘇竣氣得頭暈,眼睛一黑就要倒,溫言眼疾手快三步上去順手就把人摟進懷裏抱了個嚴實,驚叫着。
“哎呀!娘子!你身上怎的這樣涼!莫要砸東西了,待會兒我綁了自己,要打要罵随娘子高興,娘子你要是凍壞了自己,倒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呢……”
蘇竣氣得眼冒金星,他奶奶的個熊啊,你當我不想一刀殺了你是不是……溫言心肝肉疼地把人摟進了房,摟在榻上躺好……
當初溫言厚顏無恥從大街上癡纏蘇竣到成功入住繡坊只花了三天,眼下從入住繡坊到爬上蘇竣的床,貌似只花了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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