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中午13:00

茶花自然沒看成,茶葉蛋卻吃了。

他們一前一後出了館子,路上連個擺攤的都沒有。這邊的攤販大都是自己村裏的村民,村裏借着山茶的光扶貧致富來着。

往車裏走的路上,有淡淡的茶花香。

沈适從後頭跟上來,看她道:“走那麽快做什麽。”

陳迦南沒應聲。

沈适說:“雖然不能進去,這樣倒也不錯。我記得你以前有段時間喜歡種花,現在還有種嗎?”

陳迦南低着頭看腳印:“種。”

“種什麽花?”

“都有。”

沈适看了一眼圍欄裏的大片白山茶,目光慢慢柔和起來,說:“山茶挺好看,回頭給你搞點。”

陳迦南心裏一個咯噔,回道:“要那麽多幹嗎。”

沈适笑笑:“繁花似錦總是好的。”

陳迦南偏頭看他。

那目光沈适見過。還是在幾年前的一個夜晚,他有一個飯局,桌上都是京陽的權貴,他走不開。

或許真的是巧合,她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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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一堆人吃完飯要去喝酒唱歌,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見她,好像是和讀研的師兄姐一起吃飯,穿着白色的毛衣牛仔褲,頭發也披着,幹淨極了。

他刻意停頓了一會兒,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輕道:“幾點回去?”

她大概也是沒有想到會碰見他,有些許意外,忙将包廂門拉住,走廊裏就剩下他們倆才開口:“還得一會兒。”

他故意道:“關門幹什麽?”

她目光挺鎮定:“吵。”

“怕看見你和我在一起?”

她總是很誠實:“是。”

沈适最開始喜歡她的誠實,還有識時務不打擾,像是有一天忽然想起有這麽一個人在,那年輕幹淨的眼睛讓人心情大好,可後來,唯獨她最不解風情。那年,沈适三十一歲。

所以那天,他問她:“怕什麽?”

她說:“包養兩個字太難聽了。”

“我們關系清白,不是嗎?”

陳迦南:“人言可畏。”

沈适有一瞬間的仲楞,轉而笑道逗她:“我不過是去打個招呼,和你的師兄姐聊聊學術,知道你平日裏做些什麽。”

那天她就是這樣的目光。

“你是生意人,大概聽不明白。”

看她一本正經又有些譏諷在的樣子,沈适慢慢收了笑意,低聲說:“逗你兩句怎麽還當真了,今晚我有事,改天去看你。”

說完他就走了,拐角處回頭她已不見身影。

再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忽然就有些感慨,明明就清晰的發生過,怎麽覺得總是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野地的風吹過來,沈适低咳了一聲。

他慢慢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眼裏,是沒有所謂的那些詩情畫意嗎?”

陳迦南沉默。

他年紀輕輕就讀完了全世界最好的金融專業,從上一輩手裏接下沈氏,短短幾年就在京陽又打下一片江山,怎麽可能只是滿身銅臭。

片刻,她四兩撥千斤:“你很成功。”

兩個人沿着山茶樹邊的小路,一步一步繞着水窪往前走,風似乎都安靜了,輕輕拂過袖口,不敢驚擾。

沈适:“是嗎?”

陳迦南:“是。”

沈适偏過頭,目光清冽,眼底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感傷和遺憾,只是看着她:“你覺得什麽是成功?”

遠處有小孩叫喊,嚷的歡快。

陳迦南擡眼,目光和他相撞。

對視了一會兒,她先移開目光,想了想說:“大概就是在自己的領域做了一些很好的成績吧,這一生沒白活。”

沈适笑:“你總跟我打官腔。”

陳迦南反問:“那你覺得呢?”

沈适輕輕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看着遠方這漫無邊野的土地,只感覺到有風從毛衣裏滲進來,鏡片有一道霧氣,很快又消散。

他說:“我覺得能做着喜歡的事就挺成功。”

陳迦南諷刺的笑了:“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要麽已經站在山頂,要麽就是太年輕,您算前者。”

沈适:“是嗎。”

陳迦南:“現實生活的壓力足以壓垮夢想,本來就是遙不可及的東西,拿什麽和現實抗衡?”

沈适忽然笑了。

陳迦南:“你笑什麽?”

沈适:“在你眼裏,我好像不需要努力就輕易走到這一步,從讀書到現在,你是這樣想嗎?”

那自然也是比普通人少花力氣。

沈适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聲音低了低,擡頭望向遠處的山茶樹,道:“我母親叫孟曉,蘇州人,讀大學是第一次出遠門,京陽師大音樂系,那一年她的老師是李熠華。”

陳迦南聽的一愣。

“她是個很單純的人,鋼琴彈得很好,也是由此認識了我的父親沈淮。當時他還是個年輕畫家,他們戀愛之後,應該好了有很長一段日子。”

這是他第一回這樣詳細的講他的母親和父親,陳迦南聽着他低低的講訴,看到一陣匆匆而過的風吹起他的頭發,忽然有些傷感。

沈适頓了頓,垂眸,又緩緩擡眼:“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沖動,他們很快決定結婚,那一年我母親還沒有大學畢業。”

陳迦南遲疑着開口:“後來沒結?”

沈适苦笑,搖了搖頭。

“後來,父親繼承沈氏,她就一直待在梨園,有時候等到他回來已經是深夜,有時候獨守空房。直到我生下來,他們感情已經不太好了。”

沈适說到這,看她一眼。

“我要是女孩子,或許她的結局比現在好。”

陳迦南後來查過資料,知道他奶奶一直将他養在身邊,卻從來沒有提過他的母親。

沈适輕輕嘆息:“她反抗過。”

陳迦南:“什麽?”

沈适說:“那一年我九歲,她從梨園跑出來,從學校偷偷帶我走。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坐的綠皮火車,吃的很差,住的地方很潮濕,走了很久的路,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的跑,卻不敢回她家。”

陳迦南有一瞬間醒悟,難怪他今天游刃有餘。

“後來夜深了,稍一打聽,才知道她父母,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一年前已經去世了。她很少哭,那是我見過她哭的最難過的一次,就跪在家門口,不停的磕,頭都磕破了。”

陳迦南聽的有些難過,偏過頭。

沈适說:“我就站在她身後,那一年她42歲。”

“後來呢?”她問。

“後來,我們去了一個小鎮生活,她在工廠做工,我在鎮上讀五年級,就這樣過了一年的平靜生活。”

沈适說着聲音低了,眼睛有點濕潤,看着她笑了笑:“那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難以忘記的日子,我只叫了她一年的媽,後來就再也沒叫過。”

陳迦南:“她……”

沈适眯了眯眼,遙想道:“我被帶回了京陽,送去封閉學校讀書,再回來已經是半年後,她已經跳樓了。”

這半生有點殘忍,陳迦南不忍再聽。

沈适擡起下巴,仰頭,看這霧氣缭繞的天,輕聲道:“南南,如果有選擇,我寧願做一個普通的窮人。”

這一聲南南,叫的自然極了。

她甚至有一些恍惚,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他喜歡從後面抱着她,有時候剛從飯局回來,一身酒味,煙味卻總是淡淡的,情到濃處總這樣叫她。

或許她和他母親很像。

但她終歸幸運一些,抽身而退的快,卻也留了滿地的傷痕,再念起,總是痛苦更多一些。

陳迦南的目光慢慢正視着他。

“既然你知道那種痛苦有多麽摧毀人,當年為什麽要拆散林老師(林意風)和我母親?”她一字一句。

沈适沉默,半晌,看她。

他眼裏有一些無奈,淡淡道:“對不起,那是我能想到最溫和的法子,總不能等老太太出手。”

陳迦南陡然鼻子一酸。

他們站在漫天的山茶樹外,有一會兒沒有行路。車就在那兒,好像總是走不過去一樣,由着風吹。

她輕聲問:“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陳迦南:“她當年為什麽不離開?”

沈适默了一會兒,想了想說:“前些年可能是真的愛過,後來是因為我,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什麽?”

沈适:“她看不到希望。”

“你怎麽想她?”

沈适:“反抗過,足夠了。”

有一陣風從腳底刮上來,她看着他鏡片後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陌生,不像從前的眼神。

她問:“你什麽時候戴的眼鏡?”

沈适:“有兩年了。”

他說着将眼鏡拿下來,遞給她看。

陳迦南接過掃了一眼,詫異:“平光鏡?”

沈适笑笑:“老張配的。”

“好好的戴這個幹嗎?”

沈适:“小西喜歡撓眼睛,破過相,老張就買了個這個,戴了幾回習慣了,就不好拿下來。”

陳迦南靜靜聽着:“老張還好嗎?”

“都挺好的。”他說。

這個“都”字,說的講究。

陳迦南吸了一口冷氣,覺得在外面站久了腳都麻了,她看了一眼時間,将之前的話題扔開,對他說:“進車裏吧。”

說完朝車裏走去。

沈适笑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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